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流派网新帖荐读
#流派网诗歌#
雾都孤儿
提着从骨灰里剥下来的阴影起草一份演说
我们割下了民脂民膏盖上独裁的图谶
我们裹挟着滂沱的心志迷失于鸦片的快感
我们洗着祖国的羊水洗出高利贷的胚胎
我们自欺欺人地在腹部烙下理想的妊娠
命这个字被我们反复咀嚼不得善终
佛戴上雾霭这顶乌纱让我们供奉如仪
我们清洗国家机器化疗下的肉糜
查阅魔鬼耻骨间酿造出来的哲学虫卵
河流被化工厂血洗,土地被尸臭阉割
在人造的群山里饕餮着欲望的狼群,把呻吟拧成经济的玫瑰
路途沉重,如痴如醉的权力黑洞正在滋养那些奸污过的名词
剥着彩虹的乳头舔舐的官僚们,捕捉着心惊肉跳的投机者
请抓出眼球仔细看一看这个囚禁记忆让言辞都破产的时代
被我们一次次的叫错、速冻、遮蔽
我们用哭声裹着从噩梦里长出来的蚊子酿成鸩毒
我们借用骷髅串起了文火煅烧的诳语和耻辱,我们掏出怒气烹饪
雨珠脚上的蒺藜
即便我们垄断了这层皮囊到头来还是被疲惫爆破成一缕青烟
即便在心田种植了万亩罂粟还是会被剖成邮戳盖满一场场黄粱梦
死婴在民俗油腻腻的视线中张开血口,到雷霆的词根下喊冤
到我们的肺叶上收集焊花和尘土
而它破费了天真的呼喊卵一样孵出脆弱和耻辱:
因为惊雷要饱蘸着晚霞,扑向媚俗的尘世
就去烫平那些胸中块垒;因为矿难要在心房里垂钓怡情
就将我们的喉舌剥落成漏斗漏掉呐喊和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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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派网诗歌#
嘶沙
梵音挑明了轻颤的青灯
只待垂敛的老僧盘腿入定
或者默转指间运行的慈悲
在寺外的台阶之侧
卑微的苔藓正像失声的木鱼
缓缓吞咽着夜晚愈加空寂的光阴
只有寒露一闪即落
呵,这梦一样的敲打
一切仿佛从此老去
一切又恍若不计损耗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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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派网诗歌#
向上飞的叶子(两首)
陈建正
它向上飞
不是有笨石坠住它
它一点点往上,往上
爬楼梯
翻动生命最后的时光
气力不足,又是那么高傲
极尽全力向上
一棵大树突然拦住它
它绕着大树飞了一会儿
然后,
就从那片黄里不见了
虫鸣
太阳刚落山
一群小家伙
便推开了夜的门
拉起了帕格尼尼的小提琴
一大片草坪
从眨巴的眼睛里站起来
竖起了一只只耳朵
多么新鲜的词
如果咖啡里加点糖
整个夜晚是和煦的
(注:帕格尼尼,意大利著名的小提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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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派网诗歌#
地火,一首诗的燃烧
戴永成
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王进喜
这是地火燃烧的道路:恐龙、狼鳍鱼、海菊哈、浮游生物、血、铁、火、岩浆,钻机、泥浆、磕头机、采油树、炼塔林,最原始的元素。
这是被地火叫醒的诗歌:走进荒原,诗有了野性;搂着篝火,诗有了血性;攥着刹把,诗有了铁性;人拉肩扛,诗有了草性;搅拌泥浆,诗有了土性;制服井喷,诗有了火性。
地火燃烧的诗歌,堆积成亿万年的岁月。
钻头穿透的诗歌,焊接成历史与现实的声音。
钻头与刹把,是铁深入地球的方式,敲打出一种悲壮的诗歌,叫铁人诗。
地火与篝火,是火点燃血液的方式,锤炼出一种生命的激情,叫铁人魂。
火与火燃烧,沸腾的血来自荒原十三路会战铁军:断臂将军、草根、天山雪、昆仑山下工程师、脱去军装的士兵……前仆后继的血,铁人是大荒的旗帜。
铁与铁碰撞,发出诗歌的声音,敲打出铁人的风骨、灵魂与生命站立成钻塔的誓言。
火,淬炼铁人。铁,敲打诗歌。铁人诗只有三行:钻塔、地火与崛起。
啊,地火,一首诗的燃烧。
听铁。我们踏着铁人魂走进中国梦。听诗。我们学着铁人诗撰写民族魂。
铁。火。魂。诗。
以铁人的呐喊写诗,以诗人的铁骨铸魂,或许就是我的诗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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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派网诗歌#
银杏路
苏栖平
只要是在路上,就忍不住走下去
就忍不住翻动手掌,代替一片黄叶的坠落
只要在走,就会失去尖锐感
我是飘动的,轻于鸿毛与琴声
连遥远也一并失去,眼下的
这些距离,都是不够恨的距离
你在那里,残留树枝的折痕
其他人,在一点一点搬走你
空旷和长,但风景本来是你的私藏
干净的水面,栏杆,有外在的和谐
你动不了自己,一种美或结果
而所有的事正变成一件事
所有的名字是一个名字
站好,我会过来,但不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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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派评论#
特区文学·刊中刊《读诗》
专栏:诗家日常笔记
什么是力量
王小妮
不要学习蜜蜂
十二月,我的院子里来了一伙特别的蜜蜂,航空母舰级的,象蝼蛄,而且是狭长形。多么小和丑的花朵,它们都不厌弃,夸张的嘴探进花蕊,嗡嗡地忙。
站在“人”的石阶上,这石阶代表了权威角度,人说:蜜蜂对人有益。
课本上,立刻鼓励无知的孩子们都去学习蜜蜂。因为它孜孜不倦,勤劳又有秩序。教科书使用了让平凡人汗颜的句子。书上说,它们“酿造着美好甜蜜的生活”。
其实,人只是为了那甜蜜与美好,好象这样一说,活着都立刻变得舒坦。为了自身的舒坦,人非常愿意学习。他们怀着心思,研究一个个动物,然后宣布:向蜜蜂学习规则。向牛羊学习朴实。向猎犬学习忠诚。向虎豹学习残忍与坚定。
谁说蜜蜂勤劳?在蜜蜂的世界里,飞,不一定就是工作。停落在一片树叶上,也不表示懒惰。风也在不断地吹拂,这显然是风的勤劳。风不吹,它就自动消失了。天气预报说:今天闷热,没风。它不会说:今天风在偷懒。
蜜蜂,一群群地忙着。牛,一匹匹拱在泥水里。猎犬伸着长舌,小跑着紧随了主人。而这时,风可能正向着北方吹。它们就这样活着,没有内容,没有意识,想也不用想。人的角度只相当于一块顽固石头的角度。
土滩上有成千上万的石头。现在,我找到了蜜蜂所处的那一块大石头。我设想,蜜蜂也准备向人类学习点什么了。它向花蕊中去取粉,正像人要从万物中取得智慧。我在石头上看见,人很高大,缓慢,不可琢磨。那么,动物向人类学习什么呢?
人,太含糊。从来没可能通过人的去向,了解到他们心里所想。人多么隐暗,多么不明确。他们脸上笑着,绝对没有被一层深色的花粉覆盖。但是,动物们不可能看到人的心里想了什么。谁能相信一只蜜蜂在翅膀向东直飞的时候,心里正全力想着向西呢?
学习,是一件难以完成的工程。最大的神秘,比苏门答腊特产的那种大过桌面的花朵还要不可思议。物种们不可以互相学习!蜜蜂们决定放弃了被摩仿。它们并不是在孜孜不倦。
事情变化得简单到了透明。人只是单方向地宣布要学习蜜蜂。
每一个老板都要求他的员工不停止地工作,然后老板可能说到了蜜蜂。每一个教师都愿意训斥偏离出队列半公分的孩子,那些孩子从小就知道了蜜蜂的纪律。
蜜蜂的王国是凭借着本能构造的王国。人最不愿意指明这一点。人在宣布了自己的学习榜样之后,仍然一罐一罐在进禁食蜜蜂们酿出来的蜜糖。
古代竹林七贤中的阮籍望着歧路,哭泣着返回。他的痛苦,是因为他不能在向西,又向东之间作出抉择。人和蜜蜂正是在两条取向不同的路上。
一个人怎么能同时行走两条完全相反的路?又自由,又勤力,又有头脑,又紧密地排列在同一个整齐的方阵之中呢?
朗读教科书的声音还带着奶的气味,不过,那些孩子们已经在学习书的同时,学习了掩盖和埋藏本性,下课铃响的时候,象另一种动物,孩子们欢乐地跑到院子里,什么全忘了。
什么是力量
放下一本画册,脑子里充满了在空气中行云流水那样飘逸的人形。一分钟以后,我站在拥挤的街口,前后左右全是行人,一个奔跑的人,重重地碰痛了我的左手臂,他连头也没有回。我可不可以申请进入画册的某一页,做离开地心引力的飘浮者?
我看见,那儿还有很大的蓝色空间。我想,在胶版纸印刷的书上,做一个人会非常自在。
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我很清楚。在光滑的纸下面藏着温度,张开嘴,让声音越过一大片秋天的田野。我知道我是谁,到画册里面去是不可能的。但是,满眼睛里拥挤的,用两只脚急速行走的人,显得太沉重又太真实了。
有人反驳我:你难道幻想我们都变成穿衣服的云彩吗?他说:人的“美”不在于轻盈飘逸,人有着油彩不可表达的力量。
我知道人的力量是什么。
在这同一天,我经历了三件互相无关联的事情。一个扛着沉重东西的人走过窗外。他扛了三条重叠起很高的蛇皮口袋。在那种压迫之下,他还在叫卖。这是一个卖柚子的农民,口袋里鼓着形状象地雷的大颗果实。只要给他一张纸币,马上能减轻那肩膀上的一部分重量。我出门去,买了二十个柚子,农民扛着两只口袋走了。
从信箱中取出一本刚寄来的刊物,看见一个小说家的半部长篇,另外一半据说在下期刊完。我耐心地读了五页。我必须钦佩这位作家的坚强。他能把那么琐碎无味的事情,用淡水一样的语言写在纸上。从第一个字开始,到第一万个字。我感觉,小说作家苦过了卖柚子的农民。那苦难,看不见的深重。支持一个作家写下去的力量,是在什么不可思议的位置中抽取出来呢?
后来,我睡午觉。突然有响声,刀锋一样插进来。我在同一时间内快速地想到了闹表、上课铃,门铃。判断力不能指证它们,我不知道究竟什么在响。我好象是一片盖着被子的,另外一些棉花。两秒钟之后,我听明白了是电话在响。我这团棉花才开始变化成人。我伸出一只手,去找电话机。
我从来没在现实和非现实中见过力量的原形,圆的或者长方的,黑的或者红的。它肯定存在。不过,它非常象一个被多次重复了的谎言。
扛柚子的人刚走出果园,是肩膀上最难过的时候。柚子们还带着树的水分。如果那农民想:背得太多了,我马上要摔倒了。可能他会立刻扑倒在土路上。力量失去了,皮色正在变黄的柚子们,会四面八方地离开他。
如果小说家离开了书桌,他忽然怀疑了!感觉到没什么理由再把故事编织下去。他的渔网,在织到五分之一大的时候被抛弃。力量一下子失去的时候,作家的手里空握着一枝竹梭子。
睡得极沉的人,有可能在电话铃声里继续不醒。并没有其它的替代方式,去帮他拿起那只话筒,唤醒力量。想说话的另一个人,被阻止在线路的另一端。那人想:是不是家里没有人?
但是,所有的假设并没发生。人用意识支配了称为力量的东西。他把他认为不可推卸的责任完成了。真实的人,都在这么做。
而画家依据了什么,使他的人类懂得了“自不量力”?
那些画上的人,脱离了田园、交易、名誉、书本和电话,在画家的虚构空间里飘。画上的人不叫卖,不计算稿酬,不争夺名利,不接听电话,他们活得平平稳稳。那些用画笔创造的人类,永远专心地飞翔。
我问画家,什么是力量呢?画家说,力量,正是还没有发生的想象。
衣服绉折里的人像
那件衣服被搭在椅背上。浅褚色的风衣,默默无闻的家伙,可能是六年前,大约花掉四百元买了它。
从某个角度,我完全无意地看见它身上的绉折。在那悬挂的纹路中,暗藏着一个人形,是一个男人侧面的轮廓。只要进入了那个角度,立即能明确地看到他,由几根粗线条构成的纤维质的脸上,有着人的愁闷。
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他从无到有,停留在我的那件旧衣服上。那些无意义的绉折们,怎么样使他有了那种情绪?他的半边脸和很乱的头发,那些头发其实是下垂的两条衣袖。
我对人说,那件衣服的绉折完全象一个人。好奇,使真正的人走过来,调整到和我同样的角度。但是,他说他没看见。他不认为那是一个人像。他说,倒可以想象成一个山丘,地貌复杂的山丘。
可惜,我不是依赖了想象,我的确看见了他。
没有人注意到这件静止的风衣。只要不被人穿在身上,谁还会看见它?人们都有真实的事情做,确凿而有形。只有我在晴朗的春天的下午,感觉到有人正愁闷地靠着椅背上,那种神态叫人动心。
在这个时候,有人经过。椅子被碰动,整件风衣歪向一侧,一点声音也没有,羽毛般细小的声音也没发出。风衣换了一个姿势,重新组织起一批绉纹,我所见过的人像,已经不在它的身上。
事情在这里可以结束了。比如人们想做一件事情,然后放弃。但是那神态还在。离开了绉折,它在空间之中仍旧停留了几分钟。每件事情都会有结局,却不一定有神态。我在不存在里,盯住了一个人的愁闷,看着他渐渐消散掉。
在南方,穿风衣的日子非常有限。它长久又垂直地挂在柜子的最里侧,只因为它是我的衣服中最长的一件。装衣服的柜子,四季都闭着门,只有今天,我偶然看见好太阳,才把它们拿出来晾晒。
我的风衣,它暗藏了多少张人的脸,多少种神情,在绉折里不断地轮回转换。它是比地球还要繁忙的一件庞大的物体,由柔软棉布构成的另一个世界。而我,也只有在宁静到来的时候,才能够与它真正地会见。那是我风衣里面的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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