01.刀锋
一把好刃，削铁如泥
并非只在传说中的江湖游走
你常常有意避开它
却又不小心碰到了它
蛇信子一样的火焰，无孔不入
这潜伏着的隐喻、谶语与轮回
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偷窥
它从哪里来？从何时来？
它嘴里吐出的闪烁不定的火焰
反复制造惊心动魄的故事和恐慌
据说这世上很少有人幸免于难
你果真没有碰到过它么？
它在你骨头缝里游走的感觉
你真的一点也不曾体验过么？
02.夕阳
修行者圆寂之时
从这个世界
向另一个世界
平静地，滑翔
光热散尽，功德圆满
一张红扑扑的面庞
不见一丝愁容
也不见一丝血流奔涌
这无可挑剔
不急不躁的姿势
足够我在谢幕之前
好好地练习一生
03.好声音
飞鸟是天空最好的歌唱家
和朗读者。当它们发声
群山立刻肃然起敬。这人世无从
发出的声音，比林中的响箭
更飘逸，比远古的溪涧更清冽
渗透天上地下，万物的皮肤和心脏
一声声锐利的长鸣划破天籁
无须刀锋，肉体自动切开
蓝色海水无边蔓延，游鱼伏浪
天高地迥。远方的草原上晴空万里
牧羊人手中的鞭子停止了挥动
一片白云惊愕，另一片成群的白云
在山坡忘记吃草。而我的肉身
已提前腐烂，只剩下一丝绵远的
感知的气息，在这浑浊的尘世之上
随飞鸟的声音，一波一波起伏
04.杀死白云
白云是这座城市的稀客
她刚一露面
烟囱就伸出长长的黑手
将它拽进了无底的黑洞
等黑手好不容易缩了回去
白云的白
又被沉重的窗户推了出去
窗户里面，正在开会
研究如何建一座
比烟囱更高的风力发电塔
05.观潮
这些狂涛！超出语言的边界
它们怎么说怎么合理。肆意吞吐泡沫
嚣张或飞扬跋扈，都没有人数落它们
从它们嘴里随意飞出的唾沫星子
比任何一个单位语言的粒子更丰富
也更饱满。你甚至想一头扎进
那一朵朵怒放的小鲜肉一样的怀抱中
揭秘它们一个个深藏的语素和意义
难言之隐或难言之美。但你只剩下
徒劳的叹息。那叹息沾着它们的气息
也是美丽的，一心只想“驾崩”
——你已经被它们俘虏——你可以
说它们是发情的野马。但实际上
它们比野马更野。光天化日之下
它们发疯，—朵浪花吻着另一朵浪花
做爱，娱乐至死。但你根本想不出
责怪、甚至诅咒它们的理由，你依然
只有震惊、惊奇——只有如它们
的气息那般——美丽至衰竭的叹息
06.雨
一滴紧随一滴
一滴砸碎一滴
将盲从、否定的游戏
无止无休上演
从来落草为寇
何曾真正独立
07.流水
接近流水，心就软了
忘记了人间的硬心肠
原谅了一生所遭遇的刀子
但是流水，何尝不是另一种刀子
它，轻轻划过褶皱的肌肤
触及了很多经年的骨头
正是这些骨头，一直对抗着刀子
使我有机会汇合眼前的流水
想象这流水，是美丽的软刀子
越划越舒服，就像情人的指尖
轻轻滑过我曾经受伤的骨头
08.白色鸟
一只白色鸟，缓缓地飞行
在我感觉到时，它已飞过我的头顶
我不动，它也不动
我抬头仰望，它又像一枚纸鸢
始终悬停在我头顶上空
它其实是在滑行，懂得等我
懂得折返，从来不会真的超到我前面
我到哪里，它就在后面跟到哪里
我始终感觉到它的存在
只要我愿意，我就能看见它
像是我的一个随从，更像是保护神
每当我孤独无助之时，只要我想
我就能感觉到它的陪伴，推着我行走
这使我经常有一种真实的支撑感
和使命感，我无法判定它
到底是我前世的母亲，还是情人？
因为它的存在，我确切地感受到了意义
我明白，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
在大地上任意挥霍，空空地行走
09.切湖水
用刀子切湖水
刀子被湖水围困
切与不切，都无损
湖水的完整
从湖水中拔出的刀子
淋着血淋淋的蓝血
是被湖水刺出的疼痛
和经年的隐忍
手握刀子切湖水的人
刀子已落入湖底
10.四月
无人之处，一树桃花开得正艳
放大了春天的寂寥与繁华
从一场雨水中走失的那一朵
穿心而过，诉说着四月的残忍
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曾经的倩影，记忆也无法追赶
流水呢？那带走落红的流水呢
是否正一路淌着伤心的泪？
世事果真无常，不想祈祷什么
只愿默默独对空山，饮尽这薄凉
11.太平洋
这坟场，埋葬过古生物、古战场
以及传说中的亚特兰提斯
埋葬过飞机、大炮、轮船的残骸
白人贵族和黑人奴隶的骸骨……
仿佛一个超级的，巨大的胃
这坟场能吃进鱼雷、核潜艇、航空母舰
洲际导弹，能把大片大片黑压压的
蘑菇云，悉数卷进它无限深邃的黑洞
但是我仍然要说，这坟场——
比政治的坟场厚道，比舞台剧的坟场
真实，比每一个实词的坟场，更富有
持久的，不可思议的，弹性和张力
哦，太平洋，你这吞噬一切的
最善良的刽子手：你将一切揽入怀中
度化。你用，父亲般的激流
冲刷它们，洗礼它们；用最咸涩的
苦难的，母亲般的海水，浸泡它们
分解它们。为它们昼夜不停地唱
安魂曲和摇篮曲。万物在你的
怀抱里，消除了对立，达到了同一 |
发表于 2021-5-4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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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4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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