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拼盘
半桌
◎ 秋分
不是琴声。是空气
在琴键上方颤动
我指尖悬挂的瞬间停息
像一滴水，某种相遇
某种归还，无数片静止移动
是困扰我已久，先于我
独奏而消失的主题
它从果实般变软的穹苍返回
从触及物体前的刹那
返回。不断返回。水握着雨
水在器中，在裂缝里
无限循环又总是即将
完成的乐曲，遗传病一样
流动在关节间室，把我推向
符点后面不含诠释的声音
我陷入了空旷之力
无论飘荡多远，都卡在
琴槌和琴弦之间
我卡在来去之间。倚着栏杆
与某座桥一起平分了河
与桥一起被静止平分
2021.9.23
◎ 重阳
声音抵达树冠，停了下来
继续西去的是黄昏
黑夜提着铲子，往树枝里灌煤
使一棵树压住了寂静
这是一天中最后的事。果实
已经摘尽。这棵树不保存什么
它松开燃烧前的火焰
压住数倍于自已的空间
破碎不堪，又毫无破绽
2021.10.20
◎ 小雪
雪落得很慢。慢到我能
看见它收缩成蜘蛛
收缩成钙被深暗含化
统一了木材和石材
的时间进度。统一了我的杂念
雪落在我身上。星球温度
把我拖入最清醒的年龄
衰老汇聚于肺和膝盖
叠纸般擦拭我所支撑的印痕
人类之重如同钟楼。这重
是健康的唯一力量
捏合着冬天带不走的形体
缝隙向上无限推开
装满缝隙的巨大空间啊
雪落向零。我走在零的平面
听见遥远边缘钢的结构
2021.11.28
◎ 大雪
山是一个声音：炭条在慢慢画
画穷人沉睡
的陶罐般的声音
裹住声音的静
密不透风的静，是一匹狼在咬断
夹在捕兽器里的腿
2021.11.28
◎ 93年：休息日
雨在前边，等着汇成
人体形状
民工们喊我俩名字
等着看我俩拉手，亲嘴
她在等我说：跑
跑吧。蓉城的雨疏细
微斜着九十年代电影里
才有的柔和歉意
歉意是记忆衍生的光晕
使忆，大过了记
我记住的二环路流淌着浑水
工地暂停施工
民工们挤坐茶馆
抽烟，喝茶，看录像
在用不完的时间里，与我俩
素不相识
那么多陌生人啊，那么坚硬的气味
我记住的雨骤密
骤密得像火车可以
瞬间驶去
她等着一滴水浸过长裙
我在等自己
等自己对她说：让我们
相爱吧。既然雨正等着运走
所有被忽略之物
2021.10.17
◎ 解放碑
20点30分。地标建筑顶端
Rolex的分针，指着我，和摄像头卡住的
广场吞吐的金箔。重新漆过的
二十世纪抠出的骰子
镶嵌在贸易战时代的魔方：短暂的
稳定平面，像水镜，像
疏松大手张开。点数漂散
穿过三八商店的发条，穿过若瑟堂那本
翻完的硬皮书，滚入了
苹果手机。20点30分
我从最近的地方看过来，我从一个老川军
丢失方言之处看过来。外婆说：
布谷鸟仍在鸣叫。因为
遥远，起伏的宁静归于平直
因为遥远，海峡成了海洋，港口成了边界
2021.10.17
◎ 工人村
（A版）
立交桥两边重纺厂家属区
灰黄巨肺缓慢推动着气流
一层时间颗粒在墙面不断
掉落类似盘行山间的柴油
发动机抛下自己防护栏里
晾着的衣服随之摇晃这是
最新布料混纺了稀土海浪
与咖啡残渣这是色织闭合
的一个地址中的某个阳台
棉花的后裔推开玻璃如同
一道工序在水渍和青苔的
顿挫反光中她的金色头发
显现出干燥的基因失眠症
像槽筒卷绕着她更简单的
算数钉入了她的子宫集体
的子宫啊布鞋一样飞飞吧
带着历史虚构高度上的泥
在重新切割的年轻直辖市
上空笨拙地盘旋从清晨到
黄昏楼群随影子偏移一个
阶级的最后力量弯曲着像
巨大挂锁收拢锈蚀的归属
感不发出比立交桥更高的
声音公交车驶过车里的人
向外看他们都不住在这里
（B版）
立交桥两边，重纺厂家属区
灰黄巨肺缓慢推动着气流
一层时间颗粒在墙面不断掉落
类似盘行山间的柴油发动机抛下自己
防护栏里，晾着的衣服随之摇晃
这是最新布料，混纺了稀土海浪与咖啡残渣
这是色织闭合的一个地址中的某个阳台
棉花的后裔推开玻璃，如同
一道工序
在水渍和青苔的顿挫反光中
她的金色头发显现出干燥的基因
失眠症像槽筒卷绕着她
更简单的算数钉入了她的子宫
集体的子宫啊，布鞋一样飞
飞吧，带着历史虚构高度上的泥
在重新切割的年轻直辖市上空笨拙地盘旋
从清晨到黄昏，楼群随影子偏移
一个阶级的最后力量弯曲着
像巨大挂锁，收拢锈蚀的归属感
不发出比立交桥更高的声音
公交车驶过，车里的人向外看
他们都不住在这里
2021.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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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5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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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2-6 15:17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