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白
清明
禁止一切祭扫
禁止任何形式的聚众
为了安全
我会趁着夜色
给每一个熟悉的坟头
压上一只洁白色的口罩
404
四月四日
上午十点
警报响起的时候
我正在翻墙
一点心理准备没有的我
手一抖
就跌了回来
幻想
小时候我曾无数次幻想过
发生一件怎样荒诞的大事
导致学校停课
导致生存艰难
人们不再计较眼前的利益得失
没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
因为病毒
这个幻想成为现实
但与我的幻想略有不同的是
我从未想过
这个想法要死去那么多人
两种东西
哀悼日那天
我只看见两样有颜色的东西
一个是最高领导者的照片
一个是降了一半的旗帜
它们依然悬在半空
悬在死灰般哀悼者们的头顶
高高飘扬
仿佛在呼风唤雨
仿佛需要更多的颜料
更多的鲜血
才能将今天涂抹得美丽
才能回到权力的顶端
色盲
当我看见活下来的人哀悼的画面
瞬间
成了时代的色盲
哀悼日
只有在今天
你才会看到黑白如此分明对立的场面
你才会看到狂妄自大者低头
你才会听到响彻中国
公开响了三分钟的警报
但可惜
那不是吹哨人哨声的延续或回声
不是忏悔者虔诚的忏悔和祷告
那只不过是威胁与恫吓下集体无意识的呈现
暴力和谎言结合后诞下的又一个畸形的产儿
除非为每一个数字找到死者
除非给每一个死者刻上名字
除非把每一个名字烧成骨灰
但请不要再将他们做成花环或项链
请将所有的骨灰锻造成
一根耻辱的柱子
将这根沉重的柱子
永远钉在这春天的大地
替他们去说话
去控诉
哀悼
死后
继续腐烂
图章
记录下籍贯
性别
家庭住址和
联系方式
然后
盖上一枚
证明健康的
绿色图章
只有这样的猪
才可以自由的进出
并且有资格
被抬上
案板
通往春天的路
我想用口罩堵住一只对着春天假唱的小鸟的嘴
用额温枪对着它小小的脑袋开上一枪
用呼吸机给它作人工呼吸
用叶克膜给它作最后的抢救
如果它能因此而得救
我甚至想给它备好一个宽松的尸袋
安排一个吉利的死亡数字
定制一只合适的骨灰盒子
让它去它该去的地方
但我知道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我必须坚信
一枚青苔也会找到通往春天的路径
一本书总有合上的一天
是怎样一只不可抗拒的大手用食指蘸了一丝唾沫
将有血有肉的一天就那样轻易掀倒
翻了过去
将活生生的人事压缩成轻薄的纸张
一页又一页翻转
一天又一天覆没
人们多么善于遗忘
善于从春天开始
在空中建造楼阁
无缘故地长出翅膀
将自己与那些洇出的血迹分开
风干成墨色
在一本书尚未完全合上的时候
继续走
如果清明的雨水
是你们正在说出的语言
请不要下得那么急切
请再细腻一些
再轻柔一些
再和缓一些
没有闪电
没有雷霆
如记忆中的一样
请打湿我脚下的小路
打湿小路两旁静默的草丛和树木
以及一朵牵牛花伸向的远方
请让一只逃窜的松鼠找到那座简易的小屋
但我不用避雨
请大胆并耐心地淋湿我的脸
我的衣衫
请继续送我回家
不用急着停下
释放出山雀的叫声
挂起一颗湿漉漉的日头或彩虹
不用急着这样
请让我在这细微的雨中走着
不用担心我会感冒生病
我会发霉潮湿
透明的容器
如果只能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
也希望那不是一截不会蠕动的盲肠
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充满不安和污秽
我宁愿奔波在一只透明的圆球状玻璃容器里
把玻璃后面的画面当成远方的风景
像一只小白鼠一样徒劳地奔跑
像夸父追着太阳
然后将这一场景作为后现代艺术的一个作品
在艺术馆里
在聚光灯下
在众人的侧目中
呈现荒诞
展览无知
并承受着来自阳光里永恒的不理解和嘲笑 |
发表于 2020-4-10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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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10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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