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霜,咸阳宫的焦土在唱歌,
用的是六国方言《秦颂》。你们
听见了吗?地下水漫过耳际时。
最后的半亩野火,映照每块肌腱,
——标准的忠诚模块,膝盖内置的
弹簧,以跪射的弧度,形成战力。
所有伤口,都是验收合格的榫卯
接口,等不到的阵亡通知书,
灰尘以殉葬的速度填满时间。
定时器般的心跳——被夯土机压过的
搏杀冲动,向南眺望蝴蝶的矩阵——
黄土堆砌的千年帷幕后,秦俑们。
石化的战士,铸模定格的生命的弧度,
一本沉默的史书,刻画着工具的人性
与战争的原罪,阳光难以抵达。
他们心底的阴影,命定了与光明隔离,
使命的枷锁束缚他们,手持锈迹斑驳的
兵戈,指节间凝刻着搏杀的本能。
刻入骨髓的原始冲动,在泥土的怀抱里
徒然地熊熊燃烧。彼此相依,
又彼此疏离,每一尊俑都肩负着责任。
生与死的边界,他们选择忠诚抑或是
被驯化的愚忠?出土后,目睹了兴衰
和悲欢,他们的眼神是否穿透了千年?
然而,他们依旧沉默,用永恒的静止。
尚未出土的制式黎明,可能照映独立
的灵魂,在黄土的庇护下与时间对峙?
历史的囚徒,却也是永恒的战士,
坚韧的意志对抗着时间的侵蚀。地下
水银如时间循环流逝,这庞大的群体
——一群被格式化的士兵。玻璃栏外
游客的影子,正在生成新的陶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