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作十首
文/濮建镇
刀
我们这一生
拿刀对付最多的
其实不是仇人，也不是敌人
我们几乎每天都用刀
切菜杀鱼剁肉削果皮
刀在我们手中对付最多的
其实是最亲近我们的弱者
它们仿佛为逃避什么
想躲进我们的身体
结果被我们用刀对待
还乐此不彼。它们
融入了我们的生命
忍受过的，慢慢在我们老后
从我们骨头里痛出来
所有的刀痕，也会
留到我们自己身上
还让我们自作聪明认定
是岁月这把刀，给了我们
这些无法消除的痛痕
流水
辛劳一生的人，奔走在
时间的路上，像流水
被两岸夹着，只能向前
停不住脚步。天空在头顶
有时给阳光，有时给雨雪
给白天或者给黑夜
尽头的大海每天将太阳
举进天空的诱惑，让流水
奔流不息，一路上经历
数不清的礁堤拦阻
漩涡引入的深深陷阱
上面船艇的压迫，以及
一路上，大大小小水泵的
抽吸，大多在半路消失了
进入大海的，像进了家门
亲人间有吐不完的苦水
树与鸟
鸟离开枝条，飞进了天空
树却飞不起来
不是树空有一身比鸟
要多还要宽大的羽毛
而是树抓着太多的泥土
这泥土是树的命
如果放弃了
树便会死，就像鸟
放下树枝与天空间的命
不死，也会成为一堆走肉
思念
我从前的思念
是别在胸袋的一支钢笔
我靠它说出
对家乡对亲人的掂记
读着思念流到纸上的感觉
像看家乡蓝色的小河
我不动的身影
定住在涟漪与涟漪之间
现在，钢笔找不到了
思念也说不清是什么
陪在我身边的已总是回忆
常常唠叨些往事旧人
还引进我的梦里，生怕我
会忘记远逝的岁月
把自己也忘丢掉
再也不捡回来
早春的声音
早春，大地是宁静的
连西北风的呼呼声
都被冻进了冰雪，气温
已冷到极点，是迎春花
吐出的火星最先透露
过分沉闷后，必然会有
一次声音的大爆发
这时的阳光，已如
出盒的火柴，在冰雪
这块擦片上划出的响动
很快会在大地上流淌
唤醒草木的呼吸
小口将纷纷张开
讨论各色各样的事情
谈论最多的，冬天
作为季节的种子
被埋进枝皮，要开始
萌发出新芽——像太多
竖起的耳朵，想倾听
更多与春天有关的声音
好对自然的轮回
保持崇高的敬畏
泥制过程
要泥土彻底臣服
必须将它们带离族群
囚进泥池后
砸碎它们的骨头
再用水将它们的肉体
泡软到毫无抵抗力
脚开始踩上去，踩踏到
它们从个体的抵触
连结成顺从的群体
才被带出泥池
将它们装进模具
或放在手中拿捏成形
对它们百依百顺的奖励
是给一段时间的阳光照射
让它们感觉又能硬朗起来时
又将它们堆进炉窑
用烈焰烧制定型成药人一样
再也没有自己，只听使唤了
年轮
有种成长过程，就是心里
打死结的过程
自始至终，结扣
总在结扣中争扎
无论着色上金还是银
每个结扣都不留有缝隙
这点真相，在厚皮掩盖中
最终是被锯齿揭露出来的
半个月亮
一片云掀起衣角
露出半个月亮
越看越像鼓胀着的乳房
在给黑夜喂奶
难怪夜再黑
也会长成白天
人生
小时候跌撞滚爬
年轻又不知天高地厚
乱冲乱撞，被砍被击打
留的刀痕与伤斑
要到一大把年纪
才会痛出来
仿佛是终于想到
该写下一生总结了
结果，对看到的人
不起任何作用
最后一闭口眼
用炉火将一生
烧成一堆白灰
云
从大地到天空
升腾出最优越的时刻
进入天空
飘游着最幽雅的时光
变成乌云
纠结起最难熬的时侯
决心回落大地
粉身为雨点
碎骨成雪花
灵魂化作风
也义无反顾 |
发表于 2023-7-6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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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7 19:05
发表于 2023-7-10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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