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在时间里腐朽,睡在瓷片上
的龙,窑火炙烤后旋转黑夜
与白昼。交替中的沙漏,
朱红的圈点,一如河流在古老的
河床徘徊,与无数年前的自己对视,
漫过诫命,穿透二十四层砖土,
将王朝的骨灰研磨某个雪夜月光,
等迸出淬火的刻度固定晨昏。
贝叶经的梵文在半片瓦当上
形成云纹,复活疼痛中生成的箴言。
钟表匠的镊子夹住轮齿,玻璃罩下,
寒武纪的三叶虫与秒针交换鱼化石
的密语。怀表盖内的肖像,眼睛里
涨着帝国的月潮,当发条松弛,
所有被计量的岁月跌进瓷窑的陶土,
在拉坯机上旋转成新的模型——
码头的缆绳在石化,系住的
已不是船只,而是被蒸汽熏黑的落日。
起重机的铁臂抓起集装箱,敦煌壁画
的反弹琵琶正弹奏货轮的汽笛,
震落锈蚀的罗盘上那滴始终指向
寒武纪的水银。被囚禁的古老魂灵,
在散热孔呼出商周的雾气,
模糊了写字楼玻璃窗透出的星空。
博物馆的展柜零星地代表朝代,
而陶马的鬃毛在灯光下触碰窗外的
柳絮——某个瞬间,标本
在展板内侧写下反字,像被倒置的
经幡,等一场龙卷风来重新正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