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土木（外九首）
从北国到江南，下了和谐号，换乘人力三轮
环绕山塘街一周，上渡僧桥，再过吊桥进阊门
经下塘街，直奔桃花坞，找到大营弄
我迈着方步，环绕六如别业一周，终归寻得唐寅祠。
为什么我会千里迢迢来拜谒，老死花酒间近五百年的唐寅
而从未想到过达芬奇，竟然是唐伯虎的同时代人？
我的骨子里，岂止住着一个大明朝
我的灵魂深处，还在唐宋的繁华盛世里，大兴土木。
门
有许多门
我一年只打开一两次
甚至一年也不打开一次
但凡打开的门
总会有人从门里出来和我说话
好像门里的人
一年来
一直等在门口
就盼着我去开门
也有的门被我打开后
门里的人迟迟不肯出来
门里的人还好吧
有些门我想去敲
想了想还是把抬起来的手放下
绕门而去
也可能此时此刻
那门里的人也出门而去
也在某扇门前
刚刚放下准备叩门的手
门
门开了
一股风扑面而来
门开了
一个小小孩迎面而来
接下来门每开一次
迎面而来的人都会增高一截
门又开了
这回出门而来的人矮下去一截
门又开了
出门而来的人又矮下去一截
当门再次打开后
一股风再一次扑面而来
门帘
你盯着一面墙
良久
转身又去盯另一面墙
良久
再转身
良久
再转身
四面四堵雪白的墙
你不再转身
盯住一堵墙不放
雪白的墙上挂出一道门帘
你迫不及待去掀
门帘后面真的有门
你迫不及待推门撞门
门紧闭着
你拽掉门帘才彻底醒来
门是精心绘制的
私塾
“学会四七归，走遍天下不吃亏”
左手打算盘，右手记账的外祖父
是队里的业余会计
兼自己家的私塾先生
摇头晃脑的煤油灯，用它微弱的光辉
照耀着三颗小脑袋
我的脑袋最大，从小缺钙
与我头碰头的是长我三岁的二舅
和比我大几个月的小舅
我们都想从1543179隔一位125的定数里
演算出凤凰的一对翅膀
我总是把算珠拨错，外祖父的长烟袋锅
将算珠一次又一次重新归位
耗尽多少根灯芯，我也没有学会四七归
外祖父在鞋底上磕磕烟袋锅说，“不怕吃亏”
私塾
老先生不算太老，捋花白须
识文断字，懂老礼，被尊称为老
老先生吹唢呐，刻碑文、扎纸
缝红白喜事常被请去主持。
慕名来学习的，有本村村民也有外村人
年龄比老先生小不到哪里。
老先生孤身度日，传教授业一来解闷
二来也不想把这点才干带入棺椁
说是办私塾，却不配置桌椅板凳
炕桌当讲台，八仙桌为课桌
说说笑笑，指导弟子练字，对句
讲讲婚丧嫁娶、风俗礼仪操持。南瓜鸡蛋
筷子穿一串油糕为回报
若干年后，一条龙服务队进村
老先生未老先衰，弟子们四处谋生。
归巢
咚——
夜半三更的一声巨响
无论你怎样猜测
都想象不出
上面又有什么东西
又在偷学穿墙术
钢筋水泥做的天花板
命比纸薄
被诚惶诚恐的那一声一捅即破
未等落地
早已化作纷纷惊鸟
你脆弱的心脏
就是它们炸窝后的归巢
容器
我必须写出更多的诗
以便收纳
上面时不时掉下来的声音
我必须把每一首诗
都写得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否则无辜们就会受到二次伤害
你听
我还没有来得及摆好容器
那声巨大的“咚”
就迫不急待钻了进去
我必须赶在下一个 “咚”降落之前
为这首诗添上尾句
被浸透的夜晚
食指轻轻一点
倒立在水窗里的你一阵慌乱
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浪费
等你一点一点
重新拼凑成完人
摄取你
再旋转一百八十度
我要倒着悦赏你的正面形象
原本像半个括弧的月亮
现在像一只掬着的手
如果你把心语凑近
我有足够的寂静
等待最后一环涟漪的波击
2021.12.30.
航海史
——致石棉
你在海上写诗，我在纸上写你
说好了一起漂洋过海，去诗人汇聚而成的岛屿相遇
偏偏我被阑珊婉拒。现在你只身一人牵引大海
我的笔尖在纸上远航。从印度洋到大西洋
蓝墨水隐约在蓝海洋里
我的笔迹绕过好望角，需要转过一个大大的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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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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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05
发表于 2022-1-26 2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