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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文学》专访诗人乐冰:
诗歌是发自灵魂的声音
(原载《北方文学》2014年第6期)
主持人:梁帅
嘉 宾:乐冰
乐冰,诗人、作家。1969年生于安徽宣城,后移居海南,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进修于鲁迅文学院第19届作家高研班。海南省作家协会理事、海南省诗歌学会副主席。写作范围涉及诗歌、随笔、小说、评论等。作品见于《诗刊》、《北京文学》、《天涯》、《黄河》、《飞天》、《文学界》等知名刊物,并有长篇小说发表于《中国作家》。作品入选多种年度选本。已出版长篇小说《再见吧,情人》、散文集《纯真与浪漫》、诗集《夏娃的诱惑》等。代表作《南海,我的祖宗海》广为流传。
梁帅,笔名梁坏坏。1979年出生,著有长篇小说《补丁》,中短篇小说《水漫蓝桥》、《白日梦》、《马戏团的秘密》等。现居哈尔滨。
梁帅:从什么地方聊起呢,因为你主要写诗歌,那就先聊聊诗歌吧。你觉得一个诗人最关心的是什么问题?
乐冰:你说,一个政治人物应当关心什么问题?肯定是关心人民关注的问题。那么诗人呢?我以为也应当是关心读者关注的问题。读者关注什么?肯定和自身有关,也就是他(她)的生存状态问题、现实问题。所以说,诗人要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精神高度。不能脱离时代,要在场,要干预生活。
诗人关心国家、关心人民,人民才会关心诗歌、关心诗人,你的作品才会有读者。顺便说一句,我觉得目前诗歌并没有受到冷落,你到网上、微博上看看,写诗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梁帅:网上写诗的人非常多,我也在网上看了一些,但是,在更广泛的民众里面,当下诗歌的关注度并不是很高,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乐冰:是的。为什么诗歌的关注度不高?曾经有过读者调查,主要有三类意见:一类是说看不懂——很多当代诗人对此不屑一顾,我倒觉得值得认真思考,人们对古典诗歌都看得懂,为何对用当代白话文写出的诗歌反而看不懂;还有一类是觉得太平板浅显,缺乏深度、变化与味道,这似乎归结为功夫不够;第三类则是觉得缺乏亲切感,难以亲近。这一看法其实击中要害,新诗确实有某种过于强调抽象、不食人间烟火、远离读者与常识的宿疾和虚情假意、假模假式的恶习。一些文学刊物公开宣称“远离政治”。一些诗歌作者对关注现实的诗歌不屑一顾,认为这不是艺术。其实,我也为此困惑过,但自从我到鲁院(鲁十九)学习后,才有所明白,任何脱离生活的作品都是有时代局限性的。当然,文学园地应当百花齐放,创作自由。但是,我想说的是:老百姓喜欢的还是与他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作品。
梁帅:你总结的有道理,我们诗歌的创作从现代文学以来,吸收了大量的外国诗歌理论,使人们也为此不断实践,但反观我们的传统诗歌,还是强调了作品和现实的关系的,你认为诗歌的本质是什么?什么样的作品才能引起读者共鸣?
乐冰:诗歌的本质是诗人对生活、生命的关照和心灵展现。好的诗歌应植根于时代,又超越时代。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白居易的《琵琶行》、《卖炭翁》,雷抒雁的《小草在歌唱》,食指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等等,哪一首不是把握了时代特征?而我们有些诗作者写了一辈子,诗集出了一部又一部,却没有一首让人记住。为什么?就是他们的心没有与时代一起跳动。他们不是活在当下,而是“生活在别处”,生活在真空里,生活在自我设计的笼子里,这样的作品能引起读者共鸣吗?当然不可能。这是诗人的悲哀,也是诗歌的悲哀。诗歌还是要关注生活、关照生命,诗人要承担起时代的责任和使命。古人说“文以载道”就是这个意思。
梁帅:我说的传统中,也包含着“文以载道”的意思,你是如何理解用诗歌的方式关注生活、关照生命的?
乐冰:作家要关注百姓疾苦,内心要有人文关怀,这种关怀体现在作品上就是温暖的文字,它像太阳的光辉一样照亮人心。我一直提倡诗歌要面对现实,尤其要关注底层生活,但并不是说要放弃诗歌的美学原则,只是强调用诗歌的方式把握现实。什么是诗歌的方式?每一个诗作者都有自己的诗歌表现形式。但有一点应该是一致的,即:要把生活中原生态的东西加以提炼,诗意化的处理,使平凡的意象能够散发出诗歌的光芒。
我一直欣赏关注现实的诗歌,并为此努力着。但有一些诗歌作者的作品总想与现实保持距离,认为现实不可靠。其实,我并不反对写关注心灵的作品,我自己写过不少,但我觉得两者结合起来会更好一些,这样,艺术性与现实性都能顾及。完全脱离生活的作品,也会脱离读者,作品只能束之高阁。
梁帅:现在有些诗歌作品晦涩、干枯、不知所云,让人看了头晕,你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
乐冰:确实如此。作品如果没有亲和力、没有美感,怎么能让读者产生共鸣?一些诗歌作者的作品意象迷幻、虚妄模糊,实质是语言贫乏,精神匮乏,才华殆尽,他们(她们)一味地模仿西方大师们的文本,严重脱离中国人的生活现场,缺乏历史的情怀和对当下的关切,作品没有生命感、疼痛感和美感,除了自我欣赏,没有多少价值可言。谢冕先生对此批评道:“我们拥有了无数的私语者,而独独缺少能够勇敢地面对历史和当代发言的诗人。”这也是对中国当下诗歌的忠告。
梁帅:说说你对口语诗的看法吧。
乐冰:《诗经》是用书面语言来写的。这就使接下来的楚辞、唐诗、宋词、元曲也都是用书面语言来写的。“五四”运动提用倡白话文写作,其实就是口语写作,人们怎么说话就怎么写作,这使诗歌得到了解放。这是口语诗歌对中国诗歌的贡献,所以我们才叫它新诗。口语诗更贴近生活,被大众所接受,它的叙事功能是古体诗不可比的。口语不是口水,“口水是肉体的分泌物,口语是灵魂的物质化”(谢有顺语)。口语诗也要有意境,就是要有诗味,不能像白开水。但白开水加了茶叶,就不是白开水了,就成了茶,就有了味道,就值得品味了。这个味道就好比诗意。我所理解的口语诗应该是这样的:它不仅注重对诗的字句的雕琢,而且要用最简单、朴实、明快的语言,记下诗人要说的话;它服从诗人内心情绪的指引,注重诗的力度,让情绪的节奏形成诗的节奏;它的感人力量,来自作品的感人力量;它强调诗的形式服从诗的内容;它提倡诗歌要从生活的实感出发,只写生活中最令人感动的事情;它拒绝无病呻吟,它像一条粗绳紧紧地与人民、与生活捆绑在一起。
美国“垮掉的一代”代表诗人金斯伯格就推崇“口语诗”,他主张“反叛”、“一切可以入诗”、“诗歌语言来自口语,能吟唱、朗读”。他在《美国》一诗中大胆地写道:“美国,我给了你一切,可我一无所有;美国,什么时候你才天使般可爱?”读了这样的诗句,中国诗人有何感想?金斯伯格可是获得过美国全国图书奖,入选美国艺术文学院院士,还获得过美国普利策诗歌奖提名的人物啊。
梁帅:我在阅读你的诗歌的时候,感觉很深的是,你的诗歌虽然强烈关注现实,但表达的时候也常常引入口语,以平常的文字,书写一种高尚的事物。这样的诗作,阅读起来反倒觉得很真诚,我不知道说得对不对,真诚可能是你写作的一个关键词,谈谈你所理解的“真诚写作”。
乐冰:“虚伪”与“真诚”是评判文学的标尺之一,人格的真诚也是现代作家的基本品格。我记得诗评家张清华教授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作家应该以真诚的心灵面对世界,一些好的作家为什么会被称为历史的良心、民族的良心,那是因为他是真诚的,有原则的,他反对虚伪的写作。”我们现在很多诗歌看上去不错,但经不起探究和追问,不能称之为“真诚写作”。不少诗歌,要么为了诗意制造虚假的抒情,要么是简单的散文语言分行,要么机械的玩弄“诗艺”,要么空喊几句口号……有些诗歌作者虽然在形式上写的是现代诗,白话文,但完全又是从西方模仿来了,生搬硬抄,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写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写。你问他,他说“反正我想这么写,创作自由”,以为作品越是让人看不懂越是有水平,这就带坏了诗坛风气,让读者疏远了诗歌。我不反对百花齐放,创作自由,但关注生活、关注生命、关注自然,写老百姓看得懂的诗歌,才是真诚的写作。真诚写作是良心写作,才是对读者的尊重。我尊重所有的诗人和他们的创作,只要他们对创作是真诚的,无论他是古代的、现代的,或者中国的、外国的,有名气的、没名气的。我还有一个观点,就是:人品第一,作品第二。一个人的人品出了问题,他的作品再好,只能说明他虚伪,起码他对读者不诚实。所以,我提倡真诚写作,把心交给读者。与读者以心换心,读者才会用心来品读你的作品。我们通常说的“我手写我心”,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周易》上也说“修辞立其诚”,意思是说:写文章要把一颗真诚的心捧出来,对读者真心、诚心,才会与读者产生共鸣。
梁帅:我常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什么是经典、好诗?它的标准是什么?
乐冰: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子,好与不好主要看站在什么角度,侧重点是什么。但我以为,认同感上还是有一个最大“公约数”的。好诗最起码是情感真诚的作品,对灵魂有所触动的作品,就是能让人产生共鸣,打动人心或者让人产生美感、力量、惊喜和启迪。但如何能做到?在我看来,用最真挚的情感,表现最朴素的生活,从小处细处入手,才能打动人。而要捕捉生活中感人的元素,除了天赋,还必须有一颗善良的、敏感的、真诚的心。为什么两个人同样走过十字路口,一个会有感慨并写出诗文,而另一位却无动于衷?所以说,诗人天生是善良的、敏感的、真诚的。你必须热爱生活,生活才爱你;你必须热爱读者,读者才爱你!
至于经典,也是相对化的存在。张清华教授对此有过一段解读,说出来和大家分享。他说:任何一个经典都有一个生成过程,时间是一个因素,大浪淘沙,已有的古代经典无疑是经过了千百年淘汰生成的结果。“通常来说,经典就是可以被反复阅读的文本,是对人类文化的承载具有典型的符号意义的那些部分。对当代的文化生产来说,经典变得很相对,你没有办法最终决定一个作品是不是经典,在现代文化条件下,经典可以用一个相对的范畴来认识。”我认同他的说法。
梁帅:除了刚刚说的,诗歌对我们还有哪些影响?
乐冰:我常常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毫无疑问,诗歌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它不能换来滚滚钞票,甚至还要赔钱、赔时间。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如痴如醉地爱她?因为人不仅仅是物质动物,还需要丰富的精神活动。而诗歌恰恰就是关乎人心的载体,是人类的梦想和希望。我不知道一条狗和一头猪有没有做过梦,但即便是做过梦,它如何表达呢。人就不同了。诗歌就是人类的梦想,就是人与狗、猪的区别。没有诗歌(我理解它为人的精气神),人基本上就成了行尸走肉。没有精气神人还怎么活?心灵会粗糙不堪,像沙漠一样荒凉,即便是有再多的钱,活得也不会高级、开心。诗歌至少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格调和情趣。林语堂说,“在中国古代,诗歌起到了宗教的作用”,我相信这句话。
为什么我们一说到唐朝就想到唐诗?那是因为只有大唐盛世,才会出现如此强大的文学气场。经济的盛兴与文化的发达是成正比的。目前,中国的经济总量位居世界第二,但中国在世界上的话语权并不是第二。这也是中国诗歌的希望所在,中国诗人的动力所在。记得著名诗人李少君说过这样一句话:“中华文明是一种诗兴文明,诗歌文化,如果诗歌不复兴,文化是不可能复兴的。”中国诗人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是幸运的。中国诗人通过自己的努力,也一定会在国际诗歌舞台上受到尊重。我甚至相信中国下一位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应该是诗人!
梁帅:读书和诗歌创作的关系大吗?为什么中国古代有“神童诗人”?
乐冰:你这个问题提得好。虽然中国有句古话叫“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吟。”但我以为一味地读书,不讲方法,有可能会妨碍诗歌创作。诗歌创作,有时候是不需要读大量书的。诗歌创作与读书多少并不是成正比的。诗歌创作,严格地来说不是知识写作,它是一种天性的、本能的写作。有些孩子,没有读过多少书,却写出非常出彩的诗歌,就像你所说的“神童诗人”。这是因为他(她)的天性没有被世俗的知识遮蔽。如果他(她)读完博士,可以做学问,写论文,但恐怕是写不出当年那么辉煌的诗句了。因为诗歌的语言不是一种理性的、冷冰冰的语言,而是一种内心体验的语言。所以说诗人必须有一颗童心,保持心地的纯良。诗歌来自于大地,来自于天赋,来自于心灵,不完全来自于知识,它是“心灵之光、智慧之光,是第一性的”(于坚语)。诗歌就像山里面清亮的小溪,纯净,没有杂质,但当它流到大海了,就不再有当初的纯净了,就不再是小溪了。诗歌就是要保持情感的纯真,甚至是神性。
梁帅:生活中有些诗人性格古怪,过于张扬,甚至偏激,你是怎么看的?
乐冰:我记得诗人西川说过一句很精彩的话:“凡是太像诗人的的人,肯定不是诗人,至少不是个好诗人。”诗人于坚也说:“诗人要像上帝一样思考,像市民一样生活。”这话说得多好啊。像市民一样生活,就是在生活中不要把自己当做诗人,用健康的心态来创作,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对诗歌怀有一份崇高的敬意,用朴素的心写真诚的诗歌,本本分分地做人。让作品来赢得读者的认可和尊重。不投机取巧,不急功近利,不自以为是,守护心灵的一方净地,让这一方净地开出如莲花般圣洁的诗篇。
梁帅:不少诗人的生活中并不如意,有的甚至很落魄,为什么?
乐冰:诗意的生活与诗歌创作是两码事。许多诗人的生活并不诗意,相反很糟糕。诗人是善良的、真诚的,而生活常常会给诗人一个下马威。生活很坚硬、很残酷,诗人的心却很柔软,所以,不少诗人是生活的“弱者”。但我敬佩这样的“弱者”,这样的“弱者”越多,说明善良的人多,社会才正常。过于精明、算计不是好事,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傻人有傻福”,诗人是“傻人”,所以,诗人也是有福之人。他们是一群有灵魂的人,缪斯的子孙。
梁帅:如何看待诗歌的技术问题?
乐冰:我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古人说“文无定式”,我想诗也是如此。如果写诗像写应用文那样有固定的格式,那就不是创作了。诗人是培养不出来的。如果能培养,那也是伪诗人。新诗不比古体诗,有固定的格式。新诗的魅力就在于天马行空、无法无天。文学是创作,不能墨守成规,诗歌更是如此,它是一种最适合即兴式的写作文体,能让人自由发挥。
梁帅:在所有的文体中,你最喜欢的还是诗歌,是这样吗?
乐冰:在我看来生活中诗歌无处不在,关键是要有一双发现诗歌的眼睛。诗歌更多是一种灵性的写作,它与内心有关,与灵魂有关。它会涉及一些民生、社会的问题。你说得没错,在所有的文体中,我最喜爱的还是诗歌,它让我的生活充盈、清灵而有诗意。
中国古典文学和西方文学相比,我更喜爱中国古典文学。我曾经花了四五年时间研读“四书五经”和中国古典诗词,从中汲取营养。当然,早期我读得最多的是还外国作品,比如诗人中有:泰戈尔、歌德、聂鲁达、普希金、叶赛宁、惠特曼、金斯伯格、波德莱尔等;哲学家中有:海德格尔、尼采、萨特、叔本华、弗洛伊德、胡塞尔等;还有象征派、现代派、朦胧诗等。只是最近十几年才开始把学习重点放在中国古典文学上。海纳百川,中西合璧,作为一名写作者,我以为,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古代的,还是现代的,只要是有益的,就包容并蓄吧。
梁帅:有人说作品提高知名度要靠宣传、包装、炒作,“好酒也要吆喝”,对此,你是怎么看的。
乐冰:是不是经典、佳作,不是自己说的,也不是靠几个人吹捧、炒作得来的,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是不是伟大的诗人,不是当代某个团体授予的。也不是几个诗人在一起鼓捣出来的。只有历史,才有资格评判。历史不会埋没伟大的作品。陶渊明、杜甫的诗在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并不被看好,他们基本上进不了主流诗坛。但他们坚持自己的文学个性、道德修养,并坚定地走下去。历史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回报。
现在的人大多数浮躁,今天是“邓建国金盆洗手”,明天又是“邓建国要与干露露结婚了”。庸俗、低俗、媚俗!我不明白为什么报纸不把版面留给高雅文化,而慷慨地留给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这说明我们这个社会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怎么办?回归到文学,用文学抚慰心灵,热爱生活、感恩生活。就像《礼记》中说的:“诗,言其志;歌,咏其声;舞,动其容。”诗歌是什么?诗歌就是修行养性。人的一生不读诗是遗憾的,因为诗歌能使心灵圆满和愉悦。中国是诗的国度,孔子说:“不学诗,无以言”,还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让我们亲近诗歌,让我们的生活充满诗意吧。
梁帅:你写过不少关于亲情乡亲友亲的诗歌,能把一个严肃的话题,用一种近似口语的表达方式,亲切地表达出来,这功夫不浅。
乐冰:里尔克在《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中说:“如果你觉得你的日常生活很贫乏,不要抱怨它;还是抱怨你自己吧,怨你还不够做一个诗人来挖掘生活的宝藏;因为对于创作者没有贫乏,也没有贫瘠的地方。”感谢里尔克的良言。是的。在生活面前,只有谦卑地扑下身子,用心灵开掘坚硬的生活外壳,才会发现闪光的诗歌。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在我的的诗里,常常布满着这样的词汇:小草、竹林、蚂蚁、萤火虫、小鸟、菩萨、绵羊、土豆、土地、苹果、白水、镜子、火苗、月亮、目光、乡亲、慈爱、羞愧等等。我觉得,作为一个写诗的人要敏锐地捕捉到普通生活的细节。诗歌语言的躯壳里要盛装疼痛的心灵、悲悯的情怀和自然质朴的精神。诗歌不需要口号,不需要高蹈、虚空的迷魂阵。诗人的内心要有承担、内省和忏悔,只有这样你的文字才会有温度。也许是海南离安徽太远了,也许是我离开家乡的时间太久了,这种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如陈年的老酒越发醇厚、浓烈,所以,我写的这类作品较多。
梁帅:你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多面手,小说也在写,前不久还在《中国作家》发了一部长篇小说《海南梦》,被评论界誉为“一部闯海人的心灵史诗”,简单讲讲这部小说吧。
乐冰:《海南梦》是一部青春励志长篇小说。讲述了1988年海南建省、兴办中国最大经济特区的大背景下,内地10万青年跨过琼州海峡,在这片热土上挥洒热血,他们绘梦、寻梦、织梦、追梦,由此而引发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故事。小说展现了江鹤、王成、刘娜、冯小海、黄大伟、林菁等一批闯海人的生活,记录了他们的奋斗史、心灵史。尤其是小说的主角江鹤面对人生的挫折、困惑,与大款、骗子、烂仔、贪官等形形色色的人物周旋,江鹤的奋斗过程,也是道德自我完善的过程。小说采用的是线性叙述,通过江鹤的视角来观察体验社会,体察世态人情,反思时代病症,由江鹤再做伸展辐射,形成枝蔓状、网状的社会结构和肌理。主人公江鹤在海南成长,经历了从末路到中兴,从喧闹到静寂这样一个完整的起落沉浮和醒悟的过程。小说对江鹤这个人物的塑造,着墨最多,用情最深,最多理解与同情。江鹤,及其身边众生群像,作为一个整体,展示了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南中国的形象,中国人的形象。小说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我认为文学来源于生活,如果没有生活积淀,光靠天赋凭空想象作品是有欠缺的。《海南梦》里的一些人物原型已经不在人世了,他们把青春和生命献给了海南这一片热土。为了记录那一段悲壮的历史,我必须用心来写好这部小说。
梁帅:你的业余生活是如何打发的?
乐冰:我没有种花养鸟的闲情,也没有钓鱼、下棋的嗜好,对打麻将、跳舞均一窍不通。平时,我除了健身、练习瑜伽之外,只有读书、写作占据了我的业余时间。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书的熏陶,面对灯红酒绿的都市,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诗书使我摆脱了精神上的贫困,知道人究竟靠什么才是立身之本!我觉得,无论如何,诗意的人生总要比庸俗的、充满功利色彩的人生要踏实一些。
我喜欢走路,喜欢思考。走着走着,就会走出灵感。我挤公交,灵感也会挤出来。我的不少诗就是走出来的、挤出来的。我的口袋里总是装着一个小本子,有了灵感马上记录下来。灵感稍纵即逝,我不能辜负缪斯的美意。除了睡觉,我的脑子一直在不停地转动,许多奇怪的想法会突然冒出来。为此,我坐公交车常常坐过了站,煮开水煮到水干,烧菜会把菜烧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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