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正在树上（外三首）

一点蜜

秋风正在树上
 文/一点蜜


秋风正在树上
收割
蝉蜕、晒蔫的蝉鸣
以及攀援了整个夏天的藤蔓
 
浑圆的甜坠向竹篮时
最后一片霞光
正为果实镀上金边
 
而被遗落的
那些蜷曲的枝桠、褪色的叶脉
悬作半空未写完的破折号——
待霜花在句尾凝成括号
北风便把它们装订进
一场雪的书画


登高
文/一点蜜
 
要看透全山的褶皱
得攀至最高处
将层峦叠嶂尽收眼底
 
我却偏爱逆向而行
从云巅往下
用脚步丈量每寸起伏
石阶叩响时光的回声
 
走走停停 停停走走
让山风把心事吹散
任松涛将记忆填满
每一步都生出新的韵脚
 
于是这独特的“登高”
成了一场向下的奔赴
在下山的路上
完成对群山更深的抵达


落下来的雨
文/一点蜜


雨滴坠落时
是头先触地，还是足尖
是左肩倾斜，还是右肩
是面朝土，还是背脊
这些，我们无从知晓
云松开手之前
可曾叮嘱过落地时的方向
我们只看见它们
落进山的怀抱
跌入溪流的琴弦
在瓦片上敲打鼓点
不曾见过它们
以何种姿势落向大地
也听不见
碎裂时的呜咽
千万个透明的灵魂
前赴后继
在空中连成竖琴的弦
不计算道路的曲直
不丈量江河的宽窄
不分沃野与荒原
它们手拉着手
把整个天空
织成透明的丝绸
轻轻覆盖在
人间的伤口上


镜中人
文/一点蜜
 
推开门
霉味如褪色的旧帘漫卷
久居的尘埃轻吻眼眶
酸涩了凝望的瞬间
 
卧室的镜子
蒙着岁月的面膜沉睡
当毛巾擦出一半清明
夕阳便跌进镜面
扛着锄头的身影上了田埂
抖落未写完的诗行
在蓝围裙的呼唤里
烟竿点亮了呼喊的路
 
新闻联播下的童谣
正在孩子们舌尖打转
满桌子上的碗筷，去水池
奏一曲流水
 
可镜子始终沉默
它不知尘世烟火的温度
却记得每张面庞
都裹着水果糖的甜
融化在日复一日的镜子里
 
某个深夜
时针突然锈得没了呼吸
蓝围裙再未摇曳镜中
只剩梳落的白发
蒸煮着童年的霉菌
 

王美林

秋风正在树上
收割
蝉蜕、晒蔫的蝉鸣
以及攀援了整个夏天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