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木神（节选）

绿 岛

 

题记：

故事绵延成传说，你告诉我其实那是一堆从容的石头，安详而又凝重。格尔木神说，低沉的云朵从来都不回避什么，就像河流一样坦诚并不缺乏温柔。谁能让如此沉重的歌声沿天堂的窗棂浮动，那一刻起，我注定将是你悠远而浩瀚的来生。

——作 者

 

 

第一章：一个人的天堂

    

001

没有一种安详可以让倾诉

泪流满面

流连于那个平静的傍晚

血一样的夕阳忧伤地降落

而后便堆积成

一汪沉重而又悠长的传说

 

一万年之后

黎明拒绝了所有的想象

面对苍茫蜿蜒的腹地

西部之神格尔木

终于决定停下跋涉的脚步

他要为人间众生

去建造一座安放灵魂的宫殿

时光的喘息复活了原初的生命

森林将以一种肃穆的方式

迎迓着东方第一缕陌生的晨光

那些爬上岸的灵魂

告别了一片汪洋的诱惑

后来它让脚下沉睡的土地

去接纳太阳的灵光

苍穹之下有了洁白的云朵

从此连绵高原之上就有了歌声

从此格尔木神

就走进了一个遥远的传说

他的身影与歌声

便在这浩茫的西部孤傲地

游荡-——流浪——飞翔

……

 

002

自始自终

上帝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太阳站在高原的额头

人们借了光

让长久的跪拜

充满了一种无法拒绝的想象

那时 格尔木走进了帐篷

在荒原上只留下

一道空洞而绵长的身影

后来她让所有的女人们

秉承着神的旨意

在青海湖的岸边梳妆

篝火在她的脸上

跳跃不止

那些翩翩的舞者

最终让绵延不绝的山脉

轮回成一种凝重的渴望

 

 

003

去歌尽情地唱吧 孩子们

你们这些温柔的石头

连同那些缓慢蜿蜒的曲线

那是谁的腰身

竟如此地美丽动人

从来都没有人知道

故事

曾神秘地掩埋在雪的根部

直到格尔木的额头

长出了文字

才让两个倔强的高原神子

手拉手走到你的身旁

昆仑与祁连

闪开了一条狭长的过道

让干渴燥裂的风

伴你日复一日的呼吸

于是你将你的子孙

像野草一样种植在

准格尔盆地的每一块

泥土之中

水 注定是你最后一滴眼泪

 

004

格尔木神端坐于悠悠的白云之上

朝拜的子民们跪拜于西部的天堂

 

 

 

 第二章：高原之殇

 

005

没有表情将是你真正的表情

而我只能拿诗歌的温情

拭去你一万年都不曾改变的苍凉

远古的心声

绵延成圣水的微澜

你只是让太多太多的沟壑

袒露最初的那片沉重的温柔

 

006

梦的颜色是古铜的颜色

古铜的颜色就是梦的颜色

在浩茫的原野之上

没有一块石头不是坚硬支撑

没有一个坚硬的支撑

不是你血肉的叹息

……

 

007

西部  西部  西部

擎举着远古部落的西部

你是让季风走过生命腹地的

西部

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深秋

一个怀揣着石头的朝拜者

来到了你的脚下

山鹰的盘旋倾斜着鼓动的翅膀

惟有歌声在阳光下

悠远地徘徊升腾

西部让所有的高原长在

传说的往事之中

苍凉的语言早已被海水

浸泡成礁石的冲动

面对你的尊严我无法呼吸

仰望已经让白云

在脚下生根

仅仅是为了最后一个理由

我只能驻足你的脚下

我知道那些厚重的积雪

掩埋着供奉你的

神龛

灵光在当下蠕动

让雪充满恒久的光芒

山之神是你唯一的长子

去怀念什么吧

去祭祀什么吧

去仰望或者以殉道的方式

终结一段割舍不断地记忆

 

008

西部连着西部

生命叩问着生命

无论是今世与来世

你呵

都将永远是我一生跋涉的主题

 

躲在你恢宏的怀里

听风的诵咏

吹乱你银白的长发

苍凉而柔弱

你的眼神枯干却有血浆溢出

山脚下那一汪神泉的轻柔

已不再是你风干的泪水

歌声来自天外

那是格尔木神的西部

天山往西

径直地向西

我只好殷勤地牵着你的衣角

赤裸裸地西行

 

009

那是多么干净的石头啊

圣洁的已然没有

一点点依托的石头

你也只能与石头一起自焚

将肉体化为灰烬

干净而肃穆的西部呵

狼的足迹告诉我

大漠孤烟直的道理

你说

你不止一次地重复着说着

盆地是西部唯一的母性

走近处女的柴达木

我竟然想起了久违的爱情

火在熊熊地燃烧

那是野性蔓延的圣火啊

它烧焦了西部

每一块躁动不安的石头

后来格尔木神用双手

将山的骨骼

拼接成一个巨大的凸凹

 

010

地火是西部的血液

那些亿万年喷涌的浆液

却让西部的生命

一辈一辈的为之永恒

居住在西部的格尔木神呵

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诗歌的根脉

已然沦落为一群华丽的乞丐

 

第四章：圣水——青海湖

 

022

库库诺尔圣水的灵光呵

是亘古滋养你的太阳

古铜色的高原世代袒露着肌肤

那是你洞察万物的神灵

圣水在那里安祥地

流淌

你是藏家风中狂舞的经幡呵

一面迎风挺立的旗

一旦人们在经过你的身旁

就会为那个动人的名字

一

生

一

世

苦苦地思量彷徨

 

023

昔日文成公主出没于时间的驿站

曾沿茶马古道逶迤前行

思乡的泪水穿透晶莹的宝镜

一声女人的叹息

脚下竟成了一片神奇的汪洋

日月山下铸成一道

缠绵的身影

灼热的目光沿格尔木手指的方向

匍匐前行

后来太阳便有了光

于是人们就把梦中的故乡

定位在神秘的东方

 

024

你是传说中的西海吗

在那遥远的地方为了卓玛的足迹

那个流浪的歌神

却毅然拿生命的音符

在情人粉红的脸颊之上

种植大片大片

爱  情  的  乐  章

 

从此之后西海的波光中

便多了一份妩媚的畅想

 

025

安详的格尔木神进入了梦乡

那是冰封大地的午后

我们知道诗憎仓央嘉措

依然用古老的诗句

搅动着青海湖波澜不惊的畅想

 

026

圣水濡湿了峰峦的记忆

海风如注一如天边铅一样的云朵

幡

在高原上昼夜不停地喘息

依然是你呵

让格尔木脚下的每一块土地

都浸泡着一汪朝圣的泪水

青海湖沉默了一万年

圣水径直在高原上蠕动

歌声沉郁而凝重

喧嚣的却是湖底

一万年都不曾改变的乡音

 

去做一条湟鱼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晶莹的水域中

应有圣母般慈爱的温柔

和自由出入的元素

岸边传来格尔木神低沉的召唤

那是风划破水面的声音

急促而又低沉

 

站在古老的西海身旁

我还是愿意化身为

一袭袭强劲而裸露的风

无所牵挂

也可以是无怨无悔的一种

感动之后的太息

 

027

格尔木神用圣水

洗涤灵魂的污浊

然后就将我们的肉体

风干在鹰的脚下

亿万年之后

庄严的雪山分明就变成了一尊

圣洁的佛身

 ……

 

第六章：遗失的圣火与迷途的羔羊

 

032

十一月的高原

让灵魂在路途上迷失方向

那些匍匐前行的欲念

分明凋零了大片大片的云朵

苍鹰在歌唱

一路歌唱着我们古老的故乡

 

033

雨季已经过去很久

生灵们为何

用顽强的生命

坚定地信奉着一片

粘稠而又潮湿的牧场

当我缓步走进

它们业已荒芜的家园

于那些斑驳的足迹深处

却再也寻不到

昔日秉烛而眠的辉煌

格尔木神让深秋充满诗意

为每一个朝圣者

深情地打开洞穴的大门

听任前世的长老们

自岩壁而出  他们手持烛光

将微笑幻化成

一座座神秘的道场

 

034

沿着下山的路径前行

迷途的羔羊们

遗失了家园的方向

……

 

035

为何不留下最后一缕想象

给诸神的子孙

以至于那条母性的河流

在不肖的目光中

倒

淌

波涛最终淹没了一桩桩

发霉的往事

也淹没了岸上最初的圣火

蛮荒的岁月里

我们的祖先殷勤地用

一声声叹息结网

只为了在生命的汪洋里

打捞那弯沉沦已久的月亮

那一夜如此地漫长

有格尔木神的声音来自天外

其实你们早已是那块

沉默的石头

 

036

八月的牧场

是一片堆积着想象的牧场

惟见苍鹰锋利的翅膀

切割着日落的哀伤

那是枯草们舞蹈的身躯啊

长发飘零晨钟悠扬

 

格尔木神独自在高山之顶

歌唱——歌唱

……

 

 

 

 

 

 2012（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