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限
/半桌
◎ 滑梯
有限，才能形成成品
才能呈现出盛大，放得下
永不歇业的游乐场
才能放得下一个
鼓满知觉的我
才有重量坠着我的双手
如栏杆拖曳阶梯
阶梯，把高度切割成一块块成品
我步步向上，才能拎起
一个顶点
我才能站在这个顶点，站在
封装的我的余力上
如夕阳拎着黄昏
暮色愈沉，人形汹涌
滑板才能不断向前推移出口
缝纫般喧哗
2021.8.4
◎ 中年
从低处看
云与岩石是一个整体
如同头发与躯干
用各自有限的形体
组成一个成品
一个“在”，一面镜子
倾斜着
在巨大得足以独立的空间
绷紧一场即时的暴力
这刻意的错觉
是攀登中途
因极度疲惫而被山震慑
被年龄震慑
是一把卷尺在拒绝
2021.8.3
◎ 步道边
慢慢寻找。树林中
透明的软闹钟依次显现
先是羽毛，接着是姿势
越来越多
的鸟，把宁静分成更多树叶
它们回到山的总量
共用一个灵魂。包括我
我的步距收短，像树枝生长
像停了下来，用一根
原木的耐心
注视着城市的锯齿边界
如何清晰地推拉，如何嵌入一个
坚硬的未知。在登山步道
在我被拆开
重装成一把椅子之前
2007.7.23
◎ 路亭中
上山和下山的人
停歇在同一高度
阳光斜照。他们抹汗，喝水
在没有重量的同一层面
投下相同灰度的影子
作为中途，浓缩的相同微点
他们连接了一座山的海拔
且与山毫不相关
他们需要从这条直线上脱离
需要风。当风
吹过亭外树枝，他们听到了
他们听到的飘逝
各不相同
2007.7.24
◎ 黄昏
铁在天边，用锈捶打光线
万物落回低处，开始寻找依靠
我走下山来，身上的清苦味
裹存了路灯消融的暮色
早先剥落的蛮力，踩断半山树枝
踩着等高线，走向了山的另一边
衰老，从给死者献上第一枝花开始
这种突然，与孩子换牙何其相似
2021.7.18
◎ 处暑
秋天还浸染着北方平原
宁静提前到来
溢出叶脉，稀薄如
蜜蜂回家之路。像月光
在昨夜经过了街巷和酒商
裹一层浅黄，在此时
照亮。站立树下
我的旧边界依然披挂
一个轻，茂盛的轻
在胸腔里向外挖
一个重，空杯的重
顺着脊椎升起
这断续之力来自痕迹还是积蓄
带动中年之手。虚掷又
几近侵略的手
接住夏日的最后走神
我接住了树的手语
这短促，如同任何一个
无关紧要的时刻
此前的呼吸都不算呼吸
正在成熟的果实都不算果实
任何一辆货车
停下时，都不算货车
2021.8.20
◎ 大河入海
大匹。大匹的钝
的声音碎片，然后是光的碎片
拆卸我的手表
它不用任何技巧，拆卸树枝，鸟群
拆卸桥梁和水泵
它拆卸我额头的生活浮雕
植绒封面上的宗教秋千，以及伸向
工业和农业的忧郁手术刀
重新合拢，交融，铺向低处
如同一次集体投诚。在
宽阔的入海口，我的碎片，我的
从未有过的宏大，每一时刻的曾经
突然开始又瞬间停息的无力——
无需用力，无需冗长道德
的愈合
2019.3.28
◎ 新桥医院
广场一侧
三角梅茂密。一只小鸟
在枝条间
跳来跳去。在巨大
玻璃墙搬运着的
病人和家属
凌乱头发上
跳来跳去
2021.7.18
◎ 郑州2021
鲜花无声
卡片无声
鞠躬时衣服的皱褶
无声
紧紧绷着的呼吸
地址以及光影抓着的
每个方向
无声
纱布一样无声
重力一样无声
光滑得盛不住水的
无声
照片把这个
无声框入一个平面
无比
艰难地
2021.7.31
◎ 成都2021
雨从楼顶
从每一层阳台落下
我看见其中一滴
不是雨
它太重
动脉一样重
它把整场雨的重量砸在地上
春天啊
一座山坍塌在平原
202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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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30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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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31 09:23
发表于 2021-8-31 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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