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与死吻

杨湃

@盛放与死吻（组诗）
文／杨湃


1.
那片丛林俨然是我熟知事物的
另一面 闷热 潮湿 杀机四伏 最为扎心的
是诞下的婴儿 瞬息成为巨大的幻觉
猛兽般的母亲咬断脐带 空空如也的弹壳

以身体或时间换取我这个男人的羞耻
第一发子弹射穿我腹部 我原谅这丛林
原谅她虚弱 原谅敌人一头浓发风吹向前头
掩住颧骨 她浸于婴儿鲜艳的血光之中
同时 我想象在遥远的时光隧道 我的刀具
同样刨开生命之门 捧接一个未来的婴儿
或者成千上万个尸体
无以计数的子弹
蝴蝶 毛毛虫 页岩流火 拱桥一般的彩虹
和巫师 中原由西至东贯穿的黄金马车


2.
我首先负伤 这意味着什么
我——这座钟已然仅有分针 秒针 风和黑斑
将与苔藓对词 这不悲壮 这是战争的
初夜 死亡勋章闪闪发光 灼热或盐浸
我想到了不曾想到的
渴望不曾渴望的布鞋 麦秸 拥抱 狂野地摇撼
槐花和兄弟肩膀
我尝到火 身体比铅还沉

但我醒着
用情人布丁鞋底踩住坟墓第一个洞口
安息或四处奔突


3.
一枚蝎子爬上弯曲的月亮
它成为瑕疵 痛痒难支
是否经年腿去
是否因大地起伏 战争与和平变奏而恶变
铁树之叶若羊蹄踩响岩石
这一历史时刻 它也许会改变国运
我数清一排排弹夹 手榴弹 火焰喷射器
我是受命家国的根茎植物以及灵长类动物
我的皮肤上有无数蚊虫吸血时 就望一眼
一枚蝎子爬上弯曲的月亮 266.03高地
老山压在心底的七天七夜 狙击手
弹道终点 每每有血浆迸溅久久不坠



4.
把你
抱在怀里 怎么也看不够 黑白之中
原来的模样吗 你的嘴唇 我的故乡
你的乳房 我的葬身之地
整座山峰 我在潮湿浅洞里裸体狙击敌人
每片叶子都那么珍贵而坚定 它遮盖
我的私秘 我的望远镜 枪背上的准星
它抵挡射入我身体子弹的偷袭 它的光
和它们周密的光连成恢弘的语态
雨林中 黑夜漂曳绿萤曈仁里或嘎止的夜莺引吭
扑棱棱飞入更深远的寂波 而草叶的
存在 我将灵与肉尽数安放在你怀里
占有你的腹部
捧住你的雪莲


5.
现在可以均匀地呼吸 最后一次
仰视卫生员
——少女的脸庞
忧郁 焦渴 憾疼心扉 绝望而不可一世
“你 能吻我么？”

此刻盛放 虚化前世
浑沌的过程是漫长的等待
他的血即将流干 情欲之火却熊熊燃烧
不过瞬息热烈亦将战争焦土掀翻
放出幽暗深处微微颤栗 灰烬里星火
依然在那绵延的崖岸上闪耀
汹涌背影如若抽丝 引而未发的箭矢
藏于死的 盛大的荣耀之下


6.
直到她尝到这青春之唇上 旷世绝恋的
最后温存
尝到一种漫长的消失或闪现形式的消失
锥心 空旷 超光速地远去
一滴露水如何散发而悄无声息
——她未滴一泪 至上的幸福奇妙而别无所及
在敌人击穿心脏的少年俊美的死亡之上
唯此吻 是希冀于魂魄簇拥而由皮肤及骨髓
性情仅有的一次舞蹈
她吻着他
他的牙床怎么变冷的 他的舌头如何变僵的
他的嘴唇一直紧紧地示爱 含着樱桃的样子
慢慢瞌目 手指动弹一下
拥抱的冲动似遍地葱笼
死亡之后
她会遇见什么 以盛放而终辈定格吗


7.
活人啊
活着是活着的唯一理由
但置身战争
赴死是死亡的夙愿吗
请自行刻骨墓志
给以刀 苟活的勇气 向众生
打墙 挖沟 割草 架桥
或正在发现一枚流弹向众生中心飞来

沙漠

提起，，问好！

方先锋

欣赏佳作

杨湃

谢谢二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