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在表象与内在精神恰切的融合
——读宗小白的诗
宫白云
在日常生活中,当人们看见美的事物不免发出赞叹:“美得像诗”。由此可见在大众的思维里,诗歌是美的。把诗歌写得美、写得美好是一个诗人应该具备的艺术修养与品质,诗歌的终极通向美。美好的诗也可体现丰富的内涵与深刻的意味,譬如人文风貌、思想情感、社会现实、历史宗教等等,都可以在美好的诗中完美的体现。
我不知道那些把诗歌写得又丑又臭,毫无美感美好可言的诗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与心理,当然有的人会说,诗歌不止是美,还有其它的意义与功效,这也是对的,因为生活也不处处都是美,也有痛苦、困惑、悲剧、绝望等等,而好的诗歌恰恰可以用诗的语言,艺术地转化呈现出那些震撼性的东西,这就是诗歌的美,这种美是超越自然的可见的美,是进入内心的更为广阔的心灵与思维乃至灵魂空间的美,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读这样的诗,而宗小白的诗就是此类型的诗。
她总能够找到途径抵达诗歌的妙境并能恰到好处地做到适可而止,这看起来容易实则很难,很考验诗人的功夫,而宗小白驾驭起来总能游刃有余。我特别欣赏宗小白诗歌字里行间的那种静气,她绝少去使用概念化的语言,只用具体的意象和相应的环境点染,如《澄明的秋天》:
澄明的秋天让我开始学习
赞美。赞美一群蚂蚁
搬运树上落下的果子
赞美一阵秋风晃动树叶
布谷鸟“不古不古”的啼叫
那些不合时宜的言论
松针一样落在寂静的山林里
赞美秋光透过密林
洒在几株低矮的灌木身上
它们老得掉光了叶子
为一旁更小的野花
让出
薄薄的光阴
这首诗是诗人向卑微寻求明了,从“赞美”的视野把目光放低,从“一群蚂蚁”、“一阵秋风”、“布谷鸟”的啼叫中,让秋天细致的形态与内心中的那些“不合时宜的言论”互相和解,淋漓尽致地把一种微小的美展现在我们面前,典型的以小博大,静中取动,给人以灵性的烛照,虽小却有千钧之力。
我还发现宗小白很善于把自然意义上的事物转化为象征意义上的事物。她的内省方式就是把自己和它们互为一起,如《松果》就是一个明显的例证:“现在/让我们来爱一颗松果/从它被风吹落的那一刻爱起/看,它不甘心的躺在草丛/露水打湿了它/使它真的很像刚来到这个世上/哭得全身湿透了的/一颗心脏/现在,让我替你捡起它/将它放入一只布袋/模仿你从前和我一起散步时/小心翼翼的口吻:/当心啊,它已完全没有力气/再承受任何一次/坠落”。这样是诗无需过多的解读,只需去感知并享受那语气带来的味道与美感。这就是宗小白诗歌的特质,她的诗都不需要过多的阐释,她的诗歌精神大都让人一看明了而又深感内涵的丰富。如《起雾了》:“起雾了,做什么事/都可以慢一拍/有些路,可以慢慢走/有些分手/可以慢慢道别//白白的雾/像白白浪费的光阴/所以我从一百岁/又活到了一岁//所以我准备欣然接受/你的责备//这让我看起来/还是个婴儿”。
我读宗小白还感觉她的灵性、灵觉、悟性都非常之高,她对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特殊性的心灵洞见,她不断地去探究自然与生命,以便把自己的发现提纯出来,并溶入自我的瞬间,在新的境域里与万事万物获得新的关联或者说呼应。如她的一首《最后的美术课》:
如果我的美术老师
再让我画一面镜子
我没办法听她的话了
我没办法在雪白的纸上
再画出另一个雪白的自己
下雨时,我是灰色的麻雀
孤独时,我是黑色的蚂蚁
就算冬天,我有许多雪花兄弟
他们生气了
吃掉了我蓝色的脚印
就算100年后,他们原谅了我
并把我爱过的一切又还原成
绿色的春泥
这首诗读完后,我给了它惊赞的眼光,不止是它让我读到这样的句子“我没办法在雪白的纸上/再画出另一个雪白的自己”,还有那种天然纯粹的感动。诗人把自己给了万物,也就担当了万物,而万物的天性也就成了诗人的天性。特别结尾给人平添某种生命轮回的神圣,让人从诗人独立新意的主观臆想中去把玩生命过程的美感。
总体来看,宗小白的诗是外在表象与内在精神恰切的融合,是美的烛照与悟性的穿透,特别有种素雅干净的品质,这在泥沙俱下的诗坛实属难能可贵。
2017-1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