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每一首诗，都仿佛不是我写的
是诗来找我
果真如此，我写出一首诗
它原来呆的地方就少了一首诗
这个地方是不是就回到有这首诗之前了呢
不是，回不去了
有过，又没了，和从来没有过，是不一样的
就像一个人死了，和没有过这个人
是不一样的
就像一个日子没了，和没有过这个日子
是不一样的
没有过一个日子，和人们不说一个日子
是不一样的
村上春树写过，有钱人的好处
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说：我没钱啊
大大方方说“我没钱啊”的没钱
和不说“我没钱”的没钱，是不一样的
《留一两个》
这样讲真话的人还能留在这单位
说明这是个好单位
未必。骗得了人的
是掺进了真话的谎言
留一两个讲真话的人
就是在谎言中掺进一两句真话
《停下来》
佛陀前去
遇见杀人狂鸯掘摩罗
转身慢走
鸯掘摩罗提刀紧追
却不知为何
雄健的鸯掘摩罗猛跑狂追
也追不上
前面慢走的佛陀
魔头喊：僧人，停下
僧人，停下
僧人，快停下
佛陀头也不回，闲庭信步般
边走边说：
我早就停下来了
停不下来的，是你
刹那间
电光石火
这一次，杀人狂魔鸯掘摩罗
停下来了
佛陀转回
鸯掘摩罗跪下
放下屠刀
立地成正果
《扔东西》
他一直不停地扔东西
他记得最初因为听人说
一个东西找不到了，就再扔一个
找到后一个，就把前一个也一起找到了
他一个，一个，扔掉东西
总在找上一个扔掉的东西
总是找不到上一个扔掉的东西
他只记得最近几个要找的东西
已经记不得最初要找的那个东西
他一个，一个，扔下去
已经扔无可扔了
现在到了扔掉自己的时候了
他扔掉自己——找到了！
他找到了最初要找的那个——自己
《倒车》
一大早院子里有人喊“打死”，“打死”
不是打死谁
而是指挥倒车：方向盘打死
开车那人三十来岁
看面貌，以为是个开车熟手
难道开车手艺也能通过面目看出来
我指的是，他一幅在世间厮混得熟了的样子
此刻，他因为笨拙稚嫩的车技
而现出孩子般的腼腆，和真诚
指挥他倒车的人严肃地喊：“打死”、“打死”
仿佛催他把久违的
一点点属于孩子才有的东西打死
《檐雨》
雨落在地上
檐雨也落在地上
但两者
是不一样的
檐雨
是雨落在屋顶上
碎了，死了
之后汇流而成的
新的雨
仿佛是对死去的自己的回忆
新的檐雨仍然
顺着死去的雨的方向
顺着
死的方向流
忆起了死去的自己
的檐雨
再一次选择
顺着死去的自己的方向
流
下
来
在檐下凿出洞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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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15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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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5-16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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