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24首
文|蓝天一嘘
黄茅草
是谁给空气灌满了情绪，
令干燥的原野变得沸腾？
翠鸟有意伸展自己的眉角
一只蜜蜂飞进芝麻花丛中，
有人施肥来有人锄草去
纯白的小花张成窜窜的嘴
说来年它们的子孙满天地
一棵树愣在原处不动，听音
一片嫩来一片绿去充满忧郁
那些矮小的黄茅草，紧着身子
在瑟瑟发抖中，竖成针尖
墙头草
默认在娘的肚子里没有选择，
静享混沌初开。默认，
一株草依附于一堵墙，
坦然面对这么多年迎风吹洗的日子
屋檐下的姐、妹，站得更高
它有苔藓为它储存水分
可我……得用柔软的舌尖，
舔向钙化后的高墙寻求泥土的芬芳
一种逆生长在高空下照见阳光
磨盘
开凿我的人走了
转动我的人
也走了
我被裸着
一个向上的世界
压我的那一半
也被裸着向上
在一条路上
我们不再咬合
不再磨牙
不再争吵出他人的唾沫
不再，不再缝对缝的对接
像光着的月盘
只配挂在空中
谷雨
天空未雨。我心里有雨
牵扯出一条江与一座城。我想家与家外
漂无定所吧，看乌克兰。如果我能拖着雨行，
竖着扫荡云烟，战火。我不哀
可房子被导弹撕毁，弄出个窟窿
犬牙利齿。我羞于成为怪兽，
残破地找不到主人。做一个素食主义者，
有多么地难……
垂钓
因为眼睛变得瞎了
因为耳朵变得聋了
因为学识，变得不懂
浮光并不掠影，虚景并不闹心
一尾鱼从水中提起，月亮并不看见
深夜并不记载。某年某月某人，
并不清晰所有的经过。水流和他一起流失
农夫
这一棵棵芽，是他的文字
这字会生长。生长风雨，
生长暖日阳光。这一片广阔的沙土，
草也没有绿起来。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爬下的身子顶过烈日。草孤独地散着，
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拽出，
尽管它们并不影响新长的幼苗
是老了吗？一双厚茧的手伸出来，
太阳感到刺痛。一张烧出铜光的脸，
抬头的那一刻，漆面出的热辣
痉挛了风
四月暮曲
从一容铃声响起，四月连同夕阳一起划线
芳菲已尽……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之时，
荒草遍野。横尸也遍野
如果枪声是一种暮曲，
太阳令大海泛起血色
如果用四月竖起一种旗帜，
我想用谷雨编织一种处境
我们弱小的如行进路上的蝼蚁，
风吹一吹，叶子便可做航帆
汹涌的潮流，是人头的涌动
漆黑的发缕盖过思想
捋一捋，一群的个体
还是散成一片油墨的黑
浮动时，更见月芽的白
故事沿着杯沿滴下来
一盏台灯与一盏吊灯对望着，
只有光让它们相融
红旗袍晒出它黑色的影子，
就在这静谧的夜里，
彼此相见。她低下头，
看见一杯红酒中的自己
捏碎后的玻璃心沿，
令血红的故事，
一点一点滴下来
父子
一树红叶飘落在春分的绿坪上，
有草尖顶着露珠。是阳光匀了点折射给它们
来此处静坐的男孩没有来，书包还在等待
春天的故事从一声鸟鸣里跌下来
也从扫地阿姨一顿沉思上放下来
孤独的眼睛看孤独的星光
孤独的山峦看孤独的河流
此处的空地包罗万象
他需要在此安静地躺躺
第二天醒来，
他看见一个孩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南景坪中学
截断一条山路，经过村小，弯上山坡
数十里的沟壑路。幼小的心与害怕同在
中学的校舍远在山脚下。太阳和山顶同在，
泥泞和雨同在。不是一棵树选择在路边休息，
是路有意经过一棵树。班车经过中学的校门，
荒芜过度的心开始泛滥。一起跑步的冬晨，
旁边就有美丽的你。在《飘》的笔下遇见朦胧，
在一个村庄的转角重遇同桌的你
就这么打一声招呼吗？我有点不舍，
过去的日子还在平静地诉说着
今天的你我？！
病记
病了，像散着的一个词掉于纸上
疼痛如集在一处不散的点墨
诊所，医生和熟悉的一条腿
走在一起。选择雨天，
不是有意或刻意
斜靠上一种倦怠，有如半卷的口罩
从门口飞过，来不及看清风的模样就消失了
陈列的车陈列着
它们等待的样子让人心疼
干净，宁静。会湿的语言也开始
腌制降落的情绪。身体的宇宙，拥有这么多江河
弄浊了，变黑了。清道夫很难打扫，
我身体的淤堵
种猪
赶公猪的男人在路上
赶公猪的女人在路上
多年后村庄不见，人也不见
走着走着，太阳有点孤单
那条公猪还在印象里威武雄壮
拥有过这么多的异性，有没有过失落时分？
拥有过这么多的崽，却没有一个见过它喊过它
两个肉坠，盘活它这么多年
到头来，还数落它的孤癖
一个纯粹的O型血，输出，
再输出。皇宫里的太监，
是公猪的化身，来到人间，
忌口。养着一群的干儿子
情殇
端详面前这个女人，
真想抽回那根曾制造她的肋骨
身心有如禾苗被蚁虫纹过
一根苗子始于孤独，
又长于孤独本身。一切，
都是与自己相爱。弯下腰，
是一朵花开在瓷砖上，
怎么也摘不到它的根茎？
起身，一支烟将凝固的空气
传唤。令闪烁的孤星学会呼吸，
不可名状的烟雾在萦绕
垂钓
因为眼睛变得瞎了
因为耳朵变得聋了
因为学识，变得不懂
浮光并不掠影，虚景并不闹心
一尾鱼从水中提起，月亮并不看见
深夜并不记载。某年某月某人，
并不清晰所有的经过。水流和他一起流失
白葡萄酒为什么也会让人脸红
把裤子扯下来是因为
所有的相遇都是空乏
包括所有的赞美。
只有那白色的葡萄酒明白我的所求，
光洁的流体是我买办的行头。滴入一点两点，
是未达到的渴求正渗透入杯。唇是红的，
它贴于一面镜是一片空虚得交付给另一片
空虚。如此心照不宣
月亮关风情，可此刻窗帘主人直想幽闭多事的天体
呼吸是起伏的，代替风过山峦
亲近多像是罪孽的复写纸，令肌肉痉挛
在酒瓶打碎的声音里，我捡起了两张脸
原始社会
当一切从视频中退出，
我们还有声音。
当一切从音频中退出，
我们还有文字。
当一切从阅读中退出，
我们还有图画。
当图画，文字，声音……
一起消失，
我们在天聋地哑的世界里，
看见表情。听不到木棍敲击石头的声音，
我看到你在比划：快跑！
创可贴
我用步伐量不出我的影子，
就像太阳晒不出我的思想
我在《红楼梦》里找不到曹雪芹的样子，
却在《金锁记》里找出张爱玲的影子
都是一些爱文字的人，在命运里冒泡，
做点与心灵沟通的事，散着小花
远处孤身于一条路上，感受火车的心肠
褴褛处一个背包，背过城市的疲倦，
折回来又无限阳光。铁轨与空空的驿站
如果没有了人的影子，像是寂寞吹向了风
多处的复活死于一种死去。与拥挤无关
如果口罩是春天的创可贴，
那伤口就会因为呼吸走向漠然
修复多像一个空洞置身于另一个空洞
欢颜
我立起语言的海洋。繁花似锦
我起身，转向暮色
默默地一个回首
金灿灿的，太阳底下的光辉
和我一起铺遍大地。万里荡漾
我的脸庞，在空幻的舒展里
遇见了，容颜
轮胎被春分所割
一块胎皮被挖下，见到白线
轮胎不会怪罪我的过错
我却如同贫困的真皮被切开
是一种无痛刺激另一种生之痛
犹如方向盘紧紧地端着。进出时只有障碍，
无视自己的脚。一种麻木的生活，
将自己推进。因拘谨的身子弯过幽暗的长廊，
嗑嗑碰碰，又跌跌撞撞。来不及一声“哎哟”，
只见那盏昏黄的灯闭了。忽地，
走在前头的影子，喂给了一只猫
无题
好想写一首诗。这首诗，
给天空，让鸟儿背负。看它们
不停地前行，又不停地回望
是不是有云儿在身边，就不孤独？
是不是不停地拍打流动的气息，
就忘了生命它会坠落？也想，
把这首诗给大海。这些冰冷的表情，
还在荡漾。在荡漾里，仍有生命在游动
咸，是苦了多少年后的沉默？
白，是淡了多少年后的落泊？
这潮汐的处境，月亮收揽往事
你让一块石知道，你让，
暂露头角的岛屿知道。渐隐渐退
渐风蚀。汪洋就在身边，
点点寂寥，沉没
半个月亮
夜里还在吊水的女人，
是因为井沿太高以致提上来的水还在晃荡
男人也没见过。天上的半月乘机睡进了桶里
够清澈的一生，却带着一个男娃
至于他爹，女人未提及过
孩子跟着她，跟出了一道闪电
女人在只有半个月亮的晚上，
找到了爱。孩子用一把闪亮的刀，
扎进男人的胸膛。女人让孩子在男人死前，
喊了一声“爹”
小水鸭
蓉江桥上。穿梭的人，
还在穿梭。我穿梭其中
影子在去年的路上，
立了起来。河水中的小水鸭，
还在。仿佛仍在原处游荡
汹涌的水，浑浊。它们
在我的视野里，凭空多出了几点
而且年年。岸也不像是岸了
草也不见，树也不见。很有模样的景观
在冬天与春天之间，与天地人有了吻合
划过的水，还是冰凉
嬉水的地方，倒像是故乡
里面一定有一个叫爸爸、妈妈的语音在流淌
“这个是哥哥，妹妹，还有姐姐……”
只是，它们的窝是个迷……
春天的横截面
从一个村庄开始说起吧
水塔是象征性的存在物
电线也没有空闲，
拉着几只乌鸦一起静思
至于饮烟，好像是多年前的梦想，
没有飘远。油菜花也就是，
在良田空落的寂寞里，铺出金黄的锦旗
乡村长有栅栏的路，树还一直护送
就说一辆车吧。一个点地在路上游弋，
游弋里一个点在另一个点处滞留
四顾情绪重燃。多年前的饭馆
多年前的摩托车修理铺
竟摸扒拉出昔日的脸孔
进入模糊也是一种悟
山岗回转。原野空旷
熟悉的路标，因雨而指引夜
漆出潮湿。会弯的光，
在城市的波涛上。熠熠生辉
父亲打工
避着阳光，避着尘世。却不能
放下所有。包括自己的身体
父亲从故乡来，又往他处去
我这里只是中转站。凌晨我的房门开了，
客厅的灯亮着。或许是忘了，或许是
他有意留着。转而听到他唤侄女的声音，
忘了带头盔。母亲起来，我送下去
夜还是不够黑，路灯还在
摩托车声音响了，他出发了
我觉得他才是诗人。在夜色里，
刺进一道光，却从来不在白天发布
|
发表于 2022-5-4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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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7 21:44
楼主
发表于 2022-5-12 15: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