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逡巡于词语的密林》
词语的炼金术
肺部的阴影
老虎自体内站立起来
欠着哈气的腰身,抖动
金黄的身体
老虎的孤独来自于
与生俱来的制裁和骨骼的轻
我的孤独来自于持续的锻打
柔弱催开石头内部的花朵
舌头紧挨着词语
粗糙和锋利:事物的两面性
呈现的结果:妄想的湖面上
互相抵消的波浪和理念
我和老虎在密林中对视
我们的到来具有天然的合法性
2020.7.1
《词语的炼金术》
我来到地平线观察词语
生长于视觉边缘的词语
高高低低的,像新开盘的楼房
也像临海岩石下涨落的潮汐
词语敲打我。或我敲打词语。
作为一种表述形式,我和词语彼此
利用,无限延伸着内涵
又被各自的边界相互制约
我铭记:过重的外壳
易陷入虚无主义的陷阱
我的挖掘因此是向内的。
我挖掘,是消除冲动后的冲动
我挖掘,是体验了母语窠臼里
仅有余温后的体验
最终,大地上所有的事物
都会有明确的指向
所有楼房和草木都将在天空中倒置
因繁茂的生长而伸进天际的枝叶
在视觉的尽头,收拢于一个点
2020.7.1
《对一名观察者的观察》
这已经是他遭遇的第五次的失败了
花开的很慢。观察者遵从自然的规定
(或者说,被自然的规律所制约)
从时间的一个端点,滑向另一端
不!不是观察者在滑动
是时间的尺度在向前移动。观察者本身拥有
相对恒定的位置,和他固执的投影
时间的尺每向前移动一些
他和花朵的位置就要落后一些
不!时间的尺不是在前进,而是后退
想象一下:一把无限延伸的直尺
被从后端抽着向后走
一切表述都是相对的。为了避免陷入虚无主义
耐心观察一朵花的实践
成了唯物主义必要的环节
他端坐在时间的尺度边沿,在等待花朵
盛开的同时,还要捕捉花朵的移动
世界的两边,奔跑着相同计量的
单位。而花的移动比花的盛开的
更为缓慢,也更加艰难。
观察者一再调整坐姿
和那不曾盛开和移动之物的边界。这期间
有数不尽的美学原则,如潮水,涨涨落落
如夜空中明暗交替的繁星
2020.7.1
《雨天》
老虎的械斗
原地踏步的
跑步机
厚底镜片把书本
朝着额头推进
缓慢的注射
雨的刑期。赌徒的手牌
洗出鱼群。
爱人的眼睑
有滑槽的螺母
和倒悬于世的机器
《荣光启《对诗人朱朱的印象主义批评》摘要》
对于这本叫做《他们》的书
如此选载自己的诗歌
朱朱的感慨是:
“它出现在一本不应该出现我名字的诗选里
而恰恰就是这一首诗
恐怕就是你对我的全部的阅读。
这本诗选的编选者之一
曾经来过电话,在提及了他
和我的一些朋友的交往之后
表示了他的歉意
而真正令我无法忍受的
是他许诺在下一次的编选中
增选我的诗歌数量
我当即拒绝了
这种来自江湖帮会体系的
分赃调解
我没有给过任何团体
将我视为一员的权利。”
《如梦令》
额头沉重。白色的霜
加深印记
月光清冷
像一场残酷的清洗
等待改变命运的书生们
背着行囊上路了
他们趟着月色
疾行。前往应许之地
仓皇的野生动物
在麦地里僻出一条
游动的线:
分割波浪的背脊
2020.6.28
《给多多改诗歌名》
2020年的某一天,我第一次读到
诗人多多《阿姆斯特丹的河流》
读到的标题
就没有继续读下去
为什么是阿姆斯特丹呢?
这条被诗人选中的河流
是多多出生在阿姆斯特丹
还是他有什么亲戚死在那里
值得他去怀念呢?
我不知道。也不想从他的诗里
寻找答案
在民族主义有所反弹的今天
多多的这首诗歌标题
很容易被树立成崇洋媚外的靶子
被批斗
即使不是政治的因素,我也认为
“阿姆斯特丹”这个名字太傻逼了
它听上去洋气,却正中连消费主义
都避之不及的“媚雅”下怀
不如我帮多多改一改这首诗歌的标题吧
改改更安全。改改更好听。
事实上。这不是我要改。
这是我的手要改。
我的手还停留在2006年的夏天。
2020.6.28
《读诗笔记》
第一首诗是《纪念安德烈•纪德》
第三首诗是《纪念乔琪亚•奥吉芙》
第五首或第六首是《纪念古斯塔夫•克里姆特》
还有一首是《纪念艾米莉•狄金森》
这些名字很拗口外国人
都是我直接复制过来的
从一个叫诗生活的网站
某个诗人的专栏,当我打开网页
密密麻麻的外国人名
压得我差点窒息
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
这个满嘴外国人名字的诗人
是吃外国人的奶子长大的
又或者,他是某个外国杂种
在中国大地的遗腹子
2020.6.28
《下午》
困倦
剥离原位
蛇的滑道。
折断的火车。
倒闭的饭馆
旧台布在上升
幻想在上升
喋血案
新彩排的剧本。
沉重的案板。煤气罐。
菜刀战栗着
宣读证词:
额头有密布的伤。
自行车骑着自己蛇走。
202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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