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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何行
太阳翻过祁连山顶
我就看到,从高处落下去
是一种悲壮。看到山野空寂
一下子成为失色的佛祖
——令万物沉寂的主啊
静静地,沉默的
把夜色铺成栖身的毡子
佛道何行啊?修度的是
昼为一道,夜为一道
★明月有知
明月照彻西天,流下泪
思念我最苦的母亲
思无邪。虽为诗人
却没法写下安慰灵魂的诗句
我问佛,佛不语
我有什么办法弥补痛苦
皈依,忏悔与爱,行不
把尘世间的苦再受一遍
也许明月有知,慢慢地
消散光阴,才知苦有多深
★形而上的存在
从水中把月亮捞上来
并专心一致地把一个哲学命题
验证完毕。这是在为某种假想
心安理得的做事,执著地去做
虚妄背后的事情,陷入道空中
月亮就在水中,我不用抬头看
眼前的东西不会不是真像
我反反复复地要取出的真像
却往往是重重假想蒙蔽双眼
我认定事物是形而上的存在
捞取月亮的空手只是沙漏
至于一遍又一遍掬起水
实在是有中生无的蛊惑术
★哭钟
大云钟声是从女子的哭声开始的
哪位唤夫亡魂的肉体
铸造了这具世间唯一的钟
在灵魂里注入铁水
肉体的痛苦比一座钟遥远
亡灵的哭声比金属洪亮
唯一的钟 ,千年万年的哭声
把光阴扣在尘世,无法前行
并使赎罪的德行存于人心
一座钟,表明人性交更的时空里
有一面镜子保留得完好无损
★鞠躬后
鞠躬后,看看太阳下的黑影
确实是失去两只前爪的乌龟
有胜者,举起双手的投降状
头部动与勿动,逼真得就是
王八乌龟。这样失去实体本性
是心念所致,一个虚怀的人
不会使自己变形,令人笑耻
有人攀援大树,被阳光刻下
他比任何人不能爬到高处
因为佝偻的身躯迈不开脚步
做着龟兔赛跑的游戏
把光明留给了暗影
把自己变成了乌龟
★我画佛陀
我用什么纸张作为画布
把佛陀画在心中
把莲花画在他胯下
把猛禽野兽画在他身后
把一对小美女画在他肩头
然后,有草地,菩提树,小生灵
画得比荒原更荒凉,比尘世更邪乎
可是,不管我怎样设色变形
看到佛陀总是微闭双目,注视大地
★放生
过了人工桥
就到了放生湖
将几条家养的花鲢放入水中
它们并不远去
张开小嘴巴喘着粗气
吹出的气泡好像几个咒辞
我也双手合十
口念:阿弥陀,阿弥陀佛
它们像一条小白船向湖心游去
我的眼迷离了
它们的眼里可否有泪
也许在水中,我也看不清
★第十九座阿育王塔下
塔毁于凉州
大雪覆盖了废墟
荒草侵占了塔基
野蛮蹂躏了舍利
塔毁于凉州
土地被王宫霸占
地宫被强盗抢劫
灵魂被风雨淋湿
还在吗?佛舍利
我分明见草木、瓦砾、人心
同时暴露在废墟上荒芜着
我分明见王朝夭折在襁褓里
那片单薄的褥襟上无血
游荡的幽灵,也无处栖身
★夜色中伫立着一具灵魂
夜色中伫立着一具灵魂
她迟迟地注视我
就像一株火苗
慢慢地燃烧
慢慢地绽放成一朵凌霄花
她说,他并没有走远
这个世界还有他的记忆
那个未爱先衰的绝壁下
他把墓地修造好了
凌霄花会开在那里
★神住在荒漠里
荒漠一直荒凉着
无能为力的神住在那里
他在狂风中没有警告过众生
荒途陌路上有不祥之兆
他一直病入膏肓地沉睡着
看不见病人的梦在阴影里
他的梦与日光和月光一样有毒
让多少人们甘愿饮鸩止渴
★银色的月光照在碑文上
因为让人们厌倦了风声鹤唳
所有的愿望将不再美好
住宅里没有灵魂
行尸走肉的躯壳占满墓地
银色的月光照在碑文上
虚无地刻下地位与名望
烂疮生蛆的伤口上捆绑锁链
人们也无视痛苦地麻木活下去
呵,生命终归是一个炽热的泡影
无法发现活着能获得自由快感
有人感到婆娑世界的虚无
有人在虚无里戴着花冠漫步
哦,这个世界有无爱和信仰
黑夜里有人回答:一个女人
沉入无边的迷蒙;一个孩子
手举信念,站在十字街上
★小夜曲
轻柔的晚风是杯魅酒
我一再把盏畅饮
独自无语地
醉下去
醉到
今夜想起伊
倩影飘落在街头
花月婆娑悄悄辍泣
苦涩恋人孤守银月光
相思的夜无比深邃着
梦与醒是一张旧船
从银色的海面上划过
★我是男神
我是男神,是一把剑
我是孩子的父亲,钙质的结合
我是女人的鲜红太阳,大胆的性欲
我是父亲的宙斯,跳出头颅弑父
我是黑夜的闪电,敲击寡妇的门
我才是穿越祖国的版图睡你的人
我才是万河江水冲刷与包围的磐石
……
我是柔弱的女子相安无事的一张船
我是行乞的僧人边走边敲打的木鱼
我是鳏寡孤独的老者手持的鸠头杖
我是坠石投江的诗人们的一条大江
……
我是墓地的通灵人知道灵魂在哪里
我是黑夜的盗火者点亮阴暗的时光
我是走向毁灭与重建自由的半神
我是灵魂流放与精神迁徙的上帝
……
★观鸟
一直雎鸠鸟
落在湖对面的树上
瞪大眼睛俯瞰远处的我
它是否把我当成了一颗米粒
我静静地跨过河上浮桥
它落在那里没有飞走
依旧转动着脑袋审视我
它是否将我当作了自己的伴侣
我走近它落架的树下
它伸长脖子瞪着我
仍然没有飞走
它是否把我看成慈悲为怀的佛
而当我默默地欣赏它
它却鼓动羽翼飞走了
也许看清我不是米粒,也不是
它的同类,它的佛,而是它的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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