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自由地飞翔

绿 岛

 

风在旷野舒朗而辽阔的天空上飞翔，自由的喉咙不时发出一阵阵壮烈般的嘶鸣。我愿意倾听这种呼啸、奔走着的轰鸣，它有音乐的美感和梦幻般的突围节奏，有时光划破生命肌肤所裸露出的一道道红肿的伤痕，它有敲击往事门扉的沉重回响与豁达的坦荡，更有踏上新征程脚步的激动和昂扬。

更多的时候，我愿意一个人在夜里聆听北风走过天庭所演奏的一曲曲辉煌乐章。

诗歌也可以飞翔，就像生命的飞翔一样，不过它所采取的是另一种飞翔的形式和姿态，它是奔走于精神世界翱翔于情感空间的独特的一种高傲的滑翔。它是迄今为止所有艺术门类中，最能唤起人们审美崇高和审美理想的最高的表现形式，它往往用高尚情愫的翅膀抵达遥远的生命彼岸，用最干净最圣洁的语言去过滤、剔除这世上所有的庸俗与偏见。有时，诗歌具有风的秉性和品格，它时而风和日丽波澜不惊，时而长调慢板舒缓悠扬；时而呼啸悲鸣飞沙走石，时而哀而不怨铁骨铮铮。

以一个资深“听风”者的取舍，我更欣赏后者的风骨与雄壮。

 

其实，是梦的真实存在才得以让诗歌自由而高傲地飞翔起来的。如果说生命是一条不断跋涉的山路，那么梦就是诞生诗歌的巢。我们每一个人都曾来自遥远的巢穴，各自带了不同的五彩缤纷的梦，然后我们又一次次背负着遍体的鳞伤，一个人无奈地躲进那个温柔宁静的巢，让梦幻的纤纤柔指为我们包扎流血的伤口……

还有一种意境让我钟情与向往，那就是兽一样的悲鸣和滴血的抗争与坚守。过往以及未来的岁月中，我崇尚那片种植叛逆的净土，当然还有疯长着的一株株昂扬着自由精神与意志的思想的乔木。人世间有一种情怀叫做无所畏惧，还有有一种崇高叫做“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无疑是一种大美，一种惨烈的悲壮之美。这种美雄浑、壮烈，气势昂扬亦或具有排山倒海之势，这种美恰似夕阳的血色，凝重中蠕动着作响的辉煌，辉煌中沉淀着钙质的高尚，高尚中浸染着凝思的哀伤。仅就文化品格而言，东晋“竹林七贤”中以嵇康为最，大唐时的诗人刘禹锡和李白，还有明末清初的那个狂放不羁的金圣叹，近、现代的谭嗣同、鲁迅、陈寅恪、当代的诗人黄翔和北岛等等，当然是他们支撑并推动着几千年中华民族文化历史的精髓和脉络，而非那些不可一世的皇权遗类与横行官场上下大行其道的谬种渣孽。

我自幼生于北方，生于盛产大豆、高粱的那片无拘无束的黑土地。那里有高远而辽阔的天空，有巍峨耸立的山峰与咆哮奔腾的大江以及自由流淌着的无数河流，那里有漫天飞雪的肃穆和冰天雪地的凛冽、酣畅，更有关东人刚烈的情怀率性的耿直还有直面惨淡不畏淫威大义凛然正直不阿的天性等等。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躲在老家冬天的火炕上，守着通红通红的火盆，一边听祖母讲她那永远都讲不完的古老故事，一边聆听外面一直呼啸着的北风的怒吼。直到春暖花开的时候，祖母的故事仍然没有讲完，嘎嘎作响的老北风却蓦然中消失了身影。

 

这样的情景已经不复再现了。如今的都市除了冷漠就是潮涌猛兽一般粘稠与暧昧的堆积，水泥钢筋的骨骼勉强支撑着一具具麻木不仁的身躯，拥挤不堪的人流中脸变成了一幅抽象的图画，多少阴阳参半的表情无奈地沉沦于雾霾的迷宫。这是一个越来越让人猜不透看不懂的城，可这城里却真实地囚禁着一群可怜的生命。

令人遗憾的是，一座失去了土地也失去了蓝天与白云的城，自然就没有了原始的灵性和本真的表情；一座丧失了尊严遗忘了高尚抛弃了信仰的城，哪里来的爱国、创新、包容、厚德之所谓精神。于是，铜臭气腐朽气沆瀣一气，情欲色欲贪婪欲沽名钓誉，孔方兄横行官与民顶礼膜拜正所谓趋之若鹜，禽兽性肆虐男与女奋不顾身又何妨前仆后继。

 

倘如我这般老朽不堪的冥顽之躯，只能心安理得地躲在乡下茅舍的一隅，借了井底之蛙的勇气和胆量，偷眼觊觎且茫然四顾外面的大千世界，则愈发昏惑潦倒起来。于是，我也只能与四季为伴与山水为邻了，得闲则沐风雨而露宿，诗余乃感星月而陶然，即便是有了几分余兴雅致，也只能徒做观日出而兴叹，望日落而寄怀的感慨之状了。

 看来，让生命像风一样自由地飞翔，终究还是一种过于理想化的境地，而这种精神世界的外延乃至生命状态的罗曼蒂克，也只能存活于诗歌之中。

那么当下诗人的状态又是如何呢？不说也罢。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作践”。他（她）们非但在作践着诗歌，同时也在作践着自己，作践着残存无几的良知和灵魂，给这个本来岌岌可危所谓的诗坛制造着种种哭笑不得的乱象。所幸还有一群中坚的力量，他们拿生命的尊严与诗性的崇高，去坚守着良知与道德的底线。他们往往在与权势与堕落抗争的同时，对于先锋派们的嬉皮似的调侃则寄予了最大限度的鄙视和不屑。然而，这种决绝式的厮守与抗衡，最终并不能给诗歌带来些许乐观发展的前景。

 

我依旧渴望着“风”的莅临，是飓风或龙卷风的那种彻头彻尾的涤荡。我期待这种横扫一切的激荡与辽阔，还有那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纵横与高亢，那是一种雄性的威仪夹杂着兽性的狂暴，是那种排山倒海的席卷与特立独行的反叛，也好将这个糜烂、阳痿的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猛然击醒。然而，我清醒地知道，我也只能在这种期待中做着不着边际的期待式的美梦……

像风一样自由地飞翔真好！遗憾的却不是在现实的领地，而是在梦幻的天空。

 

 

 

 

 

 

 

 

 

 

 

 

2014-6-25

于北京一绝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