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群山不断向后矮去
雪峰投下影子，灰苔上的鹰低于牧羊人
光线在车窗上流动
也在崖下的黑色汽油上干涸
羊群挡在了公路上
晒得黝黑的人露出雪白的牙齿
恍得他以为进入太阳的骨冢
一扭头，刚刚驶过的群山又竖在后方
他给妻打电话，没说他现在所处的高度
只说已经在某APP上签到领了鸡蛋
那头的菜市场，嘈杂喧闹
他掉转车头
山根处，一条小河在石缝里跳了起来
夜风如酒
田螺在泥上琢磨流痕
稻花鱼睁着眼睡了
醒着的除了星星，更多的是迷了眼的人
穿过黑夜的除了萤火虫，更多的是蚊豸
黛色的田野上，点点星火
风推来水车的吱吖声
也推来镰刀的唰唰声
这夜的确醉人
在看不到稻根的铁锈时
这夜的确如酒
要不他们还在沉于两千年的起伏
在孤独的夜晚
港口与海平面齐平
酒馆最热闹，喝酒的赌博的谈判的
看不到脸的人，瞟着不断更换的金色悬赏告示
成为传说的人待在海藻中打捞项链
到了夜晚他就顶着悬月
在城外坍塌的石桥上擦拭锈剑
几步外的沼泽里，鳄鱼全身冰凉
哦，他们也曾在这里以冰凉相互确认
那时，无望的等待让她执迷于狩猎
生出荆棘，生出角
而他痴迷于她踢踏的涟漪，拾取
她所遗弃的片片月华......
荆棘与角锯开圆月和影子
月不再落，影子一直一个方向
海潮每夜漫上木堤，他将自己悬赏
走回横空飞舞的海藻
浸水的靴子，唧唧作响
夜雨梧桐
夜雨，路灯朦胧
黑色的中山东路如僵蛇横亘
那么多的地下通道还是不够用
下夜班的人正靠着苔壁抽烟
听车流汇聚新街口
梧桐在路的上方恍惚拥抱了一次
只一瞬间，车轮呼啸而过
对面的影子已经隐入深处
马蹄铁
大江以“n”形箍住江南
烽火落尽之后
鹰扔下马蹄，江底私藏铁锈
被铁马惊醒的人，眺望
见到江中白芒汹涌
照得那些寺庙与哨塔无异
张着空洞冰冷的眼眶
飞出狼烟，熏黄宋词
惊马
退出风
垂眉，垂下扬着的梗着的
向驯良作揖
天空的草从远方开始茂盛
世人放牧梦的原
有白羽也有虚晃的鞭子
不必惊讶它会立起来
它比人知道
遥不可及的奔跑
只在惊悸中，须臾
梦与废墟
院子里猪哼唧哼唧着
泡桐的枯枝正从铅云上掉下来
卖馒头的喇叭响一下
檐上的雪也落一下
隔壁失踪五年的阿华回来了
他年迈的老父没撵几步
搬来梯子准备杀猪
灶上热气腾腾，开水沸了好几遍
我去他家插不上手，阿华躲着人
回家翻书，琢磨要写首关于猪的诗
枯枝还在掉，猪在哼唧着
阿华家的猪终于嚎了几声
谁在买馒头，那喇叭
一遍遍地将铅云向这里聚拢
|
发表于 2021-10-28 16:27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21-10-29 03:21
发表于 2021-10-29 20:24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