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评:阿鬼评龚学明的三首雪诗
——《雪是个什么东西?》
是码字的人,就会有自己情有独衷、精神寄托的“家园”,小说家如此,散文家如此,诗人更是如此。而这种魂之所系的“家园”,又会常常以种种变异的形式、姿态、色泽,凝结为色彩斑斓的意象,出现在他们的作品里。在他们魂之所系的精神家园里,读者可以感受到他的思想河流里的激流涌浪。
最近品读了诗人龚学明几首诗。龚先生的诗充满了阳刚气,很男人,具有强烈的磁场。他的诗,有如高山大川河床里的石头,有崩裂碰撞的擦痕,棱角涩劲,苍苔斑驳,隐晦幽冥。读他的诗会仿佛看到一场思辩,纠结、妥协、争斗,与他人与自己。
他有三篇诗作,都是以雪为题材的,一篇题为:《没有来的雪》;一篇《雪是个什么东西》和《北方有雪》。这三篇短诗独立成篇,可放在一起欣赏,就会感受到中国南北文化撞击的血肉撕裂、融会贯通的产痛。粗读之下,第一篇,波澜不惊,只是让人读到了南方人的柔且韧的隐忍的心态:“南方可以结一层薄冰/可以将温暖的雨暂时收拢/可以压住梅花的性子,暂不/让花蕊急于抬头”。后一篇就不同了,急躁了,被压抑情感爆发了:“一只骚扰电话打过来/我迅速掐掉/雪是个什么东西”
再细品这两首诗,你会发现,这两首诗,其实是一首诗,前篇是一种压抑情绪的开端,可以说是柔韧、无奈、委曲的情绪,看到诗人为了迎合“雪”未到,而来到的“清冷的夜”,他“调低了表情/迎合北方的困惑”。在《雪是个什么东西》里,诗人的情绪就爆发了,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我的田野我作主/只长青草和白兔/别的不要”
在我国文学史上写雪的名篇可谓多矣。柳宗元孤寂落寞的“独钓寒江雪”;鲁迅的雪,“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诗人王久辛的《狂雪》,是滴血的雪,那是一个民族耻辱、痛入骨髓的记忆。
读罢龚学明前两首诗,感觉他的“雪”,似乎弥漫了些,作者在有意回避着什么。这两首诗的色调是幽隐的,情绪是隐忍的,像月光之下的大海,闪着幽微、暧昧的光,有一种神秘力度。囫囵吞的一团,看不到,摸不到,但能感觉到。
读毕,也想问这雪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后来又读到诗人《北方有雪》,才找到了答案。那就是从远古奔涌而来的铁蹄嘚嘚声里的刀光剑影,血花四溅。那是征服与被征服的酣畅淋漓,那跌落在历史尘埃里的史诗!正是这种因地域冲突,种族冲突,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的冲突,造成了今天中华大文化的交汇,铸成了我们多元素的文化积淀。
“我向宗教讨要皮袄/将对立的缝隙用禅宗补好”,简洁,深邃,多么有哲思的诗思。读完《北方有雪》,再返回去品味前面的两首诗,才感觉到诗人的匠心。诗人的神经是敏感的,尤其是尖锐的痛感触角。这让读者看到诗人面对刀光剑影,血肉撕裂的战争的撕裂、矛盾心态:白色的惊恐——《没有来的雪》北方掳走了南宋/雪一定要占领瘦了的江南?——《北方有雪》这让我们看到一个诗人纤弱、瘦长的身影,幽灵般在历史的沙尘暴中飘荡。
这样来看,诗人的三首诗是思想脉络贯通的一阙组合交响,这是一个“小诗人”面对民族在浩瀚历史长河中水冲石走,山崩地裂的撞击而迸发出的诗行。 阿鬼 2015年12月31日
附:龚学明的三首雪诗
1,没有来的雪(诗歌)
文/龚学明
南方,满眼的白色没有来
不能确定南方是否在等待雪
南方等来了清冷的夜,不能确定这是否是
雪的前奏或者背景
南方向来多雨。这些等来的雨
是温暖的,催生了多彩的花
多彩的花开在南方的心尖上
南方的人温和而平静
房子开始冰冷。南方的夜调低了表情
迎合北方的困惑
不能确定这里是否要像北方来一次
白色的惊恐
南方可以结一层薄冰
可以将温暖的雨暂时收拢
可以压住梅花的性子,暂不
让花蕊急于抬头
2,雪是什么东西
文/龚学明
我习惯于割青草
它们茂盛于田野,倒伏于我的蓝子里
我养了两只大白兔
它们吃湿漉漉的青草,四只红得透明的眼
我的青草,我的兔
我有一片绿油油的田野
我的田野我作主
只长青草和白兔,别的不要
一只骚扰电话打过来
我迅速掐掉
雪是个什么东西
3, 北方有雪(诗歌)
文/龚学明
成吉思汗的刀闪着亮光
一会儿飘白,一会儿滴红
白色的马漫山遍野,向南铺盖
秋天惊慌失措
后悔只在树叶的小小家园里编彩舞红
风遁入荒山隐姓埋名
北方掳走了南宋
雪一定要占领瘦了的江南?
冬天和秋天势不两立
——诗人和俗人找到了同一个风口
和惯性的太阳
我向宗教讨要皮袄
将对立的缝隙用禅宗补好
我准备好了火炉,温热一些诗词
和北来的白雪谈谈汉人的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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