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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前卫的中国当代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超度行为 ——试论黄震及其行为艺术作品《魇》 作者：许多余 关键词：【黄震】【魇】【行为艺术】【黄金】【裸体】等 概 述 有学者将西方艺术史划分为三大基本艺术类型：模仿的艺术、再现的艺术和表现的艺术①。从远古时期到15世纪是模仿阶段，15世纪至19世纪末是文艺复兴到印象派的阶段，20世纪是现代艺术到后现代艺术阶段。 毫无疑问，当代艺术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现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影响的，与以往任何阶段艺术家相比，当代艺术家更加注重自我身份标签的塑造，这使得艺术作品的个性标志更容易甄别。但我们还不能籍此判定任何当代艺术都是有效的，因为不断革新与反叛艺术自身的历史通常都具有一定的破坏性，在肆意反传统的召唤下，成就的极少数艺术领袖们往往将当代艺术领入歧途。特别是行为艺术，作为最前卫的当代艺术门类，过分突出自我身份的行为 ——更多的时候，艺术家仅仅追求个人精神状态的表现，而忽视当前的社会现状和社会学心理，通过一种喃喃自语式的表演，将私人化的日常简单行为解构、再现，其表现的范围通常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而其选择艺术形式的血腥和暴力，也常将当代行为艺术引领至一个与人民大众相互隔膜的尴尬境地。 从《葬花》到《卖山芋》，经过了大约10年的时间；从《卖山芋》到《挠痒痒》，经过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而从《挠痒痒》到《魇》，仅仅经过了一个多月。自由艺术家黄震近期的行为艺术作品多偏向于开放性和互动性，即他自己一贯坚持的“以温和的行为以插科打诨的方式介入当下”。他的行为艺术作品《魇》也是如此，但与前两者相比，却有着更广阔的指向性和思考空间。 本文将从探讨黄震的艺术状态开始，以宏观历史学、微观宗教学、状态主义哲学和结构心理学等分析方法，从其行为艺术作品的材料、发生过程、视觉感官效果、行为指向性等多个角度，试图将《魇》借助物质所传达的精神境界、当代人的信仰危机及宗教启蒙意义予以比较完备的揭示。 黄震的艺术状态与一个人的双年展 短暂几个月的时间，我们所看到的黄震，已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给人带来惊艳的青岛五四广场主题雕塑《五月的风》的作者。尽管，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城市雕塑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荣耀——《五月的风》等大型城市雕塑作品已让黄震成为中国当代最成功也是最有影响的雕塑家之一，并且对中国城市雕塑的发展有着卓越的贡献重要的启蒙作用。这是一位已经成为教科书的艺术家——从小学到中学直至大学的美术教材，都有对他雕塑作品的大篇目介绍和论述。然而，对于这些，黄震已经丝毫不在乎。比如，他不去领那个由“建设部、文化部联合评选的建国60周年城市雕塑成就奖”，他拒绝领取所谓的雕塑资格证书，等等——所有这些都反映出他在试图挣脱某些潜在的体制和规则，以及重塑自我的勃勃雄心。 现在的黄震，没有传说的狂放、粗暴和任性，他已经从当年注重造型的“表现主义”走向固守自我的“清贫思想”。现在的他，所乐于交谈的，是图尼克、哲学、宗教和民族精神，间或在小范围内发表他对当前中国的社会现状和政治体制以及艺术环境的看法。 2010年5月8日，“黄桥幸福计划·第二届合肥当代艺术双年展”在刘冲村黄桥民工子弟学校举行，作为最重要的参展艺术家之一，黄震此次已不再以著名雕塑家身份参与，而是以自由艺术家身份参与，“我想丢掉自己以前的艺术标签，别一提到黄震就是著名雕塑家……”黄震不止一次地跟我这样说。 鲁迅在《近代美术史潮论》的序言中打了个这样的比喻以自语与近代美术的关系，“我一向并不想如顽皮的孩子一般，拿了一枝细竹竿，在老树上的崇高的巢边搅扰。”②鲁迅虽表面这样说，却是无时不在搅扰那些所谓崇高的老巢和新巢。黄震又何尝不是那个拿着细竹竿搅扰崇高的巢的那个顽皮的孩子呢？可以说，他在搅扰自己崇高的巢同时，也在搅扰当代艺术的巢。有反讽，有隐喻，有不安，有无畏，有无奈，有快乐，有痛苦，有焦虑，有沉醉，有迷惑，也有反思。 将功成名就的甚至被历史定格的东西扔掉，只为自己保留一个崭新的开始，仅这一点，又有几人做到？自2010年元月的久留米美术馆摄影展开始，黄震参与各种拼盘式展览的同时开始实施他“一个人的双年展”，所谓“一个人的双年展”，不仅仅是一个时间跨度上的艺术期限，更是重塑自我艺术生命的宣言。 黄震将在未来的几年内，以个人或集体的形式，重新为自己的艺术生涯做个界定。他不愿意让自己停留在公共艺术范畴，而是要让自己彻底打入当代艺术的核心，让自己在雕塑、装置、行为、绘画等各个艺术领域发生关系，以最终让自己的艺术身份和作品标签得以“被模糊”。如此看来，这又是一次解构自我的行为。 关于作品《魇》的说明 《魇》——作品材料 黄震即将实施的行为艺术作品《魇》，是包涵了装置和行为的综合材料行为艺术，所用的材料主要有黄金（以金箔代替）、石头、碗和人（女人裸体、男人裸体）。 以后将延伸至其它方面，比如汽车、楼房、肢体、树枝、假牙、骷髅等等。 《魇》——实施过程 过程一③： 有媒体记录了《魇》行为发生的第一次场景： 10时许，展馆南入口出现人群骚动，“有个镀金裸女出来了。”随即，人流潮水般涌向场馆口，一个全身金黄、一丝不挂的中年女子出现，头发遮耳，黑色手套，金色高跟鞋，低着头，在一位艺术家的带领下，缓缓走近场馆的红地毯，人们纷纷拿起手机、照相机拍摄，场面异常火爆，整场艺术展的氛围达到最高。 黄震在2010年5月8日带领工匠先将一全裸女人的全身实施真金包贴，将人的每一个部位都贴以黄金，然后再随机拣取黄桥附近的数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将其贴金。然后让活生生金人抱起金石，在人群中自由走动，与观众互动，或者不互动。直至后来拥抱，最后在预设的房间内涮洗，穿衣打扮出来，行为结束。 过程二④： 2010年6月5日下午3点，“黄桥幸福计划”第二届合肥当代艺术双年展艺术文献展在中日友好久留米美术馆开展，当日，艺术家黄震再次携一黄金裸体表演行为艺术，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是男金人。 以下是网易以《黄震携黄金裸男上演久留米之魇》为标题所做的新闻报道： 2010第二届合肥当代艺术双年展”艺术文献展上，著名艺术家黄震再次做出惊人之举，将整个展览推向高潮。 下午四点钟左右，策展人宣布本次文献展开幕，参观人群蔚为壮观，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正当一部分人准备退场的时候，人群忽然躁动起来，有人放声大笑，有人失声惊叹，美术馆里瞬间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和激烈的照相机快门声――原来是黄震、许多余和一浑身贴金的裸男来了! 黄震一手捧着金碗，一手牵着黄金裸男，在艺术馆里抑郁独行，许多余手捧一块大金子紧随其后，三人一同表演着黄震的行为艺术《魇》。他们绕艺术馆行走了一圈，黄震神色凝重，许多余目光低沉，一丝不挂的男金人丝毫没有羞怯之感，他双眼微闭表情安详，俨然一位得道高僧。整个行为过程中，三人一语不发，好象都在梦魇，又好象在进行着一场庄重严肃的宗教仪式。 大约半小时之后，黄震、许多余和金人缓慢走出艺术馆，登上一红色轿车悄然离场，有记者试图追上去采访，被婉言谢绝。有人说，他们今天还要在其它地方继续实施这个行为艺术，可能是省、市政府门口，也可能在步行街明教寺前，或是车流穿梳的三孝口闹市，以及监狱、法院、警察局、银行、建筑工地等地方。 《魇》——视觉感官效果 视觉一：黄桥、城中村，黄震和黄金裸女 每年好莱坞奥斯卡金像奖的颁奖仪式上，获奖演员手捧小金人，昂首阔步翩翩行走于红地毯上，镁光交错，掌声雷动，光彩夺目。那时，金人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象征，它虽不代表权力，但能获得它往往就会获得与权力本质上相同的效果。拥有小金人，就意味着拥有极致的名声，高票房，高额出场费和代言费，奢侈豪华的生活。所以，时常看到手捧小金人的演员泪光闪闪，激动万分，因为从终极意义上看，演员一旦获得了小金人，就意味着获得了一切。 2010年5月8日，合肥市阜阳北路与涡阳路交叉口，红地毯自东边一直铺到铁路旁边的黄桥民工子弟小学。50多位参展艺术家与成千上万名市民共同走在红地毯上。没有镁光灯，但有阳光；没有至高无上的荣誉，但有虔诚的信念和激情；没有雷动的掌声，但绝对不缺少复杂而好奇的目光。 展览开始，有人看绘画，有人表演行为，有人看装置，有人听诗歌朗诵和摇滚演出，人群攒动中，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身披黄金的全裸女人，突然闯进人们的视野，这该是如何震撼！ 一个金人手捧黄金（贴金石头），自由穿行于人群，郁郁独行，像梦魇一般喃喃自语，此时的视觉冲击绝对远远超过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性感的明星。 行为进行的过程中，肯定会发生一定程度的骚乱，由于是全裸美女，此时会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在场人的荷尔蒙分泌，并且有人会伸出“咸猪手”，占点便宜；由于人们无法分辨出金石的真伪，面对如此巨额财富，可能会发生哄抢行为……等等。 事实证明，上述的可能性预测都发生了。当天有大量的农民工涌来，对现场的一些艺术材料、啤酒、饮料等进行哄抢，人群一片骚乱，有老大爷从大桥上使进浑身解数探看黄金裸女，嘴角流着口水，大批穿制服的警察和便衣警察赶往现场维持持续，并有穿制服的警察与黄震一起——与北京不同的是，在合肥，警察没有与艺术家发生冲突，而变成行为艺术的参与者和支持者。因此，有艺术家和批评家将合肥双年展与北京宋庄的偶发艺术节进行比较后发出惊叹——“裸体在合肥是艺术，在北京却是扰乱治安”。 视觉二：美术馆、文献展、建筑工地，市政府大楼和黄金裸男 2010年6月5日，黄震携一黄金裸男，突发性地“冲”进美术馆，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因此让前来参观的市民措手不及，美术馆里再次骚动，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女）因害羞而惟恐避之不及最后逃之夭夭。黄震牵着黄金裸男，手捧金饭碗，绕美术馆环视一周后，驾车迅速离开，去了建筑工地和市政府大楼进行行为表演。 以下是部分媒体的相关报道： 报道一⑤： 昨天下午，记者接到爆料电话，说政务区市政府对面的天鹅湖畔有一男子一丝不挂在湖边走秀，记者赶紧驱车前往，发现令人砸舌的一幕。 一位浑身金黄色，身高约1.70米的年轻男子，一丝不挂在天鹅湖边来回走动，一个“大胡子”（后来才知道他是青岛《五月风》作者黄震）时而搀扶着他一起走动，时而面朝市政府大楼若有所思。该男子矗立不动时，活像一樽黄金雕塑。一个自称是许多余的人正在拍照，对于许多余的名字，记者并不陌生，他除了在文学上全国知名，还经常做一些行为艺术，莫非这又是他在搞行为艺术？带着这种疑问，记者便萌生了采访他的欲望。一看记者上来，许多余摆摆手说，稍微等一会，这个行为艺术正在进行呢。果然是在搞行为艺术！ 此时，在湖边散步的市民围拢了过来，“是真人吗？”有小孩跑上去轻轻摸了摸， “是真人耶！”“啊，黄金哥！”有人惊呼。“身上的金黄色是涂上的颜料吧？”有人问到。“是99%的金箔！”黄震答道。“这个人是在搞什么呢？”“裸奔啊！”“不是裸奔，是魇住了！魇住了醒不了！”黄震说。 大约进行了半小时左右，活动结束。记者随即对黄震和许多余进行采访。原来这是黄震在实施行为艺术作品《魇》，他们下午刚刚在久留米美术馆举办的合肥当代艺术双年展上实施该行为，“艺术馆是相对封闭的空间，这里更自由。”黄震说。 报道二⑥： 昨天下午五点左右，记者在单位接到某建筑工地工人刘大军的电话，说是刚刚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当时，刘大军和他的工友正在吃盒饭，一辆红色的轿车忽然在他们工地的门口停了下来，车上下来四个人，一个长头发一脸胡子的人，一个年轻的帅小伙，一个司机，还有一个披着一块红布的光头。文化人摸样的年轻人最先走进建筑工地问他们吃的怎么样，为什么老板不给肉吃，还递给他们烟抽。他说想进工地看看拍几张照片。 “我看他们不像坏人，就让他们进去了。没想到那个批着红布的人一进工地之后，就把身上的红布掀掉了，好家伙，活佛来了！他浑身金黄色，连个内裤都没穿！”刘大军兴奋地说。 你们是庙里来的吗？我的工友问到，那个年轻人只笑笑没说话，一丝不挂的和尚正在工地的石渣子上来回慢慢地走动。“保佑他们都平安。”那个年轻人说。他们拍了一些照片，就出门上车急驰而去 “‘天呐，活菩萨！’我当时在心里嘀咕“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劲，若真是活菩萨，怎么还会开着车来呢？我就用手机拍了一些他们的照片。” 记者也觉得奇怪，这时一个同事兴冲冲地跑过来，“有个朋友邀请我参加艺术展，在美术馆拍了一些行为艺术照片，你看看，全裸的金人。” 该不会这么巧吧？记者打开手机里刚刚建筑工人发来的照片，“就是他们！”同事笑着说。“哦，他们又跑到建筑工地去了，我就说他们怎么不见了呢。”“农民工以为他是活菩萨。” 记者辗转拨通了本届合肥双年展的东道主作家许多余的电话，他确认了此事，说这正是他随黄震一起实施《魇》行为艺术的一个重要环节。记者问许多余此举是不是涉嫌调戏农民工的神经。他说“我们根本没有有意调戏农民工的意思，这也不是恶作剧，这恰好反映了黄震《魇》这件行为艺术作品的震撼力，当貌似活佛的黄金人出现在农民工面前，他们被怔住也是正常的，感觉不可思议也是正常的，这是一个心理实验，《魇》本身就具有着宗教和启蒙意味。建筑工地是一个符号性特别强烈的名词，富士康的工人接连跳楼，房地产的价格还在涨，现在大家都被魇住了，淳朴的农民工兄弟也不例外。”当记者问及那个金和尚是谁时，许多余讳莫如深，“就是和尚呀！要不你猜吧，有人说是我，你相信吗？” 以上是黄震在表演行为艺术作品《魇》的一些现场新闻记录，但我们都知道，记者所呈现的现场大多是为了满足读者的阅读需求，其叙述也大多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进行相对客观而真实的报道，因此不管是艺术新闻，还是社会新闻，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尤其是这种把艺术新闻当社会新闻来报道，其角度肯定会不太客观，更不够深度。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看见行为现场的些须端倪，比如充满戏剧性闹剧，比如受众的反应等等。 据黄震交代，这两次的行为表演者都不是职业模特，第一次的女人是南京某医院的职业医师，第二次的男人为某寺庙里的和尚。他们都是在听过黄震对自己的行为艺术作品《魇》的阐释之后，以志愿者的身份应征而来。 行为表演者的职业身份都具有特殊性和敏感性，这更加强了《魇》的行为重心；而其后来选择的行为表演现场——建筑工地和政府大楼，也肯定是有意而为之。 《魇》——行为指向性 雨果说，“科学是我们，艺术是我”⑦。“对艺术家的创作来说，无论是创作过程，还是创作成果，都渗透着艺术家的个性因素。”⑧但艺术家的创作个性不能简单等同于艺术家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个性和艺术家的主观随意性。巴尔扎克曾举过这类例子“拉伯雷——一个有节制的人，却在自己的生活中驳斥了自己风格的无节制，以及自己作品中的形象。他喝的白水，却颂扬美酒。布里亚——萨瓦兰，他吃的很少，却赞美丰富的食物。”“作为神父的马图林，却给我们留下了《夏娃》《美尔模特》等作品；他殷勤体贴，尊敬妇女；这个专门在作品中描写灾祸的人，每到夜晚就变成巴结献媚妇女的花花公子。”⑨但艺术家的创作个性无疑也会受到个人生活经历和经验的影响。艺术家黄震在创作《魇》之前就有一些梦魇的经历。黄震曾数次跟我描述他（被）梦魇的经历——“我处身于一片森林中，大雾弥漫，天地相连，一片馄饨，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在一片馄饨中徘徊、彷徨，仿佛自己与整个世界无关，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我从哪里来？该往哪里去？没有人回答我……我缓慢地伸出手，摸到的是刺，我被扎了一下，感觉很疼……”或许就是这种梦魇的经历，成为黄震创作行为艺术作品《魇》的直接灵感。 但《魇》的行为指向性绝非是“我”，因为在此件作品中，“我”只是作为一种灵感，在艺术家潜意识里出现，在艺术创作的现实中，我们根本无法看见“我”，真实的“我”和具体的“我”都被隐藏了。艺术家有意蒙蔽自我的目的，是为了使作品具有多重的指向性。 《魇》到底指向什么？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物质?精神?宗教？信仰？是浮光掠影，还是兼而有之？我们还是回到作品中去探究。 《魇》的基本材料构成是黄金和美人（被贴过金箔的石头就是黄金，美男和美女统称为美人）。黄金和美人是大多人的追求和梦想，他们承载着人类改造世界的梦想，也是当下人幸福生活的重要指标。但《魇》里的黄金是虚假的，是艺术家“点石成金”的调侃，是艺术家故弄玄虚的“骗局”。艺术家设了一个黄金的圈套，让不明真相或真理的群众伸出贪婪的脖子往里钻。直到最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闹剧——没有这么大的金子，没有这么富裕的艺术家，没有免费的馅饼——这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被黄金包裹的美人，赤身裸体地行走于人群之间，具有鲜活生命的金人被赋予了更多的物质意义，他象征着富贵的物质和贪婪的欲望，中国古人的习惯是哭穷，而《魇》是在大胆的炫富，这是当前一些暴发户灵魂空虚和精神贫乏的体现——正是因为灵魂极度空虚和精神极度贫乏，他们才时常通过炫富来展示自己的强大，以达到心理平衡。比如“黑领阶层”富有，是建立在巧取豪夺的残酷剥削和欺压弱势力之上的，每个黑领的灵魂深处都有“鬼”，因此他们也会做噩梦，但他们又必须在现实中表现的足够强大和自信，以树立自己的“气场”。 假若黄金的躯壳里，是一颗赤子之心，但有几人知？人们关注的仅仅是他们外表的黄金，仅仅是他们时隐时现的敏感和隐私“黄金”部位。 “世界是无比丰富和宽阔的，艺术家对此应接不暇，可供他选择的题材是无限多的。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题材。实际的情况是每个艺术家所选择的题材又是有限的，并非所有的对象都能引起他的创作冲动，只有那些与他创作个性相契合的对象，才能引起艺术家的兴趣和激动，促使他进入创作过程。”⑩所以，任何艺术作品的指向性必然是有限的，歌德也说，“最大的艺术本领在于限制自己的范围。”⑾黄震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赋予《魇》更多的历史和文化意义，而主要把矛头指向当代中国——社会和人的精神困境。 “上帝的大便”与信仰的缺失 众所周知，黄金是最珍贵的金属之一，“真金不怕火来炼”、“书中自有黄金屋”等流传千古的诗句无不凸显着黄金在人们心目中所占据的“显赫”地位。 以下是近年来有关黄金的一些最重要的考古发现⑿： ☆黄金也许是史前人类加工过的第一种金属。考古学家在保加利亚发现的黄金饰物的年代可追溯至公元前4000年，所以，黄金出现的年代恰好与石器时代重叠。 ☆公元前7世纪，意大利牙医用金丝来装假牙。而早在16世纪，黄金填料就被推荐用于填充牙齿蛀洞。 ☆在西班牙殖民者1532年登陆秘鲁时，印加帝国已经敛聚了有史以来数量最多的一批黄金。在印加国王阿塔瓦尔帕被西班牙征服者俘获后，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提出以黄金作为赎金。然而，西班牙人并没有信守诺言，阿塔瓦尔帕国王最终还是被杀死了。 ☆黄金在阿兹特克语中的写法是teocuitlatl，意思是“上帝的大便”。 ☆康拉德·里德1799年在北卡罗来纳州父亲的农场发现了一个17磅重的金块，这是美国发现黄金的最早记录。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他竟然将金块当成了石头，用来挡门。3年后当地一个珠宝商认出那是黄金。里德的父亲仅以3.5美元（不到真正价值的千分之一）将那块黄金卖给了珠宝商。最终，里德知道了黄金的真正价值，开始发掘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商业金矿。 ☆黄金的延展性和韧性极强。经铸造，一块1盎司重的黄金可变成百万分之五英寸厚的半透明金片，或能被拉长至50英里长、直径5微米的金丝，相当于一根头发直径的十分之一。 ☆这种贵金属还具有难以摧毁的特性，在过去发现的所有黄金中，85％今天依旧在使用。 ☆美国阿波罗飞船的登月舱外面包着一层金箔，这样做的目的是保护宇航员免遭辐射。时至今日，宇航员头盔也覆盖着薄薄一层黄金薄膜，用以保护眼睛不会受到强光的刺激。 ☆70余年来，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标准方法就是时常注射黄金制成的液体，可起到消炎的作用。医生们至今不清楚黄金消炎作用的原因。 ☆将基本金属转变为金子是炼金术士永远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事实上，前苏联核反应堆也玩着同样的把戏——用辐射将铅核转化成黄金。 ☆黄金是一种环保金属，一些公寓大楼窗户均涂有一层黄金，以利于夏日反射阳光，冬天吸收热量。 ☆然而，提炼黄金的方式却是一种破坏环境的行为。金矿会将大量氰化物排放至水沟，把氮氧化物和硫氧化物排放到空气中。2000年，罗马尼亚某金矿溢出的氰化物对河流造成严重污染，使当地250万人无水可喝。 ☆澳大利亚研究人员发现了一种奇特的微生物，这种微生物“蚕食”岩石中的痕量黄金，接着将其积聚成大块黄金。矿业公司正寻求使用此类微生物而不是氰化物从矿石中提取黄金，这种采矿方法对环境的破坏性很小。 ☆在黄金储备方面，美国全球排名第一。但如果将黄金饰物包括在内，那么印度将抢过第一的宝座——全世界用于装饰的黄金，20％用在了印度纱丽的线中。 ☆地球表面蕴含黄金最多的地方在海洋，估计在100亿吨左右。不幸的是，至今没人找到从海洋中提炼黄金的有效方法。.然而，与太空中的黄金储量相比，这只是小巫见大巫。仅仅伊洛斯“爱神”一颗小行星上面，黄金数量就超过地球有史以来开采的黄金数量总和。 遗憾的是，我们尚不清楚在太空开采黄金之法。 上述内容可深化出以下信息： 黄金是人类文明发展史的重要媒介和重要见证，其历史渊源几乎与人类的文明产生同步。 黄金是一种药物，可医治疾病。黄金可防止辐射，具有保健作用。 在很久以前，黄金就已经成为一种政治资本和生命资本，作为权力谈判的重要筹码。但以黄金作为赌注的最终结果往往不容乐观，阿塔瓦尔帕国王以黄金作为信仰的举措是脆弱的，即便你是不可一世的帝王，黄金并不能在你陷入绝境之时拯救你的生命。 黄金具有很好的延展性，且不易被摧毁，具备可持续使用的价值。 灾乱与黄金在某种意义上具有对等的关系。即，灾乱==黄金。这是一个概率较大的充分不必要条件。此黄金定律尽管没有足够的论据作为佐证，但其潜在的等同性——人类历史的发展中已经无数次成为现实；尽管其具有一定的概率性（随机性），但绝对不是偶然的现象。 前苏联核反应堆用辐射将铅核转化成黄金的举措，从科学（物理和化学）的角度，证明了黄金具有人造的可能。连黄金都可以人造，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要钻营者足够“殚精竭虑”——任何东西都具有人造的可能——更别说艺术品。 黄金具有促使人们不停地通过思考、实践、实验、发明，以达到改变自我现状和改造世界的动力。 黄金的实用价值总量大于其作为财富的价值总量。 以往的艺术家所做的行为艺术作品大多采用血腥、暴力的表现形式，与某一种体制或观念对抗，以企图达到自我艺术技能或观念得意炫耀的目的。黄震的行为艺术作品《魇》不血腥，不暴力，不与某一体制做表面的对抗，而是采取一种温和的方式，对当代的社会现象先广泛接纳、囊括和指涉，继而进行深谋远虑的批判。 当代人正处于一种信仰的危机中无法自拔。大多数人认为信仰宗教或者信仰科学、艺术，远远不及信仰黄金来的直接和有效。人门宁愿去信仰“上帝的大便”，而不愿意去信仰上帝；人们宁愿去嗅觉上帝的大便所散发的恶臭，而不愿意去相信《圣经》里的箴言。当虔诚的对象本质已经发生病变，欲望将成为其一切行为的宗旨、标尺和灯塔，文明等同于蒙昧——人类离末日还有多远？ 中国式黄金：《魇》的宗教启蒙意义 史书记载，商鞅变法之时，曾在城南门立一个柱子，昭示说若有谁能将柱子拔起来扛到城的北门，奖黄金10两。 据说当日围观者甚多，但鲜有人夺金。因为人们根本不相信这么容易就能获得10两黄金。转眼间，已至中午，可还是没有一人站出来拔出柱子。商鞅一看不行，就加价，奖黄金100两，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此时人群中出现了几种说法：第一种是这个柱子肯定埋得很深，你不可能把它拔出来；第二种是这个柱子肯定灌铅了，即便你把拔出来，它也会把你压死；第三种说法是旁边有很多带刀侍卫。这肯定是国君在考验他的臣民是否有贪念，如果谁要去拔柱子，带刀侍卫就会将你就地正法。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商鞅看还是没有一人愿意来拔柱子，决定再加价，奖黄金1000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就有一人站了出来，轻松地把柱子拔了出来，旁边的带刀侍卫一下拥过来——不是杀它，而是过来保护他，怕别人抢他的柱子。他顺利的把柱子扛到了北门，商鞅也爽快的奖励他黄金1000两！ 燕国国君昭王一心想招揽人才，而很多的人认为燕昭王不是真的求贤若渴。于是，燕昭王始终寻觅不到治国安邦的英才，整天闷闷不乐。 后有智者郭隗给燕昭王讲述了一个故事，大意是：有一国君愿意出千两黄金去购买千里马，然而时间过去了三年，始终没有买到，又过去了三个月，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匹千里马，当国君派手下带着大量黄金去购买千里马的时候，马已经死了。可被派出去买马的人却用五百两黄金买来一匹死了的千里马。国君生气地说：“我要的是活马，你怎么花这么多钱弄一匹死马来呢？” 国君的手下说：“你舍得花五百两黄金买死马，更何况活马呢？我们这一举动必然会引来天下人为你提供活马。”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人送来了三匹千里马。 郭隗又说：“你要招揽人才，首先要从招纳我郭隗开始，像我郭隗这种才疏学浅的人都能被国君采用，那些比我本事更强的人，必然会闻风千里迢迢赶来。” 燕昭王采纳了郭槐的建议，拜郭槐为师，为他建造了宫殿，还专门造了一座高台，上面放了黄金。成为黄金台。后来没多久一个内乱外祸、满目疮痍的弱国，逐渐成为一个富裕兴旺的强国。 不论是商鞅变法之时的“一诺千金”，还是燕君昭王招揽贤才的“黄金台”，其之所以取得成效的主要原因都是将黄金提升到宗教的庄严的精神高度，让人民生成一种无所顾忌的可信赖的规则——进而形成对策划者（或统治者、当权者）的诚服——政策，只有它具有充分的可信度、完全的公正性、彻底的人性化之时，才能成为人民的信仰。这种信仰将使任何国家繁荣稳定。 《魇》的意义也正有这种宗教启蒙意义——它的宗旨，在于唤醒沉迷于现实主义和功利主义的人们——黄金不过是一场梦魇，权力不过如金粉稍纵即逝。我们的世界应该回到它本真的面貌——和平，民主，自由，浪漫。 一次前卫的中国当代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超度行为 中国的当代艺术大多数时候都是沉迷于自我的小游戏之中，他们更注重表现“小我”的意识，指向性单一而单调，因为其不具有“普遍的人性”，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根本不具有当代性。尽管期间有高氏兄弟充满人文关怀的的《拥抱》，有朱发东充满社会革命精神的《此人出售价格面议》，但总的来说，宏大叙事的行为艺术作品十分罕见。当代艺术家时常处于一种与现实社会微妙的境地，他们对现实抱有极大的不满，但又不明白造成这种不满的根源所在。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人跳出来做一些刺激的行动，那就成了他们眼中反对强权的楷模，比如片山的《吃屎》，比如艾未未的一些带有与政治对抗的隐喻性作品，俨然成了具有当代性艺术作品的经典之势。 还有很多艺术家仅仅停留在抄袭、模仿西方和哄抬自我的阶段。“我们的错觉，是将文件展看成是类似我们的“全国美展”，将出了名、上了榜的当代艺术家，看成是我们“成功”的画家。咱们的潜意识、显意识，更从来假定西方文化和当代艺术比咱们“对”，比咱们“先进”、“牛逼”，以为咱们凑到西方去，一旦进了什么馆、得了什么奖，就顺理成章，保管“获得一致好评”，从此可以凭借西方的肯定，一路光荣正确下去，放心、安全、无可争议——这是不是咱们的常识、常态？所以问题可能出在咱们这一边。”⒀ 但当代艺术不仅仅是反人类反社会，也不是牙牙学语和装腔作势，那些私人的小资的寂寞的忧伤和无病呻吟，并不能代表当代的一切艺术精髓。这一点，从主流社会对当代艺术的态度转变就可以看出来——当主流社会对当代艺术的态度由极度的排斥变为暧昧的接纳，可以看出，当前横行的当代艺术已经失去了当代色彩——因为其不再具有冲击主流权威的力量，主流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才象征性地施舍一点空间——你们玩吧，你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你们冲击不到我的权威。不彻底的对抗，恰好助涨了强权的稳定和稳固，因为不彻底的对抗得以无阻拦的实施，在大众看来，就反应了当权者的民主和包容——这正是官方转移民众注意力，以掩盖本来专制的体现，并让其表现的民主、自由、博爱、和谐的手段。 艺术家黄震对这种危机好似有所察觉，因此他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份定型，而极度地想通过实际行动来达到转型。当代中国物质主义横行于每个社会生活的细节，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民信仰拜金主义的”黄金时代”！黄金的符号，已经深入国人之心，成为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这个没有上帝的民族，这个失去幻想和想象力的民族，每一个人都变得那么现实——他们的追求仅仅是黄金——用于购买昂贵的房子和奢侈品，用以往自己脸上贴金，以换取小规模荡气回肠的虚荣。如此发展下去，若干年后，中国人除了钱，还会有什么？就算长城，也会有人想办法拆掉，用以堆砌自己的休闲会所。到那时，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中国人，还配谈文明古国和当代艺术吗？ 再比如，当代中国的政治，每一次事件的发生，到后来都是“那一小撮不明真相的群众”所为；每一次野蛮的拆迁，都是“为了市民拥有更好的生存环境”；每一次灾难发生之后，地方的GDP都依然保持高幅度增长；每一次集体性的腐败现象，都是少数人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诱惑……权力持有者总是“点石成金”，走五十步笑一百步。 当代的中国好似一场梦魇，全中国人都被”魇”住了，紧随一股无法言清的潮流，浑浑噩噩地肆意弥漫，我们将随着这股浑流同流到哪里？我们还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从这股可以摧毁一切意志的浑流中奋身而起吗？我们还有足够的眼力洞穿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黄金”吗？我们还有在逐金大潮中急流勇退以力挽狂澜的决心和气概吗……？ 面对这一系列追问，艺术家黄震理智地创作了《魇》这件作品，这是一次前卫的中国当代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超度行为，它展现了当代中国最前沿最本质最宏大的社会问题。当然，仅仅通过一次行为艺术，这些问题根本无法解决，但他所带来的持续的刺痛，必将为当代艺术乃至当代中国带来持久的反思。 2010年6月许多余于合肥大蜀山。 参考书目及参考资料： ①《西方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葛鹏仁著，吉林美术出版社，2000年10月出版。 ②《近代美术史潮论》，坂垣鹰穗著，鲁迅译，中国摄影出版社，2001年1月出版。科学追求真，艺术追求美；科学之真具有普遍性和唯一性，艺术之美具有特殊性和多元性。换言之，科学据事物之普遍性去处理事物之特殊性，艺术据事物之特殊性去处理事物之普遍性。 ③《送你金砖，你也不一定幸福：合肥当代艺术双年展上，“镀金裸女”用行为艺术批判“拜金主义”》安徽商报，2010年5月9日报道，作者：孙金山、卓也。 ④《黄震携黄金裸男上演“久留米之魇”》，新浪新闻，参见新浪网2010年6月8日报道，作者不详。 ⑤《合肥天鹅湖畔惊现裸奔男，被称“黄金哥”》，中国网，2010年6月8日新闻。 ⑥《某建筑工地惊现高僧全裸金身 称为农民工祈福》，作者张辽，新民网，2010年6月9日报道。 ⑦科学是“反映自然、社会、思维等的客观规律的分科的知识体系”。每一种自然现象的揭示和论证，每一项科研成果的探求和发明，每一门分支学科的形成和确立，均有其内在逻辑、发展规律，均有其必须遵循的基本法则。科学的创造，昂仗于盘根错节的知识之网和一环扣一环的智慧之链，其研究大抵在归纳的基础上进行。科学的走向及其目标带有某种普遍意义和共性，而不以个人的好恶为转移。“科学是我们，艺术是我”意谓艺术强调个性,而科学强调集体性。苏联作家苏霍金也曾引用这一名言,用来作为自己立论的根据之一。 ⑧参见《艺术家的创作个性和创作动机》一文，选自《艺术创作于审美心理》，童庆斌著，百花文艺出版社。 ⑨《作家的创作个性和文学的发展》，赫拉普钦科著，上海译文出版社。 ⑩参见《创作个性在创作活动中的表现》一文，选自《艺术创作于审美心理》，童庆斌著，百花文艺出版社。 ⑾《歌德谈话录》，人民文学出版社。 ⑿参见《探索》杂志11月16日报道。《关于黄金你可能不知道的20个故事》，《深圳特区报》，2007年11月27日转载。 ⒀《关于西方现代艺术的”困境”》，参见《纽约琐记》（下），陈丹青著，吉林美术出版社，2001年8月出版。 | 
发表于 2011-12-18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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