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是一部经典。眼睛是浓缩的史书。耳朵是杂家:老子,庄子,墨子……
嘴是论语。表情是世说新语、搜神记、白猿传。
大脑是资本论,是神曲,是米兰 昆德拉,是普斯鲁斯……
心理郁结着三国、水浒、西游记。
肝胆供奉着金瓶梅。
脾是红楼梦。
肠胃是一墙书架,陈列着从东方到西方的哲学、美学……
他是怎样一个人?我无法定义。
揣摩了无数遍,仿佛一场生命的大雾降临。
一罐银亮亮的骨灰
一罐银亮亮的骨灰,埋在黑暗里。
现在,它被夜刨出,被月刨出。从低处挪到高处,再从高处挪到低处。
白天在宇宙的炉膛里被太阳的火烧得滚烫,夜晚出炉,又变得冰冷。
就是这种颜色,这种粉末,我见过。
稻草灰太黑,茅草灰太浅。最好是上等树木,才银灰的纯正,粉末的地道。
我见过从殡仪馆火化炉里掏出的骨灰,就是这种成色。
从那时,我得出一个结论:生命和肉体是上等树木,是最好的薪柴。
又想到骨灰,骨头的灰烬、遗物。
毛发、肉体、血液、水分,都挥发了,成一缕青烟,袅袅到天空。
就是一罐骨灰,银亮亮的,带着几分阴森;被月刨出和高举,打着灯笼
照亮我们的
眼睛、肉体和灵魂……
乌鸦、天空和雪
总感觉天空轻飘飘的,大而空,大而不当。
麻雀一大群,也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天空。填,或不填,似乎没有一点区别。
大雁排成雁阵,也压不住;天空就像一杆秤,太阳和月亮的秤砣,翘起又滑落。
鹰,没有更好;有,反而让天空更加孤独。
云东一块,西一块地缀着。
闪电,南一针北一针地缝着。
分明是百衲衣,谁说天衣无缝?
银河是最大的破绽,日月是两个漏洞。
可以少喜鹊的消息,可以少黄鹂的赞歌,可以少鹧鸪的絮语……
就是不能少乌鸦的黑,和乌鸦的预言。
若没有乌鸦打前站,冬天就显得单薄,雪便没有来头。
乌鸦说走就走,雪说来就来。
多么无常的冬天,多么诚信的大雪!
劝一块铁冷静
一块铁太冷太硬,我想劝它改变,或脱胎换骨。
于是,我将它投入炉膛,给它一把火,又一把火。
铁,瞬间变热,浑身通红,冒火,随便碰一下,就火星四溅。
它已经失去理智,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再劝它,给它敲打,让它成刀它便成刀,让它成锄它便成锄,让它成斧它便成斧,让它成剑它便成剑……
它将变得锋利,变得锋利就是对世界的伤害。
即便它藏着,也是隐患。
我开始后悔,想尽快劝它冷静,劝它放弃,劝它保持先前的驽钝。
可它一时难以冷静。
情急之下,我泼它一瓢冷水。
“嗤啦——”它大叫一声。
之前的种种想法,都在这“嗤啦”一声中化为一阵烟气
袅袅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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