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290——299

夜跑如风

290、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1）

客厅灌满山风
身体筛出的沉疴，堆积成
一座金山
我们的话语，落在金山上
缓缓沉没，在我们沉默之际
长成一棵绿色的植物
而后
你的掌心飞出一只小鸟
在绿植的顶部
幻化成银色的光团
于是
我们的话语笼罩着光团
最初拨动般跳跃
明亮，升空
我们的视线在放飞着明亮
我们知道
我们不能低头
也不能转身
我们只能死死盯着那团
明亮

291、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2）

溪水，穿过卧室窗户
像流淌的黑褐色巧克力
苦，被隔绝在室外
屋内开始酝酿
甜
当我们试图深呼吸时
总有苦涩的余味
在干扰
如同我们正要聆听一段旋律时
最初乐手的
那无法抑制的咳嗽声
乐谱与病毒
在缠绕中相互抵抗
斗争无处不在
“战友，你好”
病毒不断地问候乐谱
我们试图唱歌
然而，注定被歪曲的乐谱
只能在病毒的欢乐颂中
趔趄前行
深夜歌唱，忧郁的暗示
黑褐色的溪水，在梦里缓缓净化成
无味的透明

292、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3）

面容模糊，注视
十字路口汹涌的人潮
浪花，冲撞成沫升入空中
大地颤栗，如一场余震
啸声中，渔歌唱晚像七彩的细线
绣出
浴火的凤凰
纯粹的烈焰没有硝烟
照亮所有人的面庞
唯独你
在依旧模糊中
站立出清晰的边界
来与往在交错
每一个擦肩留下一片空白点
最后的消失
来自于另一个庞大的
模糊面容

293、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4）

江边岸阶上
从浣衣妇人的身旁，飘出
一只浅水覆底的圆木盆
一尾红鲤鱼跃入
惊呼声
传至十米外上游的浮桥
浮桥荡漾，铁索
如微风般轻拂江面
你在水面下潜游
尘世里的一切都化为水泡
在你面前漂浮
沉默，源于涛涛江水的逼迫
而那只圆木盆就像沉溺中
幻觉里的太阳
游鱼，仿佛你徜徉在宇宙中
触手可及的流星
水面下没有风的压力
冥冥之中，却总有一些力量
托着你，往上
浮

294、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5）

黑暗里
无人能看见你黑着的脸
喜悦在溶解
忧愁在溶解
身体在溶解中软化成黑云
坠落成雨
剩余愤怒的枯藤，在风中
暗自，注入黑铁
保持蛛网般的骨架
空悬中
维系的火种，复活
引燃枯藤
瞬间
让尘世间所有人，看见
你
最后的表达

绚烂恐惧
弥漫在无尽潮湿之中
黑色铁水，携带着曾经的无限表情
在大地上，肆意流淌

295、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6）

一座无人的露天影院
你从屏幕上，飘然而至
画面中
空缺成一个括号
如同你一觉醒来，遗忘了
身边酣睡人的姓名
夜晚的星子
点缀青黑天空的故事情节
此刻，你似乎并不在意
月亮的盈缺
草地上一条蜿蜒闪光的小路
通向远处的树林
草地午餐油画中的裸女
托腮，看着你
你往后退了几步
转身问我：“好看吗？”
我的回答，好像一道填空题
括号宛如无形的手臂
紧紧地
捆缚着答案

296、速写——昨夜，我梦见了你（7）

溪水，悬崖上凝滞
碧蓝潭水托举出一块圆形空地
最后一滴逃逸出来的溪水
如羽般轻落于镜面
之后，旋转飞舞成白色幻影
如未曾染墨的笔端，划出
自然的踪迹，在视线紧紧追随之际
沉寂，旋即定身后亮相
凝滞融化，溪水成瀑
喧嚣撞击山岩，踏过
七彩的虹桥，飞入完整的虚空
碧蓝渐渐消退
一尾鱼在浪花中
潜入潭底
探寻
大山深处的暗河

圆形空地上，水汽袅袅
朦胧中，有一只黑手从远处伸来

297、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8）
 
琵琶声里
夹杂滔滔的江水
院中盛开的桃花如去年一样
屋顶的月亮跟随琴弦
在颤动
翻过内心的山坳
解救山那边的十面埋伏
一人一马一舟
面对汹涌的人潮
背对着静谧如镜的江面
身影，一寸寸地矮小
记述中
一人嵌入鹅卵石中
一马跃入云层
一舟满载着孤独顺流而下
初夏
已达三伏的炙热
汗，已汇成梦里的江河

你的孤舟呢？

298、速写——昨夜，我梦到了你（9）

压低点，再压低一点的
竹笋拔节声
唤醒了
沉睡的杜鹃
树梢上栖息的斑鸠
睁开眼看了一下
随后把头埋入翅膀里
山中夜雾的水汽
打湿了花蕊
柔顺中的舒展，伴随
从远处荡回来的拔节声响
轻合一声喘息后
猫头鹰转过头
发出“咕咕”的两声
飞向密林中的一块空地
远处峭壁上
登山镐砸出满天的星子
你站在悬崖之上
衣裙
在山风中鼓起舞蹈的勇气
身后的寺庙里
佛像依然是半睁半闭着

竹林里的竹叶青
吐着信子，沿着竹节往上爬

299、速写——昨夜，我梦见了你（10）

迷雾里的路标
意义像一个残疾的躯体
指涉的枯藤，颓败中低垂
记忆
在风中开辟出小径
尽头，有激光笔般的直射
耳畔机器轰鸣
四野默然
脚下树枝在抗拒中骨折
落叶平躺
感受相互重叠被动拥抱的
温暖
刺痛感抛出无线耳机
蚁穴里的工蚁进入摇滚时代
一股冷气猛然灌入
脚踝处，绿萤萤的绊发雷引线
笔直中映射出
死亡美学
轰鸣，直升机的轰鸣从天而降
你在仰望一根通天绳索

方先锋

欣赏佳作

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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