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忍淹留 于 2015-8-21 12:54 编辑
邵洵美,拜伦、雪莱、泰戈尔的重要译者,翻译界公认一流。
简要生平:邵洵美,原名邵云龙,祖籍浙江余姚,1906年出生于上海。
16岁时恋上了表姐盛佩玉,17岁时学会了开汽车。1923年初毕业于上海南洋路矿学校,同年赴欧洲留学。1925年初,与盛佩玉订婚后赴英国剑桥大学留学,在读经济系,自学英国文学,期间他结识了徐志摩、徐悲鸿、张道藩等朋友。然而不到两年,因家里遭火灾,经济吃紧,加之老祖母抱曾孙心切,被迫中止学业返国。1927年初结婚。同年4月,应时任南京特别市市长老友刘纪文之邀,做了3个月秘书,发誓一辈子再也不当官。1928年,开办金屋书店,并出版《金屋月刊》。1930年11月,“国际笔会中国分会”成立,当选为理事,并任会计。1933年,编辑《十日谈》杂志,并发表第一篇小说名为《贵族区》。1934年,编辑《人言》杂志。1935年,初遇美国女作家Emily Hahn,“教唆”艾米丽从此染上阿芙蓉癖,后为其取中文名“项美丽”。1936年3月至1937年8月主持《论语》半月刊编务。出版事业在解放后无法继续,继而为生计开始翻译。1950年代后期,几封写给项美丽的信被“有关部门”收查,而项美丽的丈夫是英国谍报人员,因此入狱三年半,实际上心中内容不过是倾诉窘困生活。
1968年,邵洵美贫困交加,并在浩劫中藏书全无,友人相互不敢联络,再三经历出院入院,终在当年5月5日病逝于上海。
重要经历:
以爱之名:邵洵美与表姐盛佩玉相恋时,见《诗经》中《郑风·有女同车》有“佩玉锵锵”一句,遂从“洵美且都”取“洵美”为名,以示爱慕。
赌国诗人:邵洵美自己是清末高官后代,妻子也身出名门。于是好酒好赌,并认为赌博有诗意,讲究雅赌,十分看不起世俗赌徒,且越输钱越有好诗,自称“赌国诗人”。
婚礼话题:邵洵美与盛佩玉的婚礼在卡尔登饭店举行,证婚人是复旦大学创始人马相伯。江小鹣、郁达夫、徐志摩、陆小曼、丁悚、刘海粟、钱瘦铁等友人纷纷道贺。他们的结婚照登在《上海画报》(1927.1.21)的封面上,冠以“留英文学家邵洵美与盛四公子侄女佩玉女士新婚俪影”,还配发了《美玉婚渊记》一文,一时成为上海滩的时髦话题。
出版事业:1928到1950年间,先成立“金屋书店”,然后是“上海时代图书公司”,再是“第一出版社”。还先后接管了《狮吼》杂志并创办了《狮吼·复活号》、《金屋》月刊、《时代画报》、《时代漫画》、《时代电影》、《文学时代》、《万象》月刊、《论语》半月刊、《十日谈》旬刊、《人言》周刊、《声色画报》,达11种之多。还和友人合作出版过《新月》月刊、《诗刊》。1934年至1935年期间,同时出版刊物有7种,每隔5天便至少会有两种期刊面世。
盛佩玉晚年回忆:“洵美办出版无资本,要在银行透支,透支要付息的。我的一些钱也支了出去。抗战八年,洵美毫无收入,我的首饰陆续出笼,投入当店,总希望有朝一日赎回原物。”1938至1940年期间,与项美丽的合作直接导致关系进展为“旷世奇缘”。他们一起创办《自由谭》月刊(1938年9月1日创刊),即Candid comment Chinese Edition(《直言评论》中文版),鲜明提出“追求自由”。并且为了安全,编辑人、发行人署名都是项美丽。
《自由谭》受到日本人“关注”,一个自称是日本某通讯社记者的人约见项美丽,询问《自由谭》的编辑、出版情况,并警告要改变办刊方针、对日本要“友善”……《自由谭》被迫停刊。抗战胜利后,邵洵美仍致力于出版业,曾出任《见闻》时事周报总编。复办《论语》半月刊时,尽管经济拮据,他仍咬牙负债经营,直至1949年5月终刊。一生家业散尽,在对人和事业上,都是近代史无人可比的“孟尝君”。
邵洵美曾拥有自己的印刷厂和全国只此一台的德国进口的当时最先进印刷机。这台机器最后在夏衍的登门恳请下,被“割爱”到解放后北京要成立的新华印刷厂《人民画报》。
翻译“晚成”:邵洵美的翻译事业始于解放后。时代造就悲剧,1950年,印刷机和印刷厂被收购后,邵洵美带家人来到北京,但出版行业的道路无法再走。1954年,在好友秦鹤皋(上海出版公司)介绍下,翻译了马克·吐温小说,销路极好。夏衍了解到邵洵美的生活压力后关照有关部门介绍外国作品给其翻译,并可以预支稿费。
“癖好”名单:穿长衫,跳西式舞。
爱在自家宅内办文学沙龙。
因为皮肤苍白,出门前要薄施胭脂,自谓学唐朝人风度。
爱写诗,必须在没有格子的白纸上书写(落笔字迹秀丽,行列清晰,匀称洁净,甚至可以直接付印)。
张若谷、陆小曼回忆,邵洵美的私人书房里放着估价五千金以上的希腊女诗人沙弗像真迹、用20万金磅在伦敦拍来的史文朋的手稿、用羊皮纸装订的波德莱尔《恶之花》的第一版和结拜大哥徐悲鸿送给邵洵美的描绘巴黎酒吧“红磨坊”即景的帆布油画。
争议及自白:
李欧梵说,在现代文学史里,邵洵美比大部分作家不为人知,是因为他“最不符合有社会良知的五四作家典型”。
鲁迅曾数度讥讽:“邵公子有富岳家,有阔太太,用陪嫁钱,做文学资本。”此评影响颇大,使得很多人都认为邵是一个靠老婆陪嫁而舞文弄墨的纨绔子弟。鲁迅还说邵洵美是“富家赘婿”,写文章是“捐班”。两人并没有私人恩怨,据猜测产生误会应该是因为日本留学生章克标,他在日本报纸上看到鲁迅发表的批评时局的文章后转到《人言周刊》上刊载,于是鲁迅骂章克标向国民党告密,而当时邵洵美正是出版社的老板,故受连累。斯诺夫人曾问邵洵美:“为什么鲁迅不是中国最伟大的小说家?”邵洵美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鲁迅的确是中国文学界的一个力量,可是不能算最伟大的小说家,他的成就并不在于小说。”
章克标把邵洵美概括为三重人格的人:一是诗人,二是大少爷,三是出版家。章克标说邵洵美:“他一身在这三个人格当中穿梭往来,盘回往复,非常忙碌,又有矛盾,又有调和,因之,他这个人实在是很难以捉牢的,也就是很难以抒写的。”
邵洵美在《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中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个浪子,是个财迷,是个书生,是个想做官的,或是不怕死的英雄?你错了,你全错了;我是个天生的诗人。
个人著作
翻译——
《我的死了的生活的回忆》(小说),【英】穆尔,1929,上海金屋书店 《汤姆莎耶侦探案》(小说),【美】马克·吐温,1955,上海出版公司 《玛丽·巴顿》(小说)【美】盖斯凯尔夫人,与人合译,1955,上海文艺联合出版社 《解放了的普罗密修斯》(诗剧),【英】雪莱,1957,人民文学出版社 《拜伦政治讽刺诗选》,【英】拜伦,邱从乙合译,1981,上海译文出版社 《麦布女王》(诗),【英】雪莱,1983,上海译文出版社 《家庭与世界》(长篇小说),【印】泰戈尔,1987,人民文学出版社 著作——
《天堂与五月》(诗集),1927,光华
《花一般的罪恶》(诗集),1928,金屋书店
《一朵朵玫瑰》(诗集),1928,金屋书店
《火与肉》(论文),1928,金屋书店
《诗二十五首》(诗集),1936,时代
《论幽默》(文论编选),1949,上海时代书局
译著节选
解放了的普罗密修斯(第二幕) 第一场 早晨。印度高加索的山峡。景色幽致。阿西亚单独一人在那里。 阿西亚 你从满天的劲风里降临到下界: 正象一个精灵;又象是一种感触, 使明净的眼睛充满了不常有的泪水, 害得早该平静的寂寞的胸怀 加上了心跳;你在狂风暴雨的摇篮中 飘忽地下降。啊,春天,你当真苏醒了! 啊,风的孩子!你如同一场旧梦, 突然重现——它当初是那般地甜蜜, 因此现在带上了些优郁的滋味; 象是一个天才,又象是从泥土里 长出来的一种欢欣,用金色的云彩 装饰着我们这个生命的荒漠。 季候到了,日期到了,时后也到了; 日出时你该来到,我亲爱的妹妹。 我等得你好久,想得你好苦,来吧 啊,时光不插翅,简直慢得象尸蛆! 青紫的山岭那边,橘黄色的早晨 逐渐地开朗,有一颗苍白的星 依旧在闪烁不停;当清风吹散了薄雾, 它便从分开的隙缝里把身影反映在 幽暗的湖面。它在淡下去了。但等 湖水退落,净空中交织的彩云 收起了金丝银缕,它又会显现。 现在完全不见了!玫瑰色的曙光 在那边白雪如云的峰顶上闪耀, 我是不是听见她海绿色的羽翼 在绎红的晨成中挥动的声响, 演奏出埃俄罗斯岛的美妙的音乐? (潘堤亚上。) 我感到;我看见,你两只灼热的眼睛 透过那消失在泪水中的笑容, 象是银色的朝雾里掩映着的星星。 啊,我最美丽的好妹妹,你身上 带着有那个人的灵魂的影子, 我没有了它简直没有法子生存。 你来得多么迟!一轮红日早已 爬出了海面;我的心也想痛了,但等你 娇慵的羽翼掠过一尘不染的天空。 潘堤亚 求你原谅,大姐姐!我得了一个好梦, 我的羽翼就象夏天的午风,被花香 熏透,软弱无力。我往常总宁静地睡眠, 醒来神清气爽,但是自从神圣的“提坦” 受着苦刑,又想到你夫妻不得团圆, 我为了关切和怜悯,心里也跟你一样, 时时刻刻充满了爱,又长满了恨; 我从前在大海底下灰蓝色的洞窟里, 躲藏在青苔紫萍的深闺中安卧, 我们娇小的伊翁涅又白又嫩的臂弯 始终枕好了我乌黑潮润的发丝, 我阂上了眼,把面颊紧紧地偎贴着 她生气勃勃的胸脯前那个深奥所在: 可是现在完全不同了,我变作一阵风, 却没法传送给你无字的心曲;我溶化进 千恩万爱里面,虽然有甜蜜的感觉, 睡眠却从此不得安定;醒着的时候 更充满了烦恼和痛苦。 阿西亚 你把眼睛抬起来, 让我替你圆梦。 潘堤亚 我已经告诉过你。 我和我们的小妹妹一同睡在他跟前。 山边的烟雾,在月光里面,听到了 我们交颈安眠在寒冷的冰块底下 所发出来的声音,都凝结成霜花。 我当时便做了两个梦。一个我记不起了。 可是在另一个梦里,普罗密修斯 摊开了伤痕斑驳、皮色苍白的四肢, 再看他那立志不屈、坚心不移的躯体 正欲放出奇异的光辉,竟使黑夜的 蔚蓝色的天空,明亮得如同白昼; 他说话的声音又好象音乐一样, 叫有情人听了,快活得心醉神迷。 他说:“你的姐姐足迹到处,遍地布满了 亲爱的气氛——谁也比不上她的美丽, 你是她的影子——抬起头来对我看看。” 我抬起头来,只见那永生不朽的形体, 全身浸在爱里面;从他温柔、飘逸的 四肢上,从他兴奋得闭合不拢的嘴唇 以及他犀利、昏迷的眼睛里,涌现出 象蒸气一样的火;他那融化一切的 力量把我裹紧在它的怀抱中间, 如同清晨的太阳用它温暖的气息 裹紧了流浪的朝雾来吸取鲜露。 我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听不出了, 身体也动不得了,只是感觉到 他的一切流进我的血,和我的血混合, 我变了他的生命,他变了我的生命, 我就那样融化掉了,等到这情形过去, 深霄里我浑身上下又凝冻起来, 抖抖瑟瑟的,好象太阳沉落以后 一滴滴积聚在松树枝上的水蒸气; 直至思想的光焰逐渐显现,我方才 能够听到他的话声,袅袅的余音 正象是绕梁的妙乐;许多声音里面, 我辨别得出的只是你的名宇;虽然 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我依然在倾听。 伊翁涅却在这时候醒来,对我说: “你可猜得出今晚我有些什么烦恼? 我以前自己盼望些什么,自己总知道; 也从不喜欢胡思乱想。可是现在 我简直说不出我要求些什么; 我真不知道;我在想一种甜蜜的东西, 就想不到也觉得甜蜜;害人的姐姐听, 这一定是你在捣鬼;你一定发现了 什么古老的妖法,在我瞌睡中 把我的魂灵偷了去,和你自己的 魂灵混合在一起:因为正当我们 现在亲吻的时候,从你微启的嘴唇里, 我感到了支持我的甜蜜的气息; 我们拥抱着的手臂中间又跳跃着 我失去了便会昏厥的生命的血液。” 我没有回答,因为晓星已经暗淡, 我急忙飞来你身旁。 阿西亚 你说了许多话 可是象空气一样无从捉摸;啊,让我看 你的眼睛,里面也许有他灵魂的消息: 潘堤亚 我硬把我的眼睛抬起来,它们 有着千千万万的话要向你倾诉; 可是一对眼睛里面,除了你自己的 美丽的形象,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 你的眼睛又深又蓝象无边的天空, 在你细长的睫毛下缩成了两个圈圈; 暗沉沉不可测量,一个圆球包含着 一个圆球,一条光线交织着一条光线。 潘堤亚 你为什么好象见到了鬼怪一般? 阿西亚 这里面变了个样:在你眼球的最中心, 我看见一个影子,一个身形;正是他, 满脸堆着微笑,象是云翳围绕的 月亮,向四面散发着耀目的光彩。 普罗密修斯,当真是你!啊,不要就走! 你的那些微笑是不是在告诉我: 它们的光芒会在这荒凉的世界上, 建筑起辉煌的楼台,我们可以到 里面去相会?那个梦已经给圆出来了。 我们俩中间的一个身形又是什么? 它头发蓬乱,和风掠过也会变成粗糙。 它的眼光又敏捷又撒野,它的躯体 又只是一股轻烟,但看那日到中午 也晒不干的金色露珠,它们的光亮 透过了它青灰的长袍。 梦 快跟!快跟! 潘堤亚 这是我另外一个梦。 阿西亚 它不见了。 潘堤亚 它现在走到了我心里。我似乎觉得 我们一面坐在这里,一面有成千成万 含苞欲放的花蕾,在那棵受到了 雷殛的扁桃树上焕发怒放,忽然 从斯库堤亚一抹灰白色的蛮荒里, 吹来一阵狂风,用寒霜在地面上 画了许多条线纹:满树的花朵 都飘落下地;可是一张张的叶子 全给打上了印记,如同风信子的 钟形的蓝花写明了阿波罗的悲伤: 啊,快跟,快跟! 阿西亚 你说的话,一句一句地 使我自己忘怀了的幻梦又活跃着 各种的形相。我们俩似乎一同在 那些草坪上徜徉,只见淡灰色的 新生的早晨,密层层羊群般的白云, 一大队一大队由脚步缓慢的清风 懒洋洋地放牧着跨过万山千岭; 洁白的露水默不作声地悬挂在 刚才透出土面的新鲜的青草上; 还有许多别的事,我却想不起了: 可是清晨的云彩一片一片地 飞过紫色的山坡,又逐渐消逝,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快跟,啊,快跟! 在仙露簌簌地散落的每一张叶子、 每一根草上,也好象用火烬打上了 同样的烙印;松林里又起了一阵风, 它摇撼着缭绕在枝桠中间的音乐, 只听得一种低沉、甜蜜、轻微的声音, 如同孤魂惜别:快跟,快跟,跟我来! 我当时就说:“潘堤亚,你对我看看。” 可是在这一对惹人怜爱的眼睛里, 一我依然看见:快跟,快跟! 回声 快跟,快跟! 潘堤亚 峥嵘的岩石,在这春光明媚的早晨, 似乎有了灵性,在学着我们说话。 阿西亚 许有什么别的东西在这峻岩附近。 这一阵声音多么清脆!啊,你听! 回声(不露身形) 我们是回声:听! 我们不能停滞: 正象露珠闪映。 一忽就会消逝—— 啊,海神的孩儿! 阿西亚 听:精灵说话了。它们空气结成的 舌尖却发出了清澈的回音。 潘堤亚 我听见。 回声 啊,快跟,快跟: 跟着我们的声音, 走进浓密的树林, 去到空穴的中心; (声音更远了。) 啊,快跟,快跟! 去到空穴的中心, 追随着我们歌声的飘荡, 飞到狂蜂儿飞不到的地方, 在那里正午时分也黑暗沉沉, 娇弱的夜花吐着芳馨 在安眠,又见一个个洞穴里, 流泉辉映,起着无数的涟漪, 我们的音乐,又甜蜜、又疯狂, 模仿着你轻移纤步的声响, 啊,海神的孩儿! 阿西亚 我们要不要去追随这个声音? 它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了。 潘堤亚 听!它那悦耳的清音重又飘近。 回声 那深秘的幽处, 寂静正在睡觉; 只有你的脚步, 才能把它惊扰; 啊,海神的孩儿: 阿西亚 那声音在远逝的风中消除了。 回声 啊,快跟,快跟! 穿过空穴的中心, 追随着我们飘荡的歌声, 去到那朝露未干的树荫, 去到湖畔,泉旁,或林中, 再跨越重重叠叠的山峰; 去到深坑、幽谷、或岩穴—— 伤心的大地在那里安息。 她当天眼见你俩分离, 却喜现在快要团聚。 啊,海神的孩儿! 阿西亚 来吧,亲爱的潘堤亚,我们手挽手儿, 一同去跟随,别等那些声音涣散。 第二场 森林。随处是岩石和洞窟。阿西亚和潘堤亚 走进森林中去。两个小“羊神”坐在岩石上 侧耳倾听。 精灵半队合唱一 这一对可喜人儿走过的小路, 左右全是些蓝柏和青松, 一大片浓荫密布的树丛, 隔开了浩荡辽阔的苍空, 不论太阳、月亮、凤成雨, 都透不进这枝叶交织的暗室, 只有地面上爬过的轻风, 送来了一片一片的薄雾, 穿过斑白、劲挺的老树, 它们在碧绿的桂树叶里, 看到了新开的淡黄花丛, 每一滴露水便送上一颗珍珠; 可怜有一朵脆弱秀丽的 草花,却静悄悄地萎谢和死亡, 更也许万千星斗中有一颗星 爬上了黑夜的天顶在彷徨, 赶着足不停步的迅疾的时光 还没有把它远远地带走, 它在林叶里找到了个缺口, 激下它点点金色的光明, 象雨丝一般水不会相混: 周围完全是神圣的黑暗, 脚下长满了苔藓的土壤。 半队合唱二 那边有许多纵情的夜莺, 大白天依然不肯安静。 有一只受不住幽怨或是欢欣, 在无风无息的常青藤上,。 被深情热爱摄去了灵魂, 死在珠喉宛转的情侣的怀里, 另一只在花枝中间摇曳, 等待着那最后一声歌唱 恹恹地结束,它立刻接上去, 为细弱的旋律插上了羽翼, 越提越高,直到歌声里 波动着另一种感情,整个森林 寂然无声;只听得暗淡的 空中有许多羽翼在拍击, 又飘来一阵阵美妙的歌音, 象湖心的萧声,所有的听众 快乐得简直心头作痛。 半队合唱一 那边有一阵阵口声,鼓弄着 迷人的巧舌,遵照冥王的 威严的法令,借着销魂的 快乐,或是甜蜜的惶恐,把一切 精灵都引诱上幽秘的小道, 好象山雪解冻,一条内河船 被奔腾的急流冲进海去: 最先有一种轻微的声音 走近密谈或假寐着的人们, 唤醒了心头温柔的情感,—— 勾引着他们;凡是看见的 都说泥沼里烟雾腾腾, 在他们背后作起一阵清风, 送他们上路,他们还道是 自己敏捷的羽翼和足趾 完全听从着内心的愿望: 他们便一路向前面飘荡, 直到那可爱的声浪变得 加倍地响亮、加倍地强烈, 力竭声嘶地在前面奔驰: 无数的声音聚集在一起, 带他们飞向指定的山岭, 如同飓风席卷着乌云。 羊一 你想不想得出,那些在森林中演奏 如此美妙的音乐的精灵们住在哪里? 我们到过一处处最幽僻的洞窟, 和最隐蔽的树丛,寻遍了所有的草莽 可是虽然常听得,却始终遇不见: 他们究竟在何处藏身? 羊二 这倒很难讲。 那些熟悉精灵们的行动举止的 都说:明净的湖沼底下长满着 淡白的水花,受不住太阳的诱惑, 冒出水面,变成了泡沫,那就是 这些精灵们安居的深闺和幽阁, 在交织的树叶间透出来的天光之下. 翠绿和金黄的氛围里面荡漾。 但等泡沫爆裂他们便骑上了 他们在这些晶莹皎洁的圆屋顶下 呼吸的一股稀薄又热烈的空气, 黑夜中象彗星一般直冲云霄, 加快了速率在天顶疾驶来往, 最后低下头来,象一团团燃烧的火,—— 重又窜进水底下的淤泥中间。 羊一 如果有些是这样的情形,又有些—— 会不会另是一番光景——生活在 粉红的花瓣里,和青草花的花心里。 或是紧紧地偎在紫罗兰的怀抱里。 或是在垂死的花朵最后的香气里, 或是在滚圆的露珠反映的阳光里, 羊二 啊,我们还可以想象出许多地方。 可是,我们讲个不停,正午快要来临, 老羊爷眼看他的羊群没回家, 准会生气,不肯再唱那些聪明可爱的 歌曲,关于宿命和侥幸;关于上帝, 和远古时代的混沌;关于爱。 以及锁囚着的提坦的悲惨厄运; 还有他将怎样被解放.怎样使 全地球团结成一个兄弟联盟; 那些愉快的调子惯常来安慰 我们寂寞的黄昏,惯常把一只只 不羡不妒的夜莺迷醉得默不作声。 第三场 万山丛中一座高岩的峰顶。阿西亚和潘堤亚在一起。 潘提亚 那个声音把我们带到了此地—— 这是冥王的领域,巍峨的大门 正象是喷烟吐火的火山的裂口, 里面不断地飘出一阵阵仙气, 那班流浪的人们,在寂寞的青春中, 把这种沉迷心窍的生命之酒, 称作真理、品德、爱情、天才或欢乐, 他们一口口喝下去,喝得酷现大醉; 又提高了嗓子,喊出象酒神一样的 欢呼狂叫,全世界都受到了熏陶。 阿西亚 这真不愧是那位伟大权威的宫殿! 大地呀,你是多么的光荣!如果你 竟然是那位更可爱的仙神的幻影, 又和你的真身一般,虽然遭受到 魔难,身体软弱可是依然美丽, 我自会跪倒在你们面前顶礼膜拜。 真灵验:我现在已经心生敬念。 快瞧,妹妹,趁仙气没把你头脑熏醉, 下边展开着一大片平原船的浓雾, 如同广阔的湖面,铺满了清晨的天空, 青碧的波浪闪出银色的光亮。 隐蔽住一个印度的山谷。且看它, 在连续的风势下打滚,上下环绕, 使我们脚下的山峰变成了一座孤岛: 我们周围有的是浓密的树林, 光线暗淡的草坪,流泉映耀的洞窟, 和千奇百怪到处闲荡着的云彩, 还有高高地在摩天的山岭上面, 晨曦突然跳出冰岩,散发万道金光, 好象把进溅在大西洋一座小岛上的 那些光明灿烂的浪花带上了天, 在风中遍洒着灯火一般的水点。 山腰里就这样筑起了许多道墙, 忽然在那些因解冻而豁裂的深谷中, 传来一声瀑布的吼叫,听得风也慌张, 这声响又大又长,大家听到了 如同对着一片肃静,毛发沭然。 听!那终年的积雪,被太阳惊醒过来, 横冲直撞地向下边奔跑的声音: 天上簸筛了三次大雪,一点一点地 聚合成这样又高又厚的东西,好比 成千成万翻天覆地的思想积压在心头, 有一天伟大的真理出现,全世界 同声响应,四面八方都震动起来, 和现在这许多山岳完全一样。 潘堤亚 你瞧那汹涌的雾海怎样地泛起了 深红的泡沫,直送到我们的脚边! 正象大海受到月光的吸引,升起来, 围住了泥泞的小岛上覆舟的难民。 阿西亚 碎片的云彩疏疏落落地各处分散; 带它们来的风又把我头发吹乱; 风推云涌简直弄得我眼花头昏。 你有没有看见云雾里一个个身形? 潘堤亚 她们都在点头微笑:一绺绺金黄的 发丝中间燃烧着碧油油的火焰! 来了一个又一个:听!她们开口了: 众精灵唱 走向幽深,走向幽深, 下去,下去! 穿过睡眠的阴影, 穿过生和死的 迷迷糊糊的争执。 穿过幕幛和栅栏, 不管它们是真是假, 一步步走向那辽远的宝殿, 下去,下去: 那声音正在打转, 下去,下去; 象小鹿吸引猎犬, 象闪电吸引乌云, 象灯蛾吸引灯芯; 死吸引失望;爱吸引烦闷, 时光却两样都吸引; 磁石吸引钢铁,今天吸引明天: 下去,下去! 穿过昏暗空洞的深渊, 下去,下去! 那里的空气不明亮, 太阳和月亮不发光, 峻岩深穴并没沾染 一点儿上天的光辉, 地下的黑暗也不存在, 那里只住着一位全能的神仙, 下去,下去! 在那最深最深的地方, 下去,下去! 有道仙旨专为你珍藏, 象闪电蒙着脸在安睡,; 又象将熄未熄的火堆, 深情难忘的最后一面; 又象丰富的矿藏中间, 一颗钻石在黑暗里放射光焰。 下去,下去! 我们缠住了你,带领你, 下去,下去: 连同你身边那位佳侣。 别害怕自己不刚强, 柔顺里自有一种力量, 使那永生不死的神灵, 不得不打开生命之门, 放出那绻伏在皇座下的孽障—— 别看轻这份力量。 第四场 冥王的洞府。阿西亚和潘堤亚在一起。 潘堤亚 幕帏后,乌木皇座上坐的是何等形相? 阿西亚 幕帏揭开了。 潘提亚 我看见一大团黑暗, 塞满了权威的座位,向四面放射出 幽暗的光芒,如同正午时的太阳。 它无形亦无状,不见四肢,也不见 身体的轮廓,可是我们感觉到 它确实是一位活生生的神灵。 冥王 你想知道什么事情,都可以问我。 阿西亚 你能讲些什么? 冥王 白天一切你敢问的事情。 阿西亚 世界是谁创造的? 冥王 上帝。 阿西亚 世界上的一切 又是谁创造的?思虑、情欲、理性、 志愿、幻想? 冥王 上帝:万能的上帝。 阿西亚 感觉是谁创造的?当难得相逢的春风 翩然来临,或是想起了年轻时期 情人的声音,那早已沉寂了的声音, 使朦胧的眼睛涌起了滚滚的泪水, 一霎时,害得新鲜的花朵失去了光彩, 熙熙攘攘的世界变得十分凄凉: 这种感觉是谁创造的? 冥王 慈悲的上帝。 阿西亚 谁创造恐怖、疯狂、罪恶、懊悔—— 它们为一切事物加上了锁链, 使人类每一个念头增添了分量, 背着这种重负接近死亡的陷阱: 断绝了的希望,和变作了怨恨的爱情; 比鲜血更难下咽的自怨自艾的心思, 那种尽管你一天天哀啼和悲号, 可是大家听了都不理不睬的痛苦, 还有地狱,和对于地狱的骇惧? 冥王 他统治着。 阿西亚 得你把名字说出来。 受苦受难的世界只想知道他的名字: 千万人的咒骂会打得他永劫不复。 冥王 他统治着。 阿西亚 我感到,我也知道。他是谁? 冥正 他统治着。 阿西亚 谁统治着?我知道,最初是天和地, 后来是光和爱;接着来了萨登, “时间”是他的影子,嫉妒地伏在他座旁。 地上的生灵便随他任意播弄, 如同那些悠然自得的花朵和树叶, 以及蠕虫般的植物,在日光或风势下 摇摆,不久便被晒得枯萎,吹得凋谢。 可是他又剥夺掉他们天生的权利, 不给他们知识、权力、支配自然的本领; 不给他们思想,免得他们象光明一般 来冲破这昏暗的宇宙;也不给他们 自治能力、伟大的爱,他们渴求着 这些东西,死活不得。普罗密修斯 于是把智慧——也就是力量——给了朱比特, 只是附带着一个条件:“让人类自由”, 他又替他戴上了九天至尊的冠冕。 统治者常会忘掉忠信、仁爱、和法律, 有了万能的力量,会忘掉切身的朋友; 岳夫现在统治了;落在人类身上的, 首先是饥荒,接着是劳苦和疾病, 争执和创伤,还有破天荒可怕的死亡; 他颠倒着季候的次序,轮流地降下了 狂雪和猛火,把那些无遮天盖的 苍白的人类驱逐进山洞和岩窟: 他又把强烈的欲望、疯狂的烦恼、 虚伪的道德,送进他们空虚的心灵, 引起了相互的残杀和激烈的战争, 他们安身活命的巢穴完全被捣毁。 普罗密修斯看到了,便把瞌睡在 忘忧草、驱邪草、不凋花中间的 大队希望唤醒,又吩咐这些仙草仙花 用它们五彩的羽翼将死亡来隐匿; 他派遣爱情去把分离了的葡萄藤 系在一起——里面是生命之酒,人的心灵, 他又把火来驯服,这种火象猛兽一样, 可怕,又可爱,在人类的愁眉下戏耍, 他又随着心意去玩弄钢铁和金银—— 这些是强权的奴隶,也是威力的标记—— 还有宝石和毒药,以及一切埋藏在 深山和大海底下的奇珍和异宝。 他给了人类语言,语言创造了思想, 宇宙间因此有了尺度和准绳; 还有科学,惊动了天和地,骇得它们 浑身战栗,可是并没有丝毫的损失, 还有音乐,它使静心细听的灵魂 超升飞腾,摆脱了人间的烦恼, 如同神仙一般在悠扬的声浪中漫步。 人类的手开始模仿自然,到后来 竟然巧夺天工,他们造出来的肢体 比它们本身的形状更加美丽, 终于叫大理石变得有了灵性, 一般怀孕的妇人,对他们注视着, 吸取了爱,反映在她们的女儿身上, 害得男子们见了失魄又丧魂。 他说明药草和泉水的隐藏的力量, 病人喝了能安眠,死会变得象瞌睡。 他又告诉我们满天星辰复杂的 行动轨道:太阳怎样迁移他的窝巢; 晶莹的月亮用什么秘诀来化身变形, 月初月尾的海面不见她滚圆的眼睛。 他又教导我们,怎样在海上驾御 那些用长风当作翅膀的车辆, 好象指挥你自己的手和脚一般: 西方因此结识了东方。一座座城市 都建筑起来,在它们雪白的圆柱间 有和风来往,又望得见蔚蓝的净空、 碧绿的海面、和远处隐约的山岭。 普罗密修斯就这般地提高了人类, 自己却被悬挂在危崖上,受尽了 难以避兔的痛创:可是谁把罪恶—— 那种无药可救的疫病——洒落到下界, 大家竟把它当上帝看待,崇拜它的 光辉;连那位降灾者本身也受到了 它的驱使,破坏了他自己的意旨, 从此被人间咒骂,被万物唾弃, 孤单单地没有朋友也没有伴侣? 这不见得是岳夫吧:要知他眉头一皱, 虽然会震动天延,可是那位铁镣锁住的冤家 诅咒他的时候,他竟象奴隶一般颤抖。 请问谁是他的主宰?他是否也是奴隶? 冥王 一切供罪恶驱使的精灵都是奴隶: 你该知道朱比特是不是这种精灵。 阿西亚 你称谁做上帝? 冥王 我说的和你说的一样, 岳夫原是生灵万物中无上的至尊。 阿西亚 谁是奴隶的主宰? 冥王 但愿无底的深渊 能倾吐它的秘密……可惜深奥的真理 完全没有形状,也完全没有声音; 那么,何必要你来凝视那旋转的世界? 又何必要你来谈起命运、时光、机缘、 侥幸、和变化?要知道,除了永久的爱, 万物一切都受着这些东西的支配。 阿西亚 我问了你那些话,你一句句回答了我, 我自能会心;每件事实的本身里面, 都包含着一种神意或一种预言。 我还要问一句;请你象我自己的 灵魂一般地回答我——如果它知道 我问的是什么。普罗密修斯一定会 象太阳一样回到这欢欣的世界。 请问这一个命定的时辰何时来临? 冥王 瞧! 阿西亚 我只见一下子山崩又地裂,紫色的 夜空中,许多长着彩虹羽翼的飞马, 拖了一辆辆神车,踩着轻风向前奔: 每一辆车上有一个神色仓皇的御者 在催促它们赶路。有几个回头张望, 似乎有大群恶鬼在后面追逐,可是, 除了闪霎的星星,我不见有什么身形; 有几个眼睛发着红光,身子往前弯, 一口口喝着当面冲过来的劲风, 似乎他们心爱的东西在前面逃遁, 在这一刹那间,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他们烁亮的发丝如同彗星的尾巴, 一路放着毫光:大家争先恐后地 向前直闯。 冥王 这些便是永生的“时辰”, 你日夜盼望的“时辰”。有一个在等着你。 阿西亚 我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精灵, 在峻峭的峰峦间勒住了他的马缰。 啊,可怕的御者,你和你弟兄完全两样, 你是谁?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请讲。 精灵 我是某一个命运的阴影,这个命运 比我的容貌更骇人:不等那边的星球 降落,和我一同上升的黑暗便会用 无尽的夜色蒙住天上的无君的皇位。 阿西亚 你是什么意思? 潘堤亚 瞧那恐怖的阴影, 离开了他的宝座,直冲云霄。正象是 惊心动魄的乌烟,从地震所毁坏的 城市里飞出来,笼罩住整个海面。 瞧呀!它登上了车子,吓得那些马匹 拔脚飞奔:再看它在星辰中间驱驰, 涂黑了夜晚的天色! 阿西亚 居然让我求应了! 潘提亚 快看,宫门附近,停着另外一辆车子; 一个象牙的贝壳盛满了赤色的火焰, 火焰在那精雕细接的边缘上 忽隐忽现;那位年轻的驾车的精灵, 鸽子一般的眼睛里充满着希望; 他温柔的笑容吸住了我们的灵魂, 正象灯光诱引着暗空中的飞虫。 精灵 我用闪电来喂哺马匹, 用旋风给它们当作饮料, 红色的早晨发亮的时刻, 它们便在曙光里面洗澡; 我相信它们都能使劲飞跑, 跟我上天吧,海神的女儿。 它们会踩得黑夜发光; 它们能奔跑在台风前头, 不等云雾在山顶消散, 我们要环游月亮和地球, 到了中午我们方才停留’ 跟我上天吧,海神的女儿。 第五场 车子停留在一座雪山上面的云端里。阿西亚、 潘堤亚和“时辰的精灵”在一起。 精灵 来到黑夜和白天的边缘, 我的马匹全想休息; 大地却轻声地向我规劝: 它们该跑得比闪电更敏捷; 该象霹雳火箭一般地性急! 阿西亚 你的声音使它们厌烦,我的声音 能叫它们跑得更快。 精灵 咳!不可能。 潘提亚 啊,精灵!我且问你,这布满云端的 光明是哪里来的?太阳还没上升呢。 精灵 太阳不到正午不会上升,有一个 神奇的力量把阿波罗羁留在天顶, 空中的光明是你姐姐身上发出来的, 好象一池清水被玫瑰的影子染红。 潘堤亚 是的,我感到…… 阿西亚 妹妹,你怎么脸色这样白? 潘堤亚 啊,你完全变了!我简直不敢对你望, 我感觉得到可是着不见你。我受不住 你美丽的光采。大概有什么神灵 在好心作法,使你显示出你的本相。 海里的仙女都说那一天波平如镜, 海洋豁然分开,你站在筋络分明的 贝壳里上升,又乘着这一片贝壳, 在那光滑的水晶的海面上飘浮, 飘浮过爱琴海中的大小岛屿, 飘浮过那个用了你的名字留传的 大陆的边岸;爱,从你身上迸发出来, 如同太阳一般散布着温暖的气氛, 把光明照通了天上和人间,照遍了 深秘的海洋和不见天日的洞窟, 以及在洞窟中生存的飞禽走兽; 到后来,悲伤竟然把你的灵魂 完全蒙住,如同月蚀夜一片漆黑: 不止我一个人——你心爱的妹妹和伴侣—— 要知道全世界都在盼望着你的怜爱。 你有没有听见,空气中传来了 一切会开口的动物的求爱的声音? 你没有感觉到,那些无知无识的 风儿也一心一意对你钟情?听I 阿西亚 除了他,再没有比你更好听的声音, 你的声音原是他的声音的回声: 一切的爱都是甜蜜的,不管是人爱你 或是你爱人。它象光明一般地普遍, 它那亲切的声音从不叫人厌倦。 如同漠漠的穹苍,扶持万物的空气, 它使爬虫和上帝变得一律平等: 那些能感动人家去爱的都有幸福, 象我现在一样;可是那些最懂爱的, 受尽了折磨和苦难,却更来得快乐, 我不久便能如此。 潘堤亚 听!精灵们在讲话了。 空中的歌声 生命的生命!你的嘴唇诉着爱, 你的呼吸象火一般往外冒; 你的笑容还来不及消退, 寒冷的空气已经在燃烧; 你又把笑容隐藏在娇颜里, 谁看你一看,就会魄散魂飞。 光明的孩儿!你的四肢在发放 火光,衣衫遮不住你的身体; 好象晨嘴一丝丝的光芒, 不待云散就送来了消息, 无论你照到什么.他方; 什么地方就有仙气瞩扬。 美人有的是,可是没人见过你, 只听见你的声音又轻又软—— 你该是最美的美人——你用这种 清脆的妙乐把自己裹缠; 大家都象我一样失望: 感到你在身旁,不知你在何方。 人间的明灯!无论你走到哪里, 黑暗就穿上了光明的衣裳, 谁要是取得了你的欢喜, 立刻会飘飘然在风中徜徉, 直到他精疲力竭,象我一般, 头昏眼花,可是意愿心甘。 阿西亚 我的灵魂是一条着了魔的小舟, 它象一只瞌睡的天鹅,飘浮 在你的歌声的银色波浪中间; 你就象天使一般模样, 坐在一个掌舵人的身旁, 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声调悠扬。 它好象永远在飘浮,飘浮, 沿着迁回曲折的河流, 经过了山岳、树林和深渊, 经过了草莽中的地上乐园! 最后,我竟象一个如梦如醉的痴汉, 横冲直撞地乘着长风,破着巨浪 来到了汹涌澎湃的大海中央。 你的精灵于是张开了羽翮, 飞进音乐最清高的区域, 乘着风势在天廷逍遥翱翔; 我们就这样一路往前走, 没有指标,也没有路由, 任凭美妙的音乐带着我们流浪; 最后来到了一座仙岛, 上面长满了奇花和异草, 多亏你这位船郎,把我的欲望 驶进这一个人迹不到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爱是我们呼吸的空气; 风里有的是情,波浪里有的是意, 天上人间的爱都混合在一起。 我们经过了“老年”的冰窟, “中年”的阴暗狂暴的水域, “青年”的平静的洋面(底下有危险) 我们又经过了晶莹的内海, 黑影幢幢的“婴儿时代”, 从死亡回到诞生,走进更神圣的一天; 这里原是人间的天堂, 楼台的顶上百花齐放, 一条条溪泉婉蜒地流遍 那些静静的碧绿的草原, 这里的人周身发出灿烂夺目的金光, 走在海上,轻歌婉唱;和你有些相象, 我不敢对他们看,看了就心选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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