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秀银近作11首
@武陵山,每座山都有灵气
武陵山,有太多太多的山头
每座山的上空,都有蓝天和祥云
光芒从穹宇播洒到山的四周
草木茂盛,雾气腾腾,鸟鸣清脆
遍地的野花,一串串的果实
从山脚一直供养到山顶
如果是爬坡,一步一鞠躬
远远的看,要行注目礼
山上,一座坟墓是一座佛塔
一个亡人是一部经书
2021~08~07
@找个替身代说话
随便找个东西当一回自己说说话
不知道你有什么感觉?
我找过一只鸟儿,一片树叶,一口古井,一颗星星,一束扭动的水草……
把一肚子从来不愿意讲出来的话
借助它们的嘴巴放了出来
整个人空了许多,也轻了许多
我甚至觉得自己像一个石头,披着兰丝
沐浴一缕阳光缓缓冒着雾气
2021~08~20于北京
@买瓜记
西瓜睡在三轮车的货箱里面
提西瓜的网兜睡在一只橡胶桶里
他坐在地上斜靠路边的一棵树
轻轻地,均匀地打着鼾
作为儿子,我想和他买个西瓜回去送给我的老父亲
可是,我又不忍心打扰眼前这个父亲
难得一次深深的睡眠
2021~08~11
@看远山
二十华里外那排山
山的这边是我的家乡
山的背后有我的亲戚
家乡这边的山上
有青烟搂抱炮竹的尖叫
亲戚那边的山上
是否也有看月婆子的队伍
我在山顶踮脚看不见
爬到树上也看不见
只看见云朵像游行的人群
默默地与我对看
2021~08~07
@一个人在大城市想哭的时候
一个人在大城市想哭的时候,怎么忍,都忍不住。
但是,又不得不像吞苦胆一样,咬牙齿,鼓眼睛,仰一仰脖子。
因为,
可以哭的,哭不得。哭了,一滴泪水会变成两滴。天色也会暗下来。
不能哭的,更加哭不得。一旦哭了,哭的传染严重,没有解药。
当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哭,会引起更多的人的关注。动静大了,警察会来。
一个秋天的下午,我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我最终还是强忍着把那一段时间所有的哭都积攒起来。
在夜深人静的郊外,对着一颗星星,捂着嘴巴,放声大哭……
一直哭到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2021~08~17北京
@坐火车路过襄阳
房舍,花朵一样,绽放在丘陵的绿色丛中
低飞的白鹭拉长了花朵的颜色
这样的早晨,我的故乡浓雾滚滚
撮箕形的山脉围着的寨子应是一片雾的海洋,与天连在一起
车窗上几颗斜斜漂泊的雨珠,滚一下
火车就轻轻地哐当一下
2021~07~16
@口罩,会不会一直要戴下去?
口罩,戴了脱,脱了戴,反复多次了
这让我想起了肚脐眼,乳沟,背堂心,雪白的大腿,发达的肌肉
这些人体的部位,或许因为被禁锢的时间太久了,闷的慌
要放它们出来见更多的世面,与更多的目光说话,身体才爽
而人的这张嘴巴,似乎因为经历了多个世纪,放躺的时间太长
说话的声音大,脏话多,无大无小,油腔滑调,口是心非……
关久必放,放久必关
那么,口罩,会不会一直要戴下去?
戴成消音器,过滤器,美颜器,电声器
戴成人世间的礼仪习惯?
2021~08~07
@一个老头戴纪念章坐在屋檐下
愿路过的车辆开慢点,省得扬起更多的灰尘,落到金光闪闪的纪念章上
愿路过的陌生人,不要用鄙视的目光,冷笑板壁上移动的纪念章的反光
愿路过的熟人,亲切的叫他一声,不要让他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打瞌睡
愿每一次路过,都能看到他戴着纪念章坐在屋檐下看人看车看世界
2021~08~05
@父亲的两难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父亲八十九岁,隔房堂叔八十三
父亲从这边寨子走到寨子那边去和他聊天
日子长了,患坐骨神经的堂叔
偏瘫在靠椅上,半开半闭着眼睛
羊子拉屎般从鼻孔挤出应答声
父亲感到热脸贴了冷屁股
如果隔上两三天不去
父亲觉得一个寨子八十多岁的老人,只剩下他们俩个知根知底的兄弟
可怜他一天到晚躺着像一堆稀牛屎
喊爹喊娘,没个说话的人
2021~07~29
@挖红薯的女人
她们把土里的红薯挖出来
也把自己的影子种到土里去
她们把吃红薯得到的汁水
让汗水作为替身走回土里去
她们抹掉红薯上面的泥巴
犹如拍掉儿女肩头上的乡愁
夕光下,她们背红薯回家
红薯唱着哭嫁歌
我是母亲挖出来的一枚红薯
时常隔着一条河流
远望红薯地里母亲的土坟
把自己的名字叫成红薯
2021~08~07
@香海园
树木花草簇拥高楼大厦,高楼大厦
错落有致,腾出空间
让光芒照到自己,也照到
托举它们的
树木,和花花草草
鸽子,从这栋高楼飞到那栋高楼
而在楼下的林子里
时常可以听到喜鹊的叫声
星光下,星星和灯盏在小区人工湖内,一个看一个,微微闪动神秘的眼神
一个小小的香海园,同庄稼和森林合围的雾气缭绕的小山村一样
恰逢农历的单日子,常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在小区十字路口,画圆圈烧纸钱
2021~08~19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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