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微尘含笑 于 2013-3-2 13:52 编辑
◎三月的女子
清晨,她从梦中醒来。在鸟鸣中沐浴,洗净尘埃。饮下一杯浓郁的阳光。
她对镜梳妆,春水为镜,春风为梳。故意打翻胭脂盒,桃林就凭空多了一片。额头开阔,星星就多了几颗。
有火焰从她的脚底升起,从扭动的腰身爬上伸展的手臂,从指尖喷薄而出。她的腰身遵从了火焰的走势。
春天里穿针引线,用花朵弥补着生活的漏洞。香气是最好的材料,用来建筑楼阁。留住了那些流浪的人儿,留住了失散的骨头。
三月的女子喜欢一串露珠作世上最轻最晶莹的密码,阳光的手指轻轻打开她的酮体,打开她深埋在树枝里的喉咙。
三月的女子,怀孕,诞下花红,牧羊。她手握柔软的皮鞭,把地上的羊群赶到天上就变成了白云,白云也会瞬间从天上掉下来变成羊群。
◎饥渴的人
饥渴的人在寻找泉水,倾听泉水流动的声音。因为倾听,他的耳朵开始变大,大到遮天蔽日,整个身子就小到可以藏进耳朵里。泉水从遥远的声线上跑过来,赋予阳光折射之后的斑纹和光泽。赋予一只木盆或青花瓷碗满足幸福的表情。哗哗的节奏里伸出细长的手指紧扣饥渴人的心门。泉水羽翼丰满,金钥匙一样伸到饥渴人的锁孔中,转动,轰然打开。
饥渴人习惯闭上眼睛这样幻想并忘掉自己。他虚拟一场风,那片特大的耳朵就成为他驾驭的风帆。他想象着饱饮之后,宁愿淹死在泉水中。有一天,他忽然想到要动手深挖一下,找到泉水。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脑袋就裂开了一道缝。他呼唤锄头,呼唤比刀剑还要锋利的利器。真正的泉水就在身体的内部。他昼夜不停,利器跟头盖骨碰撞出火花,第一次照亮了自己。他必须坚持,挖出泉水并引荐给更多饥渴的人。他还设想在身体的某个部位安装阀门和开关,架上管道。让自己膨胀之后的身体不至于内压过大。
随着意识的走向,他有了井一样的深邃和海一样的胸膛。然而,他依然感到饥渴,他只能从前来汲水人的欢喜中一次次湿润自己的心壁。
◎拇指姑娘
我一度怀疑你的出生,不是来自安徒生的笔下,也不是巫婆手中一粒麦子的演变。我坚持相信:你的前生跟我一样。只是你发过高烧不省人事之后的超脱,或是误食有毒的红果在痛晕之后裂变。
瞧你,坐在花朵里,饮甘露,食花蜜。没人能惊扰你的小梦。只借一阵小风你就能跃上九重天的云朵,跟星星说话。将一缕月光撒下来,撒到人间一个忧郁的小窗口。
因为你的小,不用跟任何人争地盘。随便一片绿叶就可以做你一生的温床。因为你的小,避开了锋芒。因为你的小,获得了无比的轻盈,想飞就飞。因为你的小,一个遗落田间的稻穗都是你一生的惊喜。因为你的小,不惊动四邻,在人间小小的爱着,阳光的金蝴蝶永远围绕着你。
这么多年,念着你的名字心房里就种下你的温床。你嫁给花王,所有的花朵都是你的子民和亲戚。那片飘飞的秋叶上有你吗?飞舞的雪花上有你吗?想必那些成群结对的蚂蚁都是你的姊妹兄弟。鱼儿、田鼠、还有你喜欢的小燕子这些故交也一定知晓你的所在。
拇指姑娘——我无声的呼唤你时露珠就落在一颗草籽上,一滴晶莹将草籽包裹起来。这是你特意安排的吗?我顺着一朵花的方向,顺着阳光的手指找了你一辈子。每天都会在甜甜的梦里睡去。你是否就躲在我的眉间还轻轻吻了我?
◎缝隙
缝隙似乎是无处不在的。比如一张照片,明媚的春光中打开一条缝隙,你被牢牢地嵌入一段时光,没有疼痛,像瞬间张开的嘴唇。假想记忆的撬杠,时光的倒流,将一些过往拉长,却只能在最终合上。
比如,打开一本书,如同打开一片文字的海洋。一些字的缝敞开着,泛起浪花。呈现瞬间,咬合了你,击中了你的呼吸和血脉。你无法再次打开,将自己抽离。有时候,感动的泪花告诉你已经回不到最初的空白。
一个人的门虚掩着,一些经过,叩门声,处处充满了玄机。你无法预测打开或合上的时间,也无法预测缺失和盈满。你一直打开着,甚至是在闭合的时候也会不经意的留有缝隙。也许,你无意张开的缝隙,因打了一个哈欠,就含住了你一生的等待。
我们鱼一样的游动,有时潜入水底,有时浮出水面。却不敢保证自己的鳞片会在哪片水域被刮掉。时间的缝隙时刻准备使劲钳住我们并将我们狠狠地扔在沙滩上。
不曾设防的毒刺张开的缝隙始终都在暗处。我们究竟这一生有多少毒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只有自己知道。世界上没人会透露这些疼痛的秘密。那些风湿的痛总会约定在风雨天嚣张一次,很多话在骨缝里释放阴毒。
黑夜深不见底,我拧开台灯,试图看清什么。写下缝隙,写下缝隙因你而获得的痛感和生命。河水中,我们顺流而下。扇贝一样,珍珠在我的心里,在开合中得到淘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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