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歌谣
——致小莲或自己
凌晨1点30分。
泪如刀,试图将夜幕撕开一道口子。
然后,思念皈依向前世深埋苦痛的家园。或者
将回忆安上随意暗杀年轻人的罪名,流放千万里。
干脆!送上岁月的断头台。
命定的悬崖犹在。老鹰已经坠落。
坠落万丈深渊。剩下
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天地间寻找宿主。
回归土地么?守望家园么?
麦子,养育故乡的麦子,折腰!
失去了喂饱理想的骄傲。剩一息尚存
在无数个深夜,撕扯凡人之泪
孤独对抗苍凉尘世,雨和风。
可是,骨头还年轻!
这些年轻的骨头,奏响生命逝去的歌
在太阳炙热的抚慰下
奔跑 拔节 长高。
夜晚,一首无题之歌
夜,静谧如同一个苍老的灵魂不敢高声咳嗽。
听见救护车的鸣笛撕碎万家灯火的幸福。
野山菊为谁花开花落?
那一息尚存的回忆,那生老病死的相思,可曾从容地
等待一个翩翩少年慌张的诗篇和骄傲的自由。
今夜梦里,我该看到一些温暖的情景:
一炉旺火,烤热打工人冰冷的梦与想;
一根不肯生锈的针,缝补残缺的挂牵;
一碗土生土长的大米,温饱风尘饥饿;
一盏彻夜长明灯,照亮别离的归家人。
风轻轻一口气,游子的骨头不停颤抖。
颤抖什么?害怕什么?
越来越老的何止是,片瓦尚存的房子。
越来越俗气的何止是,故乡。
谁的外号,被岁月定格成日月纠结的伤疤?
谁的乳名,随母亲长眠地下?
谁的傲骨,一如既往坚硬如一柄孤独对抗宿命的利刃?
可以破碎!绝不能坠落悬崖!
想起世界的辽远,哀愁多么微不足道。
想起蝼蚁的努力,我们没有资格卑微。
夜,包容一切喜怒哀乐和慌乱不堪。
父亲小心翼翼地扣上门锁,生怕打扰
记忆深处的笑语欢声。以及
少年不肯低头的梦想。
给妹妹
远在南方打工的妹妹比去年丰满了许多,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她总是低下头,小心将眼泪收藏,以使相思不会过早枯萎,沉向心底无垠的荒芜。
异乡的风把她散乱的头发吹起,把她骨子里的卑微吹起,把人去楼空的故乡吹起,把我的心疼吹起。
人们常说,命中注定成为被贫困放逐到城市的流浪者。就像远嫁他乡的姐姐从此改名换姓。
当我在漂亮的城市街头行走,想起某个被生活和梦想反复捶打的人曾说起,漂亮的城市只属于那些漂亮的人。
于是,我也开始释放骨子里的卑微,在人到中年的身体上刻下:
在家里的时候,城市是个梦。
在城市的时候,家飘在空中。
纸上故乡
我写下一个故乡,他端坐在一张纸的中央。
密密麻麻的思念,随着生活不断迁徙的脚步旋转,旋转成
一封封难以抵达的家书。
浮萍随波逐流,而故乡生根。
纸上故乡,明亮的故乡。
纸上故乡,泛黄的故乡。
双眼极度眩晕,看不清一缕炊烟归去来兮的方向。
一张纸上的故乡,比一滴泪水还轻,比青丝白发还轻。甚至
比一颗苍白的心,还要暗三分。
流淌的脐带血,模糊的故乡。
捧着一个故乡,四处漂流,寻找灵魂安息的暂住地。
折翼的鸿雁,托不起一张纸上的只言片语,和归乡的柔情呼唤。
当我再次写一个故乡!
死去的母亲,已然不会出现梦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