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
挂钟病了多年。它停止的那个下午,
七月的黄昏正在收割麦子,
朝南的墙上,一幅拙劣的山水画,
去年寿终正寝,被拆走了。屋子在弥留之际,
弥漫着腐朽垂暮的气息。
一只壁虎把它当作暂住所,
仿佛是它偷吃了挂钟发出的摇摆之声。
时光并未因为一只挂钟的久病而
止步不前。它感到内部——
那些齿轮状的脏器,锈蚀得完整。
马灯
父亲在桅杆上支起马灯。
马灯的光,照亮了一小片江面。
打渔的二哥还没有返回,
这一小束温暖,象夜风中的一声闷响。
许久,有撑篙的声音从上游传来,
影影绰绰,仿佛中世纪的一叶扁舟,
误入光阴的一场错误的布置。
万物早已让出四周的寂静,
父亲似乎看见它的吃水线——二哥的收成
是从很远的地方获得的。
朽木
朽木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噬心的事将它掏空,它让虫子和光阴
送来死期。在砖墙的洞中,
在越来越浓厚的尘埃、蛛网与穿堂风的拂照下,
它从不后悔自己没能成为雕像。
它的兄弟在博物馆
一盏玻璃橱柜中,温暖,安静,
坚守一件高雅玩物的优越感。
这个冬天过后,朽木将成为齑粉。它想,
在此之前,若有一把火就好了。
胶鞋
那时候,我们抵抗寒冷的能力
无与伦比。解放牌胶鞋,
是脚上唯一的装束。
一年四季,它保护着我们成长迟缓的双脚,
它有着草一样的颜色,
设计简单实用,
直到它装不下我们一闪而逝的少年时光,
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换一双新的,
继续把上学的路,
踩得坑坑洼洼,满世界乱跑。
杆秤
它的身上住着许多星星,
那是阴阳的见证。平衡不需要技术,
只需要公正与公平,
它一生都在丈量世间的良心,
却对无心之人束手无策。
如今,天下无杆秤,
最后的良知显然早已丧失。欲望之门大开。
仍然有寻找杆秤的人穿街走巷,
他们不相信所有的建筑
只会长出盲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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