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诗需要有欣赏的眼光与心态:
李唱白的《磨刀》
我一直在磨一把刀
不为了它的利刃和锋芒
我一直在磨一把刀
不让它沾染上 任何一滴血腥
我一直在磨一把刀
也不让它去伤害 任何一棵草木
我一直在磨一把刀
只磨给对手看
我一直在磨一把刀
越磨越短 只剩下一点钢
含在木把里
木白点评李唱白的诗《磨刀》
李唱白,河北新河60后诗人。他的诗比较注重内视性传达,创作了一些优秀的短制。如这首《磨刀》,入选2013年网络好诗。
诗歌内视性的传统涵义,简而言之,即移物于心,生意成象,侧重于言说外在事物的内心观照。而今,这种观念已经受到广泛质疑,并被一些探索的文本所颠覆。我认为,诗歌创作不单纯是外在世界在头脑中的单向、被动反映,而是诗人经过积累、沉淀、概括,形成了对生活现象更为能动、更为深入、更为本质的认识,并将这种认识外化于客观事物,使外在的象能够传达内在的意,从而赋予诗歌意象以独特的超验性。超验性,即诗性,是诗歌区别于其他文学艺术的最鲜明的特质。《磨刀》就有如此特质。
有人评说,《磨刀》这首诗与时间对峙,因而显得深邃。在我看来,这样的内视性解读虽然新颖,然有失于逼仄。这首诗的关键词不在“磨刀”行为,而在“磨刀”的指向,即“对手”。时间当然也可以是“对手”,但如果把“对手”仅仅理解为时间,则太表面化了。
“我一直在磨一把刀/不为了它的利刃和锋芒”,这把“刀”,是一把抽象的“刀”,一把超验的“刀”,因而“我”才“一直在磨”,明示“磨”的动机不在其“利刃和锋芒”。我们知道,“一把刀”的功用主要在于其“利刃”,“利刃”越显“锋芒”,其功用越强。“我”弃“刀”的功用而坚持“磨”的行为,就让我们阅读的思维惯性突然停顿、转向。
第二节,是对“不为了它的利刃和锋芒”的进一步铺陈、强调。“磨刀”,既不是用来砍伐植物,也不是为了杀戮动物。这里运用反复的手法,虽然突出了“磨刀”行为的非偶然性,但从整首诗的内在节奏和韵律来看,还是有瑕疵的,至少影响了气韵的流畅感和结构的均衡性。这节不如改为:“我一直在磨一把刀/不让它去伤害/任何一棵草木/不让它沾染一滴血腥”。况且,用“任何”来修饰“一滴”,多余。
第三节,“我一直在磨一把刀/只磨给对手看”,似乎让我们找到了“磨刀”的行为动机。“对手”,既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那他是什么呢?所磨之物还是“刀”吗?“对手”这个词语的意义与符号之间失去了透明的对应关系,从而使整首诗的指向是混沌的,即出现了德里达所谓的“异延”状态,或称之语言的悖论。有人将这首诗解读成与时间的对峙,当然是“对手”的能指,但却排斥了诗歌语言“异延”的丰沛性。“每一次解码都是一次新的编码”,这是索绪尔对传统“在场行而上学”的颠覆。
“我一直在磨一把刀/越磨越短/只剩下一点钢含在木把里”,这一节是全诗的精华。诗人放弃了以有形的符号来描述无形的经验世界,将和解的“伯特利梯”留给读者,而是专注于语言本身的内视性“异延”。这把内在的抽象之“刀”,有了外在的具象之“形”,让诗歌的趣与味,在超验的世界里跌宕腾挪。这也许就是该诗,被评为“网络好诗”的重要原因吧。
刘亚明点评李唱白的诗《磨刀》
与时间对视,往往是深邃的。同李唱白的那首短诗《伤》一样,《磨刀》对于“血腥”也是避而远之。前者是怕看见或不忍看见“血腥”,后者是不想制造任何“血腥”。冷丁看《磨刀》,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一直在磨一把刀/不为了它的利刃和锋芒//我一直在磨一把刀/不让它沾染上任何一滴血腥//我一直在磨一把刀/也不让它去伤害任何一棵草木//我一直在磨一把刀/只磨给对手看”。这里,与其说“磨刀”,倒不如说李唱白在与时间对视,心静如水。想想看,一直在磨一把刀,不是了它的利刃和锋芒,不让它沾染上任何一滴血腥,也不让它去伤害任何一棵草木,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刀磨快了,不去割草木,不去对付生灵,而是只磨给对手看,这似乎有悖常理。仔细品味,这背后掩藏的是时光的消耗(对手是谁,我们可以不去理会),是善的表现,也是与“对手”的一种心理战术,更是内心的沉静与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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