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诗十一首
文/周焱
魔障
在我红色的血管里
有一片儿月亮大小的头皮屑
没人知道
它是怎么进去的
也没人知道
如何把它弄出来
2021.5.1
朋友圈
十三年前的那场地震
震了我一下
好多人都在谈论
某大城市的监控
坏了。后来证实
实际上又没有坏
看到他和朋友们正在吹拉弹唱
吹拉弹唱其实挺好的
吹拉弹唱我也喜欢
只是今天
就不给他点赞了
2021.5.12
在陶家，我摸出一枚成化年间的铜钱
在陶家，没见到陶
我们坐在九龙桥
聊诗、也聊些前人旧事
看一群着汉服的女子
在溪水边
清洗薄薄的长衫
听一曲丝竹弹奏的玉指
拨乱时间的琴弦
天色渐渐晚了
我们的酒杯已碰出微醺的晕红
而那群黄昏中突然没了踪影的丽人
正从一块块汉唐石砖里伸出长袖来漫舞
我的上衣口袋
也不知什么时候湿了
里面硬鼓鼓地。结账的时候
摸出一枚成化年间的铜钱
2021.5.19
前面是坟，后面是海——观俞心樵画作
分不清
她是站着
还是跪着的
我的黑色
高跟鞋
正踩在她高贵的
头颅上
我双腿紧闭
闭合的性感
勾勒出
权力的曲线
我的枪
是黑色的
我的子弹
是黑色的
我朝她开了一枪
我的影子
应声
倒下
2021.5.26
岳母想让我们生二胎
“我们都有一个家
名字叫中国
兄弟姐妹都很多
……”
餐桌上
女儿正在给我们唱歌
她的外婆问她
“你的兄弟姐妹很多吗？”
她说是的
“那他们都在哪呢？”
——“不晓得”
2021.5.29
墓碑
给女儿讲一首诗
最后一句有“墓碑”这个词
我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墓碑
她告诉我，墓碑
不就是“木头做的水杯”吗
我说不是
我说
人死了
用石头或木头写上名字
立在埋他的地方
……
“哦”
她打断我
“是为了雨水顺着那碑
方便流进去吗？”
我仿佛看到了
干渴的土地
以及
土地里
躺着喝水的
人
2021.5.13
绘本里，那个小朋友的爷爷奶奶去世了
女儿问我多少岁
我说三十四
她说她三十四的时候
我多少岁
我说六十三
她问我
“那你死了吗？”
我说估计没
女儿问她妈妈多少岁
她的妈妈告诉她三十
她说她三十的时候
妈妈多少岁
她的妈妈告诉她五十五
她问妈妈
“那你死了吗？”
她的妈妈说肯定没
女儿说：“那就好！
你们都没死！”
2021.5.22
十年后
一个人成了真正的诗人
一个人成了书记、行长和总裁
一个人得了诗歌奖
奖金1万
一个人发的年终奖
顶他几十、几百个奖
一个人拥诗千首
女人1个或0
或N的可能性不大
一个人下属千人
女人1个或N
或0的可能性不大
这两个人
都是我
成为哪一个
我还没想好
有时
写了首好诗
就不多想了
有时
两个都想
只是估摸着
真的办不到
2021.5.13
参加女儿的幼儿园活动
参加女儿的幼儿园活动
她是手工班的老师
我是学生
她说我做的小人很丑
我说：是的，老师
她画画，口述文字
让我按照她的要求写
我说好，写完
她就发我一颗糖
和她一起在教室用午餐
定时的26分钟到了
她还没吃完
我和其它家长都得走了
她和我道别
一边吃饭
一边还流着泪
路过的生活老师说
“她平时吃饭都挺乖的
今天爸爸来了
没表现好”
她哇的一声
又哭了
2021.5.13
在余幼幼的诗歌与空间装置展
稿纸一样涂白的房间
开关、台灯、床、枕头
沙发、冰箱、碗、餐桌
画框、吊扇、浴缸、马桶
没有金鱼的金鱼缸、电视屏幕
一口正煮着白开水的白底锅
所有的家居表面
都有诗
黑色的宋体小字
淹没在大片大片的留白里
我从这部诗集里抽身
对着整个房间拍全景
手机自动识别了这里的白
它提醒我：雪景
2021.5.9
坐在我书桌对面的那个女人
“你堆的衣服什么时候洗啊？
学校让家长做的作业
你什么时候做啊？”
“等会，等会，是要等好久啊？
你到底做不做嘛！？“
……
桌子底下的牛仔裤
膝盖的两个窟窿
像两门蓝色大炮的出弹口
它们都曾燃烧过魅惑的蓝色火焰
而此刻，冰冷的炮口已布满丝絮
它们的主人还在不断地问我
”你什么时候做？“
而它们，就这样对准我
安静，沉默
没有开火
20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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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30 0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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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30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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