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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七首
王军山
//劫
明知不匹配
还是会捅一捅那个锁眼
锁会疼
钥匙也会
但都忍住了深渊似的沉默
//苦杏
春天
开出她们一样的粉红
果球晨露浸润
也有青玉的光泽
只是后来
满腹的苦水
无处倾倒
转身
就进了骨缝
谁没有过甘怡的愿望？
谁愿意孤独地垂挂
直至
无望坠落？
谁愿意把仅有的
极简的一生
过成一味中药？
//终曲（修改稿）
——给女儿可珂的话
如果命
最后干涸于路上
裹几尺布
就地素埋了吧
像干硬的种子
最后找到朴素的泥土
不要雇车拉回一具空壳
再见缝插针挤进收费的墓地
不要通知真心懂我的朋友
不懂我的就更不要
其实，任何形式
躺在任何地方都一样的
你看，死亡——这迷人的药片
轻而易举
就治愈了一个人一生的顽疾
再不信，你回头望望
阳光蓝如亘古
风永远是新鲜的风
吹过的骆驼蓬，刺旋花与细叶鸢
还是一样地摇晃
成片的原野
还是会慷慨地捐出体内的波澜
夏秋之间
蝉蛩们苍黄地呢喃
——世上
这声音最小的安魂曲！
//怀抱星空
破旧的羊皮
覆盖他从河滩带回的石头
尘封的梦
在水流的轻抚下寸寸醒来
没还价
钟爱的事物是无价的
当它蓝莹莹地
在怀里闪烁
你确信
你是唯一一个
怀抱星空的人
//王的后院：琼库什台
六月
王在后院劈柴
铜色的腹肌琴箱般起伏
王冠上新鲜的翎羽
采自猎鹰台
老木屋茶色的宁静里
后盘腿捻着毛线
木坠子旋转的嗡嗡声里
云在巡游
野花在开
山风缓缓铺展
牧场油碧的画卷
一声嘶鸣
玉骢飞驰如电
自由欢畅的雪鬃
代表库尔代河圣洁的总量
唇语温润
为临水读取奔腾
长睫拨开云朵
雪峰水底打坐
黄昏悠扬。王伏案于册
人，神，兽各有住所
互为乡邻
蜜蜂们拈花而笑——
“祖先留下的遗产
一半是给客人的”*（哈萨克族谚语）
而王有王的忧虑——
再高的云杉
也无心高过山巅
驭风而来的欢笑，赞美
携带喧嚣，尘埃
也撬动古老传统的基脉
不得不承认
阅读太多
信息流流速太快
还有多少人
甘于木版画一样
守住部族这偏远原始的板块
文明的结石淤积
敏感体质的人
自有多于常人之疼
好在——
九月就会落雪
十月会掩上山门
十一月的封印时效久远
活着的神话
得以自然保鲜
倘恒温恒湿地爱一个人
一个地名
最好的结局
是一生
一面不见
//被允许的
黑黝黝的松林
允许风吹拂心头的火焰
花自开自谢，露自生自灭
群峰让细腻的黄昏由肩头徐徐而下
这样的浪费，是允许的
仙女湖蓝汪汪地镶嵌于山顶
去路陡曲
若怯于徒步探访，可租人租马
往返数百
这样的昂贵，是允许的
宰房设在营区的边缘
栅栏里挤满了备选的羊群
抄住相中者的后腿只一提一搂
娴熟者十来分钟就能奉上尚在突突跳动的酮体
这新鲜的杀戮，是允许的
//存款
窸窸窣窣尽头
是塑料袋严实地包裹
一层层打开
直到有零有整的一卷自主蓬松开来
563.80元
拾荒得来的所有积蓄
她数过多遍
“存三年”
信赖的银行和柜员面前
所有关节和蒙尘的笑都柔软起来
瞥一下远处的主管
“阿姨，你应该留着自己花
现在的利息很低很低的”
目光全程跟随操作
像孩子面对寄存给大人的零食
“放在这里安全”
打票的声音
每一下都动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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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3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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