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前

半桌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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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

从三月开始，无数多边形突现
嵌套，铺展，覆盖空气
交织的线条中，迟到的人
必须整合出花蕾、蛹和同类
计算出可以通过的路径
公式在额头闪现，呼吸一样
移动线段和空缺
他用物体表面还原形状
制造共用的影子，然后逐一指认
影子支撑的形体。如同昼与夜
重新认知与等量的重新忘却
对折着再次繁茂的图景
迟到的人行于谷线
因接近精确而失去坐标
他垂下刮去胡须的下巴。即将产生
的成人疑惑释放一种仪式感
像冰融化水中，摇晃后
那个世界包括了他

2023.2.18



◎ 雨水

雨水执拗
重构着建筑、树冠和伞的轮廓
它们因此而依存，战栗，释放出
比形体更亮的气味。窗玻璃后
与我一起呼吸那团光的人，裹紧衣服
并未觉察静电在肌肤上微弱吮吸
他们把目光投向别处，走过去
各自忙碌，在与我之间留出
有什么消逝后的空隙。时间推移
数条空隙逐渐坚实，密织的干燥硬壳
固定了我内心一个相似空洞
我困于其中，困于雨水的陈旧表达
依然在写父母、儿子和爱过的女人
写出我与他们最亲密的关系。那是多么
无力的时刻：有了地方放置物什
小于物什的地方

2023.3.28



◎ 雨夜

把值班室当做有光的洞穴
虫子纷纷飞过窗口
散落在墙角、桌面和沙发靠背
它们挨着轻微响动的影子
一边晾干，一边安度最后时辰
在这维系生存的狭小空间
我要挣到一天的薪水
我忙碌于表格、数字和人名
与虫子彼此用呼吸隔开
互不打扰，也没有悲喜游离
这是一个偶建的集体，并非默契
它们与我一起承担
承担这同一时刻。这巨大之物
我称之为气温，称之为年龄
也叫着年龄撑开的困境
我不知道虫子的感知
是否也被某种意义绑扎。或者
它们仅仅承载自己的身体
各自在一缕时间纤维上滑行
直到抛物线完整放下
与倒影相接成环。此刻
我注视它们收拢翅膀的自在
天亮后，我将清理它们的遗骸：
一粒粒突然消失的重力

2023.5.12



◎ 春寒

雨刚停。路灯灯光通透
楼房墙壁呈现出微斜的错觉
仿佛，沉浸于对某次发旧
的愧疚。房间里的人
以相同倾角搁浅在年龄线上
孤立的安全托住了我
踩着地板，我回到生活周围
而不曾进入。那段距离
是无法还清的债务
不断修复我退化的敏锐
弥合着被压破的我对尘世的宽容
我站在房间正中，用一艘船
的体积站在自己周围
延迟于倾斜拉伸出的料峭空间
失联般听到某个地方
我在衰老的声音，水珠落在
石头上的声音

2023.4.28



◎ 雨后清晨

鸟鸣，在不停组合冰块
无数冰块，形状大小各异
以不可见的规则
碰撞着把淡蓝的内部溢出
那是一小点湿的重量
慢慢向公寓、栅栏和教室浸染
填入雀鸟飞离后的空隙
可见的世界砌得很平稳
当一天开始
在一天的劳碌声响起之前
砖径上的水洼不会摇晃
倒映着比路人看见的
更多，更高远

2023.4.29



◎ 南寺沟

顺着寺后小径来到山谷
站在被废弃的石条上
摸索衣袋，向撑住岩壁的空阔
想扔进什么
又忍住了。一月，袒露一颗停止之心
山坡停止了推移泥土，树枝停止了搬运阳光
身边的褐色草丛，停止了分割阴影
那是一小片阴影，踩上去
更像一块玻璃，映现出几具躯壳
聚合成的一个人，与山谷
同时盛满了由强而弱的时间
以相同容积

2023.1.25



◎ 角色.1

制作于1989
或许更早，从1919开始
在一根绳索上左右滑动。仿佛
持续对同一问题，自问，自答
声音时高时低，时急时缓
愤怒，狷狂，猜疑，傲慢，围成一堵
疏密不均的空气大墙。墙外
十月有马蹄挤压而过
然后是五月布鞋和六月车轮
更长久的是空荡。比时间更有力
的空荡，放下力量，从远离答案之处
看进来：擦拭干净的绳索
一直没什么可晾；除了把自己
当做那块布的马鞍

2023.2.15



◎ 角色.2

推倒，重塑
再推倒，再重塑......直到
越来越低矮的铜像
与人们戴着的帽子平齐，镇定了头发
以及头发扰动的晨暮
伸长的是影子，以唯一的薄
抹平着铜与骨肉
人们进入又退出光......如果
人们知道过光
在知道之后，不可抗拒地
火车驶过般进入冗余

2023.2.14



◎ 森林

那些树，紧贴自己的速度
延伸着比金属更慢的真实
它们改变形状，用树荫催眠水土
然后以植物的道德占据
如同贪婪的情人，扭转沼泽一样的结构
腐蚀着即将响起的光影闹钟
它们没有来与去的困扰，站立时间中心
清醒，又不停沉溺；成群，又各自孤立
弯曲的孤立，汲取又屈服于
微弱的地下的力量，与沉睡的大地互锁
像被圈养的女儿，无法停止生长
承负着每片树叶脱落后的重
那是祖传的技艺，它们用各自的存在
压迫自己，集体地压迫着自己
与祖辈重合，被钟盘捏合
在血脉拥堵的溶洞群里
燃烧般无法烧掉，潮汐般无法流走
没有出口般朝着每个方向
孕育出带口音的叶芽

2023.4.4

王美林

雨水

雨水执拗
重构着建筑、树冠和伞的轮廓
它们因此而依存，战栗，释放出
比形体更亮的气味。窗玻璃后
与我一起呼吸那团光的人，裹紧衣服
并未觉察静电在肌肤上微弱吮吸
他们把目光投向别处，走过去
各自忙碌，在与我之间留出
有什么消逝后的空隙。时间推移
数条空隙逐渐坚实，密织的干燥硬壳
固定了我内心一个相似空洞
我困于其中，困于雨水的陈旧表达
依然在写父母、儿子和爱过的女人
写出我与他们最亲密的关系。那是多么
无力的时刻：有了地方放置物什
小于物什的地方

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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