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格勒
走向天上的山顶或大厅,镣铐轻轻响
你念我将写下的诗。
像用刻满石灰墙的脚行在
闪着盲文的城市。还有生锈的血钉在
已毁坏的教堂,
我看见一个孩子沉思的树下曾站立着一个孩子。
你流亡中失去
嵌有彩色骨头的玻璃窗,我往里看见
幽灵似的书架,有一双眼曾经覆盖另一只眼睛。
哦,眼睛:看不见的铁皮屋里
——眼睛艰难地攀爬
无论灰色的,还是涅瓦河里呼喊的。
扑灭树枝上的汽油,“我们能否
还是人类?”你说我恐惧。乞丐一样褴褛的
皮肤挂在手臂上,从涅瓦大街日落的地方
你也许就在那儿走出埃及,把绝望的十字丢入火中。
火烙进死去的眼,一个代表太阳的形状被铭记。
石头猛然烧亮
焦黑的彼得堡城,没给你留下任何体温。
你和他们之间仅剩下没有水的锡罐——
我念到,或用眼睛感到的这里——
日光的电网,铁丝
高高投下来,你试图对我倾诉。树影牢牢封住尖顶
你无法打开窗。我们的口型如此艰辛:
“a……” ——自那儿失去了母语。
母语,就如同面包和血迹,
就如同黑暗,被太阳底下的一把火烧光。
耶稣死后成为婴儿
你从滴血大教堂俯瞰的,是一座婴儿的墓地。
也许一百年,
我还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安息。
把心中的铁架献给石头圣母
——不,不是圣母,她是跪在那儿的
一位祖母,用掩埋儿孙的泥土,她也曾
埋下烤土豆,像涅瓦河珍藏冬天的月亮。
你来不及死去。我还能继续回想
白丁香,比月亮皎洁的房子
沿着台阶下玛瑙般的河水,
友谊和悲哀的抒情受到称颂。
茶壶上升的泡沫,没有警察来告诉你:
“它将是你的头皮,沸腾在你脑子里。”
枞树叶围起高窗,金色瀑布一直落下来,一直
那时你无限炽烈接近于死,但绝不是现在
没有土豆,没有房子,
冷淡地想起列宁格勒的牢狱之灰。
你说烧了它,这些诗
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而是从早晨到中午
一直睡的孩子,他们听懂那样
握着太阳的酷寒。像十月
埋没你双足的亚麻色故土,还没有地图上的墨汁
还没有坦克和炸断的基石去填平。
此后我们恢复生活,用鸡蛋炼油
涂抹这么多烧伤的石板路。没有光也没有祖母
黑暗的桥洞,听你说
听你说我的朋友,看看面包,看那钉子,
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