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家的立场
开篇《重建诗歌精神》,提倡“绝对”“唯一”,其实就是“最高精神”“最后因”,甚至认为,证明上帝的存在或不存在,是“天真、徒劳和可悲”的。一下子就凸现出一位批评家的立场。对于全书来说,提纲挈领。 相对与绝对。人们可能奇怪的是,在现代的语境里,本质主义落难,后现代就是相对。在具体阅读过程中,觉得杨远宏的诗学理路简直就是相对诗学:崇尚创造,尊重,转变,差异,新生,等。但是,这些都不是诗歌本身,而只是抵达诗歌之途。只有诗歌本身是绝对的!这就是杨远宏一直在孜孜以求的“诗本体”,“本真诗歌”,或说绝对的诗歌,诗歌的绝对。也就是说,通往绝对的路,通向“诗本体”的路径是相对的,有千千万万条。 绝对的立场,摒弃了一切怀疑论(休谟式)和相对主义(后现代),从而将现代诗学引向严格的人文科学的建构。或说,真正地寻找到现代汉语诗歌的知识构架。因为“绝对”的根据,杨远宏不忌讳什么“元理论”“元批评”,它本已具体落实、吸纳与化解于“诗歌精神”之中。并连接诗歌实践甚至在诗歌实践中一再激活,“一旦‘诗歌精神’实现为诗人规模性的觉悟和文本,就已经划出了一个诗歌的新时代”。(P145)这样,诗歌精神与诗歌实践形成“互文”,显示出其强大的生命力度。 诗歌是燃烧的,诗学也不是冷冰冰的标本。尤其一提到“绝对”,一般人很容易想到“逻辑”“科学”“冷处理”等而与拥有感性热度的诗歌的“诗学精神”绝缘。其实不然,我宁可将杨远宏的“绝对”比附于韦伯的“理想类型”或价值形而上学,它是燃烧的诗学,但又不是“燃烧的迷津”,否则,“绝对”的价值从何谈起。杨远宏的诗学批评处处透露出人文关怀、现实态度与诗歌实践的灌注,以自己的独到发现参预时代潮流。作为一个拥有绝对的立场的批评家,杨远宏正是这样不愿做一个诗学的“纯思”者。文本存在与批评家的实践同样进入了他的视野,这就避免了他的批评在“元”批评的基础上起飞之后遁入高蹈式的虚空,从而一直不离中国诗歌地形图的浸润。他曾对大量诗人作过大量的文本细读,本身又是诗人出身,他就在诗歌之中,解读与概括起来自然得心应手。如在当代诗歌“喧哗的语境”中,杨远宏厘定着优秀诗人∕重要诗人∕伟大诗人,高屋建瓴,其诗学形而上学显示出“一网打尽”之功效,其分析既有现有的(优秀或重要),又有未及的“理想”展望(重要或伟大)。地地道道的“绝对”的理念之助! 绝对就是普遍性,“诗歌精神”正是在这样的导向中出场的。杨远宏由此展开对汉语优越性的批判不可谓不精当、深刻:肇始于九十年代的中国诗歌个人化写作很有可能带出潮流化、时尚式,这缘于诗人们更依赖于群体性,于是发展为从民族性上找精华,汉语至上自然成为一些诗人的“诗歌精神”缺失的托词与隐患。正是在这里,我还发现杨远宏的诗学批评始终将诗学置于人类文化(广义)大背景之中,尤为注意其两大核心元素:文化(狭义),哲学。超验的神学也在他的关注中。这样,诗学的“绝对”就克服了一般性的偏狭之私,而有着更为坚实的根基。 总之,不是随波逐流,而是有着自己的坚定信仰和立场,并通过文本系统抵达自身的批评深度和批评个性,这就是杨远宏在当今中国诗学批评格局中的优异品格。
(《涨落的诗潮》,杨远宏著,中国三峡2002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