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一组
山中
你还没来，落叶已那么厚
林间，一只长尾鸟飞过
我踌躇许久
仍叫不出它的名字
还好，在这里，身旁有水声
头上有鸟鸣，心中有牵挂
幸福如山风
触手可及
小满时节
泉水一定是洁净的
柴门一定是半掩的
鸟鸣
一定是纯粹的
落在鞋子上的尘土
厚重而真实
林间升起的炊烟
有母亲的味道
渡口
送行人还在路上
渡口已经消失
河流是带不走渡口的
落日也不能。背井离乡的人
肩负一生卸不下的行囊
船只隐于水面
摆渡人走失于荒野
岸边杂草丛生。迟到的送行人
向流水兜售桨声，落日
与远方
望春
炊烟袅袅，但终将消失于苍茫的天际
鸽哨攀援而上，蓝色画布拉长了它的尾音
柳枝已经泛绿，在北方，这最早的生机
总会让人心生敬意。我的脚下
泥土松软，我的旁边
沉默的辽西丘陵列阵以待
睿智的长者如星辰，是苍穹的主宰
我惶然。万物皆有拜谒之心
在北方，它们正高举虔诚的暖意
唯有我，这一生平凡而局促
似受不住这乍暖还寒的春风
庇佑
玉兰花瓣上的水滴
将落未落
里面包裹着一粒太阳
今春冷，玉兰花照常开了，但少有清香
太阳像个落单的孩子，瑟缩成一团
它甚至需要花瓣上
一滴水的庇佑
圆月
收尽地里的作物
村庄便自闭于荒山脚下
每一次银辉洒落
门扉上都挂满清冷
远行的儿女还没有归期
寒风空吹着屋后疾驰而过的高铁
今夜，又一轮圆月悬于东山
一座村庄的忧伤
何以那么明亮
日落
开水壶在办公室嗞嗞响起时
太阳还挂在对面六楼的楼顶
等到茶香在杯中飘起
夕照已经堆满西窗
旁边小学校的钟声正在敲响
哦，在北方，冬天的太阳落的那么快
像一个迫不及待放学的孩子
襁褓中的孩子
他对着空气挥舞短小的四肢
他对着母亲闭眼啼哭
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个世界
挥拳与踢腿解决不了问题
啼哭只是失败者的证词
但现在的他，对世界
全无敌意。只要吃饱喝足
他的笑容懵懂而舒适
他反复酣睡，或许知道
长大后，会有许多个夜晚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黄栌花开
红雾一样的花朵
开在凤凰山与麒麟山之间
我俯下身子
让一束黄栌花贴近脸颊
许多年前，也曾经
有这样一个女子靠近我
她是我雾中的情人
花儿一般的脸上结满红霞
眼中下着迷离的烟雨
我俯身亲近，她却转瞬
迷失于雾中
历尽风霜，我在风中归来
黄栌花正开满山谷
除了我，忧伤的花间
再无一人
一棵花椒树
去年秋天，它还结满繁星一样的果实
并散发馥郁的芳香
一群农妇包围着它，逐粒采摘
“它比市场买到的花椒
香了不知几倍”
今年的春天已经结束
墙角的花椒树还没有显露绿意
人们终于确认，这棵带着香味的树
不知几时，已经枯干
一个亲人病逝
在别人的光阴里不会掀起波澜
悲伤是有期限的，人们会慢慢习惯离别
农妇们也不会因为一棵花椒树
而放弃在今晚，为爱人
烹饪一桌可口的菜肴
静态时光
一
这一天，城市里的人
都停下了脚步
在各个集结点，做同一件事
高尚的人，卑微的人
助人为乐的，作奸犯科的
平凡的人，伟大的人
忙忙碌碌的，悠闲自得的
都放下了恩怨。在小区里安静地排队
他们都需要从咽喉处
提取拭子，证明自己
没有病毒傍身
二
没有了人声与车声的城市
鸟鸣如此突兀
街道上只有淡淡的晨风流动
早餐店没有熟悉的烟火气
晨练的人也不在河边
他们在小区里，以一米的间距
构成这座城市单一的镜像
六小时以后喧嚣将重回人间
谈判的，争吵的，交易的，讲课的
无病呻吟的，窃窃私语的
各种声音充斥
鸟鸣失望于摇动的树梢
三
对面四楼的一扇窗子
很多天了，我经常看到同一个人
凭窗而立。面对一条车辆稀少的街道
面对一间顾客稀少的超市
他的注视绵长而醒目
这个距离，我们只能以模糊的眼神交流
这是一家指定的防疫隔离酒店
最近城市又处于静态管理
我的小超市门可罗雀
酒店门前，却经常立着一个
“客满”的告知牌
山中
一个云雾缭绕的清晨
我与老朋友对坐山中
任茶香在曦光中飘起
山风徐徐而过，吹走了
白杨树上的第一声鸟鸣
一只柴狗温顺地趴在我脚面上
它比中年的我们更加沉默
荷锄的农人走出院门
目光里升腾着迷茫的雾气
他所看到的山中其实空无一人，曦光里
也只有割掉的草叶弥散着独有的香味
柴狗偶尔会对着天空狂吠几声
它一定是误认一朵白云为久别的身影
这个寂寥的清晨，我和老朋友
在不同的城市疲于奔命
我们其实谁也没有如约到达
那个茶香四溢的夏天。但山中
一直存放着我们遗落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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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0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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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5-20 20:36
发表于 2022-5-25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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