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几个练笔
★植物的哲学
吹过茵陈，也吹过飞蓬的风
通过这些小小的植物的抵抗后
轻柔地走进了麦田
每一枚子房都举着利刃
发出属于他们自己的肆无忌惮的声音
如果风有形，就能看到
阳光也被切割成小小的碎片
麦子们静下来，像什么也没发生
2022.06.10
★远山
近四十年了，我还没找到合适的笔
来描你的身形和面容。只记得
风嬉戏着麦芒，低矮向上的事物
挺立在用深情灌溉的土地
并摇晃你的短发，却不能摇晃你看
我的目光。如今我依然坚信，我是你
身体上滚落到异乡的一小块石头
有被打磨后仍会发光的棱角
青麦泛黄。不可想象的镰刀
收割着疯长的挂念。你此刻
一定抚摸起那些小小的明月
像我儿时的新鲜饱满
风继续吹。而在你背脊的弧度上
有我无法企及的韧性和高度
也是我不停地向你靠近的原因
2022.06.12
★恰到好处的孤独
夜半。月已西移
光华如上一刻未减少分毫
像中年以后仍感觉有足够的日子
可以生出柔和的光亮
望月的人并没有因此而选择换个
活法，满天星辰依旧悬于头顶
像新鲜且干净的梦
微风带动着时间的流逝，却没有
阻断这些梦的厚度
所爱之事。斑驳的月亮在自己的
斑驳中灿烂成一朵花
唯一的永恒
这时，她给我暖意
或者清水
2022.06.13
★大自然
一阵风吹过野地。如时间载着我
飞了一会儿，而没有带到明日
山石突兀。幸福是云层缝隙
投下的阳光，有指引之意
蒲公英选择留下来
代替大地的灯盏
白马的蹄印隐没在茂盛灌木丛
温柔而舒缓，慈悲的无名
我应该生出芬芳。不为抵挡
季节的流动。我没说爱
只让那些翅膀轻轻飞向内部的荒芜
2022.06.15
★明暗之间
提灯人指出一条明路，山石退了
三千里。有时你会模仿蜘蛛
悬挂命运的巨网
什么在微小的漏洞中溜走
玫瑰还没打开梦之门。可以
颤巍巍行走在悬崖边缘
如音符噙在琴弦。可我不能紧挨你
遥远的光是终生的出口
苦行僧的长歌。当星辰咬破迷雾
你摘下面上白纱，只昭示我
冰雪消融后的泉水叮咚
2022.06.15
★盛夏记并祝生词
把繁花留给天空，大朵地棉花糖
装点蔚蓝色的悠远和无限可能
芬芳是十字路口跑远的
穿公主裙的昨日
此刻，你是从心底浅尝蜜糖的妇人
从平缓流水中抚平波纹的树影
想起一路走来，脚下石子路有好看的
弧度和坡度，也有蝴蝶牵着清风
转眼就端坐在一方荷塘
擎着一池耳朵听大珠小珠
时间是铁面下的柔情
祂从生活的底部
突破自身流水似的阻碍，生出了荷花笔
好让你去描画出更多类似的今天
2022.06.16
★风吹过你
在坡地上，大蓟和蒲公英都有
纯白色的梦，飞蓬的还要再
等一等。它们一边放飞
一边盛开出几朵新鲜的此刻
怀有草木之心有时是一种错误
它总是能让命中带木的人
生出的情绪带有色彩
外力作用下，俯身又挺直成为
日常，而那些力在这微小事物间的穿梭
变成越来越小的碎片
2022.06.17
★风再起时
此年非彼年。时间在一个事件上
带走了很多被比喻的花
在一块石头上，留下越来越麻木的
弧度。这让他一点点瘦身
成为众多沉默者中还能辨别出
原貌的一员。有时他发声
是通过被阅读的形式，语言已失去作用
沉入水底的石头，让他的不安加重
更多时候，风也沉默
等着时间发酵出小小的雷霆
2022.06.17
★中年
流水越来越细，偶尔听到的声响
是从歧途回来的水滴，敲打着内心的石头
有一种空明在夜半荡漾
月亮是朵蒲公英，用柔软羽毛
拨弄无法安眠的人。她在星辰和你
之间，练习着悬浮术
却用一张面容向你显示圆缺
至于后半截，也可以预见
群星隐退，你闻到了茉莉花香
仿佛有一只轻盈的手
拖着你缓缓下潜
2022.06.17
★看见
故乡把树林推向天边，母亲一退再退
在路的那头，收回提灯的童年
村庄上跑过白马，也跑过猛虎
叩击的雷声是远行的车轮
飞起尘土和瘦小的明月
麦田集体抬头，寻找遗失的泪水
有时狐狸扮演好邻居
捧出掺蜜的语言，背后却打磨炉火
可这个早晨，暴雨从天而降
泡发了继续存活的日子
2022.06.17
★写在父亲节
门外的槐树，一矮再矮
从类似煤块的肤色里，生出了
三十多载白色火焰。如你在黑夜
搬回生活的稀疏星辰，照亮
我瘦小又相对丰沛的童年。如你
磨亮时间的沙粒，并一颗颗
毫不在意地植入你发间。镜子
在扮演化妆师，把指缝中漏下的细线
用缓慢而有力的刻刀驯服你
明亮额头。只是
这些年，你一直在使用隐身术
当我认识了自己，约等于理解了你
在这条被走了无数脚印的路上
你是我一座无法抵达和翻越的远山
2022.06.19
★橘颂
有一瞬，回到了小时候
能看到一张饱满的脸
泛出的光，照亮烛火之外的
歌谣。甚至走在冬天
也不觉得有寒风
偶尔感叹时光的好，把酒杯
变成两个。如果我傍晚推开门
却绝不会打扰你。只等你转过身来
用一声味道极浓的
呼喊把我击中，像春水
漫过了那些岁月叠加的沟壑
轻轻淹没我
2022.06.22
★若有歌
一定是唱给你的。去掉我惯用的
对某些事物的有棱角音节
经过我洗涤干净的喉咙
如清晨的鸟鸣，从树上滴落
一滴与一滴地汇集，流动
在两片叶子之间的细缝，就像两个
地名产生的距离，每一次
碰触都蜿蜒出一条路
却不为抵达
2022.06.22
★鱼尾
一摆是青年的春风
一摆，是阳光微斜投下的斑驳
一摆成为晚霞的悲悯
让流水在圆润沙粒上刻画。之后
化身的象征，游过你睫毛般的河岸
留下几枚松针印记
而温和的褶皱上，刻画的手
因什么减缓了速度，一层层色彩
厚重如旧梦里的情结
不能被打开或消弥。成为疤痕
2022.06.22
★半山听雨
五十弦不够。斜风拂袖的急缓
间，茶香未满山谷。骑马者
颠簸在马鞍的方寸里，忽闻的鞭声
又明亮曲折。敲响寂静山石
你披一件碎花透明斗篷
作无色是虚妄状。这时你用幻想
攀缘而上。翅膀或舞步
留给了后来者
2022.06.25
★空山
把爱的虚妄磨除
就能在时间里端坐成一座无欲而刚
风使用另一种爱的虚妄
以达到两相忘。记忆呈现出褶皱
我喉咙里的鸟鸣，有时是泉水
有时是松针，描画着红橘子
漫撒而下的慈悲
2022.06.25
★有茶
如果你来，就给我一截春天的舌头
就给我一杯静止的流水
如果生命只以短暂烘托梦的整体
就请把春色反复复活
莲花打开了自己
同样被打开的，是我们
2022.06.25
起点
你躲开了多次酒杯的倾注
只为不让头顶的雪山
消融成一条江。苍老所拥有的况味
愈加醇厚且安静了
春天又到
鸟鸣划破天空，如用一粒
星光的坚持，放出了漫天朝霞
悲悯是在逐渐接受中的一种
妥协式自我慰籍
旅途过半时
试图回头寻找最初的脚步和
遗漏的口音。而你再也回不去
尽管手中握紧了那些叫做细纹的线索
2022.06.29
驿站
如果你不再以石头为执
清风缓步山岗。问路者被黎杖反问
流水在恍惚间出现的停顿
是糖果带来的安慰
写过长亭的心，又被长亭的静默来写
有时一阵风，吹开迷雾
一阵迷雾，掩盖了身前和身后
理不开的麻团，深藏着线索
云层忽左右，有阳光走在隙缝
祂从未携带行囊
2022.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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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31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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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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