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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惊蛰这天，天空把云洗了一遍
杨柳抽芽、泥土柔软，河水的脉搏有了回声
远在故乡的母亲边浇花边念叨儿子——
他又把冬衣换掉了吧？
要知道春寒料峭，变天如变脸
工作是不是还如往常那么忙？
——说起忙就想到吃饭
我和他爸老叮嘱他按时吃饭，可他就是记不住。
于是她回到卧室，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白发多得像度过的那些日子
儿子长大一寸她就缩小一寸
儿寒乎？欲食乎？
——明代有个母亲趴在儿子的书房前
一边叩门板一边这么问
几百年了，母亲和母亲都一个样
连问题都没有什么变化。
2021年3月5日夜
2021年3月6日午
自2021年4月3日
让他们回到咸阳和长安去吧
沿驰道一路向东
看铁匠打铁、流寇劫掠，路旁稗子生长
乡井荒废后变成土地的义眼
漂浮的小舢板，盛满了对海岸的期待
或者他们回到竹林——
弹琴、写诗、吃药，咒骂官吏
变成一只丹顶鹤扶云而上，再盘旋、坠落
我选择站在这里，与伤痛、疾病对峙
像祖父背起一捆捆麦子那样
——背起一次又一次失败
也接受父母日渐衰老的事实
远方那些正流离失所、痛失亲友、忍受疾病的人
我要从昆仑山搬运玉石，给他们立碑
世界垂手而立，他在说——
“我并不在乎你们的悲喜。”
2021年4月8日
2021年4月27日改
柳
“北用柳木南用樟”
一棵柳树在山中被锯倒
木屑慢慢变成锈红色，如沙粒般细软的锈红色
湿漉漉的香气穿着睡衣逃走
一棵柳树是一名囚犯，从山林押解到城镇
皮开肉绽、百肢断裂、骨骼俱散
刀斧让疼痛有了工具的形象
木匠打出样子，漆匠漆上红漆，锁匠挂上小锁
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成了形
谁家的女儿把心思锁在里面了
那天，一身大红的她抱着箱子跨过火盆
此时，遥远的山中春雨霏霏、鸟鸣啾啾
柳花直起细小的腰
2021年4月30日
2021年5月1日改
鸟叫
在立夏的清晨从故乡醒来
隔窗听到鸟叫
——让我诧异、不知所措，产生了“这不正常”的错觉
鸟叫如迅即刺出的剑锋，准确、干脆、富有节奏感
跟小城镇不同
城市的声音是一团吸饱水的棉花，湿漉漉、软绵绵、沉甸甸
让鸟叫声变成一柄锈镰刀
我们听久了，反倒觉得这才正常
2021年5月5日上午
宕昌
在宕昌云爬不过山壁
风让崖间的佛寺与天空近了半尺
屋顶是觅食的群鸟、复调的不同声部
在等待一枚石子、一个句逗
凉亭在山中等来了雨
杜鹃从鸟变成花、松树四处走动
山谷戴上面具，人的行走就像烧一张画纸
——风一吹就不见了
2021年5月2日至5月5日
自2021年9月9日，秋
秋天真的来了，槐树叶又一次掉落
按部就班地——
每年准时出生、准时成长，并准时死去
它们从不作恶，不犯贪嗔痴，一生清白
所以才理解并尊重轮回，且坦然接受命运
每个秋天对槐树来说，都大同小异
无非是多长出新鲜的年轮，多淋几次雨
——但对于人则不同
每经历一秋，身体的痛楚就多了一分
腰痛、关节痛、骨头疼
皮肤皱纹愈深了，对爱恨逐渐迟钝
内心越冷清洁白，对春天的想念就越狠
但又会因春天过于美好而忐忑不安
秋天一无所有，人们反倒心如止水
2021年9月9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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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1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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