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解禁日
序诗一
天上掉下一张选民证 上书高世现 投票人是: 耶 和 华
序诗二
我为这个古怪的星球创造一个古怪的解禁日开始了 这一天遇见的人都是陌生人,每个名字都来自天空 我从服饰、习俗到种族,一直不断走掉我身体轻了 终于可以登机了,没有行李物品连身份证也不用带 我挥一挥手早起的晨雾就全退朝了,再说一声再见 盛世危情就过去了,唐代抹抹眼屎就到了公元2012 李隆基不理他了,长安不见它了,我要坏我的名声 他坐他的天子第一把交榜,我走我天才的不寻常路
天才的天书之一:信天游
公元2012年10月11日,也就是,荒唐了很多年之后 有人和你一样不知去向,有人和我一样回到了高密 秋收的季节红高粱早被酿好了酒让我喝到天马行空 我多牛啊喝高了世界的风云呼呼招之则来呼之则去 在这一天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替他隔空干杯 我多牛啊喝高了亢奋了叫回了李白来为他吟诗庆祝 长疯破口大骂会有时,直吐葡萄击起千层浪济沧海 反胃的中国现代诗人失态了,我们还是海量喝酒去 这个国家是是非非我们坐一架飞机去大是大非干酒 天大的事我们醒着世界一流的清醒去醉末流的大醉 “任何汉语写作的获奖,对于一个酷爱自己母语的 诗人,都是光荣。”这是写过《人民》的诗人说的 说得多耿直和正直,可是这一刻莫言正在被众记者 轮番提问采访着,长枪大炮得烦他老人家好几个月 终于获奖了中国作家,只有我们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太白你就甭讲了你也想获中国当代新诗奖,不现实 我也甭讲了我想什么想,今夜,我们飞走吧,太阳 再来一个;时代,再来一个;唐,留给褴褛的历史 2012,留给玛雅人的谎言,我们还做天子叫不上船 的蛮子吧。
我们要坐公元八世纪的飞机出瑞典记改航为入唐记 第一千米我反串了女娲捏李白的月亮在那第二千米 照见了丢失的旧约新约原稿在第三千米如无字天书 看不见的上帝之手在第四千米翻云覆雨修改着大地 第五千米我抛弃城邦第六千米我离开这大气层跳出 三界外,太阳系也是小圈子,当我遇上第七千万米 那个隔着三百万光年的我,回到超真空超高密之时 莫言你怎么说元芳你怎么看那时我作为诗人怎么写 (此处省略千亿宇宙已知的事物未知的永远是诗)
宇航员带着我们驰往昨天晦暗。在机舱中我和李白 在金属掩护下逃离云中的马群。一日万里一夜千年 现在,到底是公元1901还是公元2012?回顾的那颗 蔚蓝色行星,被昼夜、国度和经纬线划分——迷信 和反迷信,这宇宙。这黑色的宇宙。这用墨太多的 宇宙。一行诗就可破解。原来繁星一直是我的诗篇 胸襟一直是我的诗篇,星系团超星系团组成的句子 让我一直写着天外有天的诗篇,外星人外有外星人 谁给我这能力,这不仅是超人的构想,这也是超神 的构图,一行没有尽头的诗我写到日月顿失,新的 星斗不断出现,为了这一狂想宇航员带着我们驰往 昨天。让被说出的日出,重回宇宙的喉咙。让黑夜 向黄昏撤退,让日落在西边升起,让我和李白同在 飞机相遇,相遇干什么?写诗,好的,写诗。喝酒 好的,喝酒。写诗,将会受到机翼嘎吱嘎吱的威胁 如果这时机舱外有人探头进来问“你对现在的空间 满意吗?”好吧,我心中没底,其实在哪都是欺狂 和愚痴。世界文学又是什么呢?世界文学就是翻译 翻译过的东西像雨像变雪,或雪变成了水,我的诗 只写给懂母语的人,我不要它成为世界诗歌。可以 翻译,但那非我的本意,翻译,好的,拿去吧世界 获奖,好的,拿来吧时代,我不代表国家只负责我 我是怀疑论者,只有喝酒,让我喃喃,我是男人吗 要不为什么那么多女粉丝,让我夭夭,逃之天上去 我参与了微博时代的诗歌建设,我是微诗体发起人 我还编选了网络时代微博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叫 《新诗经》,对,我喝是喝多了,还记得我不是谁
这世界太奇怪,历史为什么要这样子的安排?骤升 一万英尺的高处,我才舒服了,苍狗、白云饮一杯 李白这丫恐高症恐者是吓睡了,清明、元宋饮一杯 空旷以空旷容纳着空旷。永恒的另一个绰号是过去 眼下没什么可以洗刷了。为一首诗我们放弃了世界 世界在瞬间的蔚蓝底下被我们输的清光只剩下世界 多么奇妙。这天空陈旧,因我们的加入这天空获得 闪耀的夜晚,啊飞翔,想尽快抵达写作的最高境界 像神的掌纹逐渐清晰,神的大手再不能掌控:我们 就要穿过尖锐的理智、和语言纯粹的技艺,这一秒 不再为日晷和钟表而行动。我们有大逆不道的念头 这一秒,灵魂就要冲出厚重的壳,这一秒剩余价值 以及时的语速说出:肉体像风,充满叙述、谵妄和 混沌,我们灵魂的飞行加速了肉体的修行。我们的 模糊加速了世界的清晰。
这蔚蓝色的不动产,就要被动荡,看吧,天狗打着 盹,月亮在恢复力气,危险的夜,我们,就要犯境 在浓厚的云层里,穿过墨水、锦缎,和最后形式的 一个望远镜的念头,飞机搜寻着前往史诗性的航线 不再沿着固定的路线而是向着未知的前方拯救虚无 多么奇妙。一个个国家被俯瞰。湖海像一滴水般被 缩小。此刻,神游八极之表,霞蔚云蒸,蛰楼海市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的伤心事 哦 不知李白此刻乘坐图-154客机是否还会惦记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铁鸟,震撼着众神的耳膜、视膜 终于这一天麒麟鲲鹏也诞生了,当飞机带着众凡人 越界,绝云气,负青天,庄子逍遥游的场景诞生了 一驾飞机如我们的忘怀,喷射云像涂改液一样擦去 太神秘了。这首诗如果让飞机来写也许将成为杰作 具备飞行的诗句那才是真正的叱咤风云、摘星揽月 近乎穿越的诗句那才是真正的大风猛士、落日长河 通过吧,一个巨大阴影的备用者。
历史像迎面的寒流一匹匹踏过,给经过裹一件灰色 披风:不期而来了,阴郁的启示——它甚至是悖谬 像我的精神,仿佛吠天犬内部的狼性破膛而出,天 在怯阵后退,我身边的星空因我而分裂,割开一切 机翼如匕首,在给背弃而过的抽象破膛,剜出一切 过去的时间纷纷下坠给死亡举行了盛大苏醒的仪式 跑道上给我一秒我就追上徐志摩照耀我拒绝陨落的 书写:想飞的念头,刚刚离开炉火给我一秒我就成 为一场革命的烙铁——就在方块字冒出热炽一缕烟 的瞬间我追上鲁迅,回到民国,直扑晚清。自宣统 而光绪而同治而祺祥咸丰而道光而嘉庆而乾隆而雍 正而康熙而顺治而崇德而天聪而天命二百七十六年 的大清历史给我一秒我就横过,可惜风流的乾隆皇 写了41863首诗我竟我无一记得,倒是曹雪芹高鹗的 《红楼梦》里黛玉模仿《春江花月夜》写出《秋窗 风雨夕》让我记住一滴泪。还好,有一个纳兰容若 然而我倦怠,我仍然会看见乌有的星座在漆黑天际 继续上升?到更高处俯瞰?凭这张八百美元的机票 历史的漏洞就一览无遗,像这边,那边,这样那样 我正在变得纷乱,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到了1206年 从女真族回到蒙古族的王朝,风中的鞍马上给我一 秒我就追上那只大雕攥紧的那弯弓搭箭的成吉思汗 给我一秒我就把明朝忽略,直奔那忽必烈所统治的 疆域空前广阔的中国,领土面积是两个的当今中国 想起就自豪,短短98年成就了11个帝王,短短98年 就涌现元曲四大家关汉卿、马致远、郑光祖、白朴 凑近小圆窗,再朝舱外看,长啸一甩带上那岳鹏举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那声声犹在耳 记忆如同绳索,一下子松开宋朝,美和忧伤,宁静 和遐思,甚至要超出那三百二十年时间,在音乐里 在指挥棍划出犹豫的弧线上,婉约派和豪放派不分 上下,给我一秒我就把柳永甩起、把李清照挥下、 而茫然四顾,再给一秒我就把辛弃疾和苏轼也掀起 指挥捧轻带过恰若飞机此刻掠过的痕迹,是我狂想 如此。与宋词争诡,与元曲斗艳,我斜了一眼李白 我可以派他去,我可以打乱时空让关公斗秦琼似的 去怂恿一个诗仙恶作剧地使用想象力对决诸子百家 不比名次只比酒量和豪气,用我规定的不成文规定 剪子石头布给我一秒就让胜负决出不管历史服不服 但我不能左右他这架飞机中的现实他正在发白日梦 他此刻正怔对现代空姐递过来的可乐出神,妈依哟 令脑叶癫狂、他夸张的表情真他大爷的好可爱,嘘 给我一秒我就让飞机在大唐这一站下降,让杨玉环 举着号码牌在候我们的机,天子率众臣亲自来接机 这历史性的一幕可就太爽了,万众翘待,可我又突 然不让它降机,大唐给我一秒就给忽悠过去了,天 在怯阵后退,什么贞观之治,什么开元盛世,都是 过眼云烟。说什么长安城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说什么长安城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达到百万的城市 繁华得过份。说什么黄金的天空,给我一秒我就将 西边最后一枚铜板也花光,让夜黑再典上最后一块 碎银作路费回到我古老的中国的黄金时代作贱自己 奢华得过份。我该如何重拾得得错落有致的马蹄声 敲醒自关内道京兆府而华州而同州而坊州而丹州而 邪州而泾州而陇州而宁州而庆州而娜州而定州而绥 州而银州而夏州而灵州而盐州而丰州而会州而宥州 而麟州那一路熟睡的地名,一一辨认我的旧伤新痕 那一个个飞翔的异乡扑面而来,一秒十年故土顿成 烟尘滚滚我又该如何受辱如何彻夜搬动颠簸路上的 锁住的方向,尘土朽烂了,而里程碑噬咬我的脖子 我又该如何从剑南道一路自汉州而彭州而蜀州而眉 州而锦州而剑州而梓州而阆州而果州而遂州而普州 而陵州而资州而简州而嘉州去逃亡给我一秒我就让 轻舟再过万重山,给我一秒我就再离地八百下扬州 树木一秒改变颜色俄罗斯的雨声一秒敲响江南两岸 一秒钟我内做过情人、丈夫、父亲,汉朝的唐暮的 只允许有一个记忆只允许有一匹马只允许有一个人 像他,像你,像我,风雨中我读到我刚懂事的年龄 我又该如何从陇右道去找寻临州河州武州洮州廓州 叠州宕州凉州甘州瓜州伊州沙州西州那已隶属欧州 或亚洲各国的地盘来激动我的胸腔和排骨,我又该 如何从岭南道韶州回来一路往南回到我重关横锁万 壑环趋的威州,我现在动用各种搜索引擎也不能抵 达的那个古源头。逢怀则止。遇会则藏。给我一秒 我就可以在写好的籍贯中去改写少数民族的大骨架 就可以在写毕的历史中,用少女的胴体去阻挡长夜 的流逝,给我一秒我就可以将七十二变相的政治家 贬为贱民,将太监和宦官还原人形,将变色龙放逐 到黑白片一般的世界。计程器显示飞机已经滑翔了 一千三百年,注意,不是公里,我没眼花。咦呵唐 朝我来了。给我一秒我就可以发电给唐朝万家灯光 给怨妇思妇上网的机会让唐朝诗人逛起论坛穿越到 今天——就像洲际旅行者不期而来,我就有对手了 美人和诗。古剑和酒。给我七步就可以走完纯粹的 一生,给我一秒我可以成为唐朝的第二十三位皇帝 继唐哀帝之后将天祐四年的历史改写,五帝中的尧 建立的朝代不也叫唐,而我建立的朝代将改叫荒唐 脱去糖衣见我炮弹一般的唐心,鉴于李隆基可以抢 自已十八子李瑁的老婆杨玉环为妻,我也抢他老婆 给我一秒我就叫马嵬坡那卅八岁的女鬼复活,大唐 第一美女也不过得到我一秒的宠爱,而我的下一秒 永远留给奇迹。咦呵唐朝我来了。一过孤骛落霞处 唐诗便摊开它全部的浩瀚。宋词,在背后,矮下去 元曲在背后。李商隐和杜甫也成了小一号,在李白 崛起的时代。盛唐,这是。男耕女织,这是,给我 一秒我就让丝路繁忙万邦来朝,从此,霓虹闪烁, 歌舞生平。头脑发达的年代,这是,僧一行在世界 上首次测量了子午线的长度。咦呵唐朝。给我一秒 我就叫武则天再次登基将大唐拦腰砍出十五年,让 女人练习会飞的自我,镜头,捉影,将士子和人口 控制在掌中,难怪武媚娘将改国号为“周”,政治 弥漫浩淼的世界尽头,她总是在云头上遐想到瞌睡 给我一秒,我就将国库清空去安放我无处安放的梦 兴就是为了亡,沉默的奴才,愤怒的将军,为什么 活着?围绕功名旋转的白骨,有助于野心形成一种 新的天赋。给我一秒,我就可以回到子宫战胜精将 卵兵重新选择我的性格甚至是性别,甚至让我母亲 重新选择性侣,让我水性杨花的母亲把我生成杂种 甚至不知我的父亲是晚唐还是南宋,肉在刀下像诗 在笔下一般兴奋莫名,给我一秒我就将全唐诗当成 我的病历簿,将宋词当成药单。吹落的作者像我从 没见过的兄弟。给我一秒我就涅槃给色和空看,我 就舍弃眼耳鼻舌身意,五蕴皆空,不垢不净给佛看 给我一秒,玄装着上我就变成玄奘,大红袈裟加身 咦呵西部我来了。我比余光中咦呵西部早了1400年 贞观元年,自长安而天竺,往返共历十七年,行程 五万里,给我一秒,我就经历,是夜,大雪,骤停 给我一秒我就将高昌城打开在风高物燥的普天之下 然后龟兹而凌山而碎叶城而迦毕试国而赤建国而飒 秣建国而葱岭而铁门而货罗国然后折身南下缚喝国 而揭职国而梵衍那国而犍双罗国而乌伏那国而迦湿 弥罗国而磔迦国而至那仆底国而阇烂达罗国而窣禄 勤那国而曲女城而摩揭陀国的那烂陀寺一路上饶舌 的国名比妖怪更难对付,于是臆想出孙猪沙三行者 一起咦呵西部,仙神人妖兽,剃光头,我也是唐僧 给我一秒我就将脑袋盛满海水和智慧,我在高处我 将自己逼到崇高的困境,我就该活在空中生于唐代 一切都是想象,但一切都发生了,绑架了这架飞机 不是历史的野蛮,是我对大唐真实的呼喊。解禁日 这是,眉毛从额上往下跳……缩小,像,世界地图 逍遥游,这是,把大千搬至心上,让乾坤踮着脚尖 像心跳一样跳舞,在方寸间自我腾挪,我置身其外 让我在宇宙外看天下大势,气运兴衰。鼾声的宗教 梦呓的国家,呼吸的兵马。解禁日,这是。我必须 虚构我的存在,把自己遍布天下,像一架飞机破空 苍穹总是赐予突破者整理大风般的词句的愤怒,天 在怯阵后退,什么骠骑辅国,什么云麾归德,不比 闻句丧胆,给我一秒一句就将一个敌国攻陷。尤其 是在这上下受敌的半空,我英勇的就是十个白乐天 清华得过份。咦呵唐朝,就算约上十个百个吴道子 也不能绘得之一二,莫高窟与墓室的壁画,敦煌龙 门麦积山和炳灵寺石窟都的雕刻,还有唐三彩陶俑 豪华得过份。因此直到今天华人还愿自称“唐人” 今天西方华人聚居处也被称为“唐人街”。多怀旧 的国人穿上唐装仍是潮人。魂兮归来!凡魂之所至 皆为唐时君。我曰:全世界皆爱吾,吾独爱全世界 魂兮归来!佛还我阿弥陀。给我一秒,我就让飞机 变成圆心,整个天地是圆周,让执圆规的神茫茫然 圆心无所不在,圆周无处可寻,我横过,把圆带走 把圆圈拆开,我们被圈围得太拥挤,被圈养的思想 普遍的混乱,然后把国家解散,把政党、军队解散 给我一秒我就把共产主义实现。飞机永远抵达坠落 的地方,那个地方永远是故乡。给我一秒我就把生 死放下,把骨肉放下,把永远放下,然后,我飘走 天空悬浮于大地上,实际上,是地球悬浮于天空中 诗歌悬浮于我心上,实际上,是我心悬浮于诗歌中 飘弋的大唐我带走,李白我带走,世界留给,你们
“神经,我病了世人皆药,神皆药引。” “小高,你又说疯话了。” “白哥,你看,下面的世界多么假!” “假的是政治,是文化!” “诗和诗人在社会生活的边缘处苟延残喘!” “很遗憾,我已活到了中年。” “方块字打磨于砂轮间,将要取悦永恒。” “但不比残缺的勾引一滴泪的那一瞬间来得珍贵!” “坐飞机上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你看你,你看你。”
天才的天书之二:与太白同游太空
要逃,就干脆逃到白鹭的体内去,一行,像我遗言 写在天上,我特地去骨去肉并剃光了毛,仅留魂灵 这情节确实令人震悚:我如此轻易地轻:风瘦云肥 不必再咬着牙,打翻雨水的阴谋和药汁:一次远游 不必等到天下太平。要为敌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 与氮气;氧气;氩气;和二氧化碳、和水蒸气为敌 直上17公里,对流层上密布的旅店常收留云、雾、 雨、雪,这里是展示风云变幻的“大舞台”,神仙 别太固执,也别老盯着我。呀呀学语的上帝在磨牙 瞬间策舌狂奔语言的鬃毛如同胡须突破出来,好吧 我承认天路上充满憧憬、迷茫、逃遁和颤栗,传说 不再是传说,一切都充满传奇,大道至简,大气层 像是皇帝的新装,那是给地球穿的,解脱得用思想 的穿透,解脱那离地面6400公里的超厚棉袄。给我 一秒,我用一个字的高度就可以制造新的火箭穿越 臭氧层、平流层、中间层、暖层和散逸层,再上去 就是星际空间了。
大气层,我们来了,用飞机来餐这个巨大的汉堡包 那是风卷残云,高度是个浩瀚的胃,速度还想充饥 该不是圣者已诞生,轨道上,太空,就像,人变成 诗人,飞机摇身一变直升成航天飞机,思想之外的 思想,大气层以外的宇宙空间,第一位太空游客为 美国商人丹尼斯蒂托,第二位太空游客为南非富翁 马克·沙特尔沃思,第三位太空游客为美国人格雷 戈里·奥尔森。第四位第五位就是我和李白两个了 阿姆斯特朗登月,我和李白却想登极造化得道成仙 给我一秒我可以和李白在辰星上喝酒斗句,过超前 的日子,88个地球日就一年了,在水星过活,眨眨 眼就到解禁日了,我们癫到新开张的宇宙宾馆,只 能接待两人的宾馆,好吧,我承认,这儿怪山太深 这空气清新,没有垃圾,有,也仅仅是那人造卫星 那是人类遗留给这儿的唯一垃圾,而我们来了还会 制造更多垃圾,排泄的,过剩的,还包括说出来的 废话,写出来的病句。好吧,我承认,这是解禁日
“太空离我们太远,那惨白月光呢?腥红日光呢” “被误解的永恒呢?獠牙的时间,潦倒的地点呢” “秩序,是谁的秩序?”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 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而我逆天而行,虚空缓慢 当风快捷,我将斗转星移,自天枢而天璇而天玑而 而天权而玉衡而开阳而摇光,将魁的格局打乱将杓 卡住历史肿痛的咽喉,打破七星亘古的酒席,过去 一千年,将以李白为春,未来一百年,将以我为秋 今夜星空灿烂,今夜我横空出世,有一颗星以我名 有一个座位列我席……服务小姐,上一盆,银河系 来一碗,大彗星,吃吧喝吧,然后,来一次大爆炸 形成一个人的人类,思想上升为天体,心灵下坠为 大地,其它器官相继形成星系、恒星、行星,狂想 如此,其中毫无可疑,灵魂是敬畏者的向导。气概 是高于我躯体的一部分,让我承担的人类也将承受 金星上的人,土星上的人,木星上的人,也将忍受 什么科学,最美好的科学就是梦,灵魂的极点,是 放开自己,躯体一旦酣睡,神是多余,禁果是多余
在空中我算什么,再无耻下去就有伟大的可能,天 这算什么,无根始无垠,无垠始无限,我想停下来 在空中停下来,我辽阔博大,我包罗万象,那鲲鹏 从我身旁掠过而且责备我,我在太空的屋脊上发出 了粗野的喊叫声,再给回声就有不朽的可能,银行 这到处都是,我这个大手大脚的银行家,无休止的 虚无。挥霍这二百亿年的空间、时间、物质和能量 钟慢、尺缩、超光速,甚至虫洞、时空隧道都不能 带我回到过去,将永别变成初遇,将死复还成新生 但我还是一次次时空穿梭,倒流时光,凭着就是爱 我的爱是我的速度,我的速度是神来之笔,一滴墨 就能打开充满悖论的潘多拉盒子,无足轻重的灾难 瘟疫和祸害,像魔鬼一般可爱,失眠,健忘,迷迷 糊糊,像绝句一般噼啪乱响,闪念间,光年,后退 宇宙飞船后退、行星探测器后退、大麦哲伦云后退 在空中我算什么,被接近的黄昏,不动声色,那时 文字在天上闪烁,而神落在笔下,星云宣纸上。我 对我的认识始于李白,始于转折的情节。我说你们 别接近我,更别接近这些诗歌,这些气流、光和热 这些大地之上空气之中的茂盛,但茂盛不过我内心 的孤独、这些抱着木头疼着的火,这些正要变成雪 花的彻骨的冷,骨头裂开了这些咸的抵达,这些镜 这些臆造的神,我要你们金榜题名,替国分忧,兼 济天下,这些爱上了梦想的梦……是的,是的,这 些西风和狮子们,这些在云上抬棺远去的世界的蜜 这些褪尽了羽毛的鸟,这些吞下了砒霜狂放的歌声 这是,这一定是,一首旷世的绝唱,这病入膏肓的 这些,这一定是,一个旷世的奇才,在光的眼睛里 这些藏着万物末日的钟声的耳朵,这些赌命的骰子 要管住你们那双怯弱的手。这些割断脖子的风这些 世界之象,这些十万次倾诉找不到舌头的水泥喉咙 这些对主的怀疑,这些蚊子肚里的我的血分给十只 去叮一百人的寂寞传染给深夜突然翻身坐起的怔忡 再让他们想起一千个死去的亲人这些红肿的历史再 分给已经中毒的文字亦变成蚊子去叮十万本已出版 的书毒害三亿读者心上崩溃的心跳,夫太空者亿辰 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原来我会飞,比飞机 还快,这些忧郁飞出我废弃的身体,这些嫉妒这些 疯狂这些沼泽的嘴这些离人类愈来愈高远的卅八楼 廿六楼十九楼有人梦游这些电梯这些攀爬水管里的 水这些尘埃落满退休妓女的额这些无力的星光有着 可怕的寂静,在空中我算什么?我说你们别接近我 别接近这些,黄金的车辇,这些我的祭日这些光束 甚至我和李白生在同一时代,当所有的想象力都被 用到思想之外文字之中,我的脑,震荡,我心梆子 一样走过宇宙长廊,混在更多星光里敲响,动荡的 黑暗,我的额头,在皱纹里颤震,我的额头飞出了 一架飞机,载着李白……载着那儿有我行星的替身 我的眉头搂抱着两颗衰老的恒星正在读到泪的地理 热涌的血正在读到肌肤的天文,心怀不轨,我正在 飞出静静腐烂的历史,从伤口,重新回到一匹月光 的腹中去,时空像一个白发理发师正在清理四散的 太阳头油的气味……
如果不能超时空,问题,就来了——谁能证明—— 风云人物是我、天才是我,给我一行诗,我就能和 李白从太阳回到银心,赤经17°4229赤纬 -28°5918 我们现在就立在银河系的旋涡中心,挥动四个旋臂 半人马臂和天鹅臂,英仙臂和猎户臂,一起,合力 把银盘上的璀璨星群全倒在银晕外,换了8万光年 然后把整条银河倒进酒壶,打包回去,太空,卖单 宙干倘卖无,宇矸通卖无,黑洞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就这样我与李白在这里神游了神的住居,临近世纪 和生命的源头。我得意于我的跫音惊动了牛郎织女 天上没有桥,给我一行诗,我就能给他们搭一座桥 我得意于我的豪气在太空开疆辟土,那的地皮免费 我可以肆意的在火星或水星上建一个国家,恶作剧 奥林帕斯山,我要在这座太阳系中最巨大的火山上 建一个歌剧院,让直径达到八十公里的火山口狂嚎 一口可吐出两个伦敦,它的肺活量比整个英国还大 我想这个高音王子,唱出四十亿年以前的河江湖海 我对此做出过判断,这不是为歌颂,和体面的年代 我知道激活外星人和在他们中辨认自我意味着什么 混血的先锋派。我想和火星籍的女人在 -273.16℃ 做爱?太冷!那是火星比地球离太阳远,我要改变 火星自转轴的轨道,强行的向太阳逼近,我要生命 在狂想的灰烬诞生。而离太阳最近的水星我要拉远 我这有点像在太阳系击台球,海王星,水星,金星, 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和地球,是得分彩球 而月亮是白球,十个太阳是红球,而由我替代后羿 击落了九个太阳,打破大气层上的“斯诺克”局面
我神奇的球杆是一支笔,黑暗是墨水,我要写满光 我要为太阳系的秩序止瘀活血,被派诸笔端的星球 等着我,渐次痛击,犹如流星雨的灵感散落银河系 我相信我的想象力会带给时间一个倒退。我学会了 缩杆,通过击打主球球心偏下的位置使主球与目标 去碰撞后,往后旋退回,让♀,从长庚,回到启明 李白,你也应回金星去认故乡,天意如此啊太白星 在那,你会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又从东边落下去 而你,漫游天下,学道学仙,又岂能错过这个异象 在那橙黄色的天空中,会出现百年一遇的金星凌日 我一直就知道,我们会成为不可一世的天才,看见 纸包住了火,一首诗包住了整个宇宙的身世,看见 所有黑洞隐修的饕餮,不妥协的绝望的神秘,看见 匿名的世界,到处都是还没有脚印的处女地,看见 东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北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南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你们要相信,我们来了,就是二十九星宿三十星宿 亲爱的怀疑,什么都行,这里每一座山都等待命名 给我一行诗,我立马就能在这里给你安排一条大街 每一个字是一幢大楼,恰当地说,诗歌受命于洪荒 诗歌的目的是叫醒黑暗、唤醒万物、提醒大千世界 我承认与太白同游太空是为了证明这儿:前无古人
太白星,我们来了,麦克斯韦山上我们一览小众山 东边麦克斯韦山像个匆忙的信差,送上了神的祝福 北面弗蕾亚山、西方阿克娜山、南陲达努山,纷纷 赶过来,四条山脉围绕着中央奶油般的吉祥天高原 那是它们给我们带来的生日蛋糕。我们出现在这里 是史诗的安排,每一个文字落地都是深深的陨石坑 思想的天体更神秘,语言的撞击更神秘,天书行空 天才我们一直是,也一直以人类的复仇之手去穿过 被改写的大气层,我疯狂的想象力足可以在这发生 一百万次造山运动,而火山密布的奶嘴足可以喂养 三千个黄金时代,但尿布取消,我的意象群一出世 就横空,我的一首诗可以是载我到任何地方的火箭 为什么不可以,我每写好一首诗的亢奋可达2800 开尔文,它相当于使我的激情急涨到2526摄氏度 它可以推动运载能力为97个时代的感情,我的天 其实我早在公元8世纪我就算出一首诗的宇宙速度 它的理想速度公式:V=ω*pm(Mo/Mk),被称为 唐诗公式。ω为七律五绝的喷气速度,p为平声的 发动机,m为仄声的马达,pm指每个词的作用力 都有一个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反作用力,而一句 的发动机向一个方向抛射意境,结果会获得另一个 方向的意象的反作用力。Pm(Mo/Mk),就是表示 为以押韵为尾Mo/Mk的对数,Mo和Mk,分别是 这首诗的燃料和推进剂。Mo是这个诗人的灵魂的 爆炸螺栓和心血的爆炸索,而Mk一种是液态情感 另一种是固态情感。两种燃料相遇燃烧,顿生高温 高压的豪气,气体从喷口喷出,产生巨大推力而把 装载着历史的句子送上太空。写作的喜悦。保存的 火花。我一写金星,我就眼冒金星,我一写,火星 网络就为我创造出火星文,我一写,天鹅座,宙斯 就替我变成天鹅去诱动丽达,我写到太阳系银河系 太阳系就归我管辖银河系就归我统治,揽云汉大权 就算我不发号施令,天地道仙日月星辰也要来站班
没有光会违背我的旨意敢不亮相,没有光年敢违背 我的天赋会不抵达:你、我,无他之后,后无来者
天才的天书之三:胸前绝喉的遗言
“天空的东北角,我们已喝够!” “再过去,喉咙就吞掉寒流,从此,不经济不政治。”
我不这样,穿越,只是与时间对抗,异乡永远吸引 远方擦着擦着就会看到很多年以前的我,擦着擦着 那逆向的逃窜者,苍茫——消失才能安慰我的存在 看万里风云如晦,未来——两千年再无人能超越我 我不这样,游历,掉头是最快的革命,我来突破我 只能如此,睫毛,常煽动着心中争斗,一遍又一遍 我的血通体飞,无比舒服,骑着,眉毛造成的黄鹤 降兮春秋,扬彼大梦,恍兮,惚兮,异象永远吸引 争分夺秒,日异月新,什么是最有文学氛围的时代 我不需要,我的感觉是我是在李白、杜甫、曹雪芹 普吕多姆、贝克特、艾略特、奥顿、普鲁斯特…… 的时代中写作。我的意思是,在日常废话掩盖下的 惊心动魄之处的来自国家的史诗、其实只是复苏了 一只琥珀里的命运与梦想,并强行打开了被压抑者 关闭的机舱:让宇航员从飞机上往下跳空姐往下跳 剩下尖叫的乘客包括疯狂起来的我和李白,往上跳 我只能往上跳在机顶执着双翼像执着一匹马的双耳 我像,咳血的旧世界的最后一名骑士,呜哦,啊噢 忘记呼吸,忘记疼痛、迷茫,这如尽头的片刻安宁 骑着飞机像骑着钢铁的大鹏,大地和天空骤然翻转 我还是狂想如此,仿佛给我一秒就可以,给我一秒 我就把整个大千归纳,文章为天地立心,我为历史 立心,不是疯狂,就是神圣。我揪起飞机猛打铁皮 像骑着一条龙,陨石泛滥,从脚下滚过,给我一秒 我就让创世纪露出端倪,西风的杀伐声击穿铁琵琶 急就星火的十面埋伏,蚁群一样的星群看到的蚁群 正搬运着以后的天空,蚁群一样的星群,给我一秒 我就把它们煮成热锅上的突然,在这倒扣的大锅内 给我一秒我就让它们永垂不朽。
一切都在前面:时间从机身两侧不停擦过,风反而 带慢了这场稍纵即逝的历史。中国有国际航线43条 给我一秒我就凭空臆造了第44条,同是空姐出身的 名星譬如赵雅芝郭羡妮吴小莉李泽雅李若彤又重回 碧海蓝天,加入这一航班、给我一秒,我就让她们 集中,还有英国的stevardino,德国的Flugbeglei terin,荷兰的stewardes,波兰的stewardesa,挪 威的flyvertinne,法国的hô,罗马尼亚的st ewardes?,在运送大鲸鲨瞒海过天的夜晚,寂寞让 我此刻把八国的空姐集中这一航班也不能解此风情 而我的生命没有任何激动。没有。我的生命没有人 与神交换血液的激动,如我不能占有一种记忆—— 比风还要强大,油门,操作杆和脚蹬,见上帝去吧 经度纬度、导航系统、雷达、高射机枪,见鬼去吧 我无法激动,靠同我身体同样渺小的比例与我相比 我无法激动。从这一个位子到那一个位子从上一排 到下一排在预定的时差中早预约好了人物,喏,在 我前座的那位是略萨,秘鲁人,也是西班牙人,晕 双重国籍,这个被人称为“结构写实主义大师”的 家伙对权力结构的制图般的描绘让沙在风中张开了 嘴:辽阔使用它的肺,他的行李,是绿房子和中国 套盒,一个不再结束的傍晚,上一排是坐着是缪勒 德国人,她旁边是克莱齐奥,法国人,两个人,将 黄昏坐穿。如此安排好的座位堆叠着肩膀上的头颅 黑压压一片将国家分布,将语种分布,喏,点一下 名:克莱齐奥,也是法国人,莱辛,英国人,帕慕 克,土耳其人,品特,犹太人,耶利内克,奥地利 人,库切,南非人,伊姆雷,匈牙利人,奈保尔, 印度裔英国人,高行健,法籍华人,格拉斯,德国 人,萨拉马戈,葡萄牙人,达里奥·福,意大利人 希姆博尔斯卡,波兰人,希尼,爱尔兰人,大江健 三郎,日本人,托尼·莫里森,美国人,沃尔科特 圣卢西亚人,戈迪默,南非人,帕斯,墨西哥人, 塞拉,西班牙人,马哈富兹,埃及人,布罗茨基, 苏裔美籍人,索因卡,尼日利亚人,西蒙,法国人 塞弗尔特,捷克人,戈尔丁,英国人,马尔克斯, 哥伦比亚人,卡内蒂,英国人,米沃什,波兰人, 埃里蒂斯,希腊人,辛格,美国人,梅洛,西班牙 人,贝娄,美国人,蒙塔莱,意大利人,马丁逊, 瑞典人,埃温特·约翰逊,瑞典人,帕特里克·怀 特,澳大利亚人,海因里希·伯尔,德国人,聂鲁 达,智利人,索尔仁尼琴,前苏联人,贝克特,法 国人,川端康成,日本人,阿斯图里亚斯,危地马 拉人,萨克斯,瑞典人,阿格农,犹太人,肖洛霍 夫,前苏联人,萨特,法国人,塞菲里斯,希腊人 斯坦贝克,美国人,安德里奇,南斯拉夫人,佩斯 法国人,夸西莫多,意大利人,帕斯捷尔纳克,俄 罗斯人,加缪,法国人,希梅内斯,西班牙人,拉 克司内斯,冰岛人,海明威,美国人,丘吉尔,英 国人,莫里亚克,法国人,拉格奎斯特,瑞典人, 罗素,英国人,福克纳,美国人,艾略特,英国人 纪德,法国人,黑塞,德国人,米斯特拉尔,智利 人,约翰内斯·威廉·扬森,丹麦人,西兰帕,芬 兰人,赛珍珠,美国人,加尔,法国人,尤金·奥 尼尔,美国人,皮兰德娄,意大利人,蒲宁,俄罗 斯人,高尔斯华绥,英国人,卡尔费尔德,瑞典人 辛克莱·刘易斯,美国人,保尔·托马斯·曼,德 国人,温塞特,挪威人,柏格森,法国人,黛莱达 意大利人,萧伯纳,爱尔兰人,弗拉迪斯拉夫·莱 蒙特,波兰人,叶芝,爱尔兰人,马丁内斯,西班 牙人,法郎士,法国人,汉姆生,挪威人,施皮特 勒,瑞士人,彭托皮丹,丹麦人,海顿斯坦姆,瑞 典人,罗曼·罗兰,法国人,泰戈尔,印度人,霍 普特曼,德国人,梅特林克,比利时人,海塞,德 国人,西尔玛·拉格洛夫,瑞典人,鲁道尔夫·欧 肯德国人,吉卜林,英国人,卡尔杜齐,意大利人 显克维支,波兰人,埃切加赖,西班牙人,米斯塔 尔,法国人,比昂松,挪威人,蒙森,德国人,普 吕多姆,法国人,“我”,中国人,真想大喊一声 把这一百零七个人,安排在这架飞机上,是个神话 把我插在这一百零七个人的中间是个笑话,把李白 放在我旁边,不是梦话,那些从大风中开放出来的 声音,那些爬满犀牛的山顶,突然显得空阔,那些 倒下来的一列列书架一般的座位,插满了书一般的 人物,那些得到名声却耗尽了年华的老者,那些飞 了的肉体,十三月的天空,浮现在老牛痴呆的眼中 那些云中的犁那些雨一般的种子,多少代人的耕耘 在屋顶结束,那些世纪受到惊吓,那些眼镜那些泪 那些已经被包装起来的名字将运送到诺贝尔的棺底 那些和恒永合葬的名字在思维的烂泥陷下去,那些 循着有轨电车轨迹消失的背影一直跑出了地球—— 那个上帝整夜烦躁地撕纸,那些字放大了我的双眼
一切都在后面:历史被机头不停修改,我这场浩大 的写作稍一停顿,这架飞机中途了又上来了两个人 第一个是特朗斯特罗姆,瑞典人,奇怪,先见轮椅 这个中风的超现实主义大诗人以半身挑战疯狂预兆 但是不,新宇宙的门打开──特朗斯特罗姆预见了 一个伟大的记忆雇主,它提前给支付了永恒的薪水 俗世中会还有什么平坦,半身恰到好处,已经置身 与昨天完全不一样的秩序。决堤的时间啊,在中国 让我忍受于目击青一块紫一块的诗歌像瀑布在击打 红肿的潭水,群峰,却在云雾缭绕的天边潜入未知 太阳的独唱,受阻于时间的童话。被翻译过的高处 穿过雪一般的面具和高峻于忧郁的面具下石头的脸 回声周游列国,母语的漫游结束了,哦,是瑞典哦 世界之巢,托马斯母难般的苦吟震悚十五年的断层 完成一半的天堂预告着来临之神。路上的秘密在钟 声与辙迹中反复显现。北岛,李笠,不过在诡谲的 时空——把风声葬送的风声念了又念,把马达过的 功率再次马达。今天他的突兀出现,并在这里相遇 正如他决不会知道,时间的淫威,使我们在同一个 圈内成为对手。而把我们隔开出来劝架的,并不是 历史,而是——在缓慢阴影里那个缓慢地打磨你的 海岸,我阴郁的老哥。进来吧,像时针这个窝藏犯 像分针在绕时间的花圈。也是这么快,古中囯,像 一剂猛药,倒下,用银勺来搅拌我喝下水,和大唐 我变得更孤寡。那年代,我也是大地上行走的一个 天才。国家聚拢:诗让我们有了共同的祖国,虽然 我不在欧洲,但此刻我一见到特朗斯特罗姆,我的 脑海便生起了日出。我一念到特朗斯特罗姆,我的 胸膛便填满了假想敌。突如其来的半身的王,政治 手杖已毫无意义;此刻,我独自离开了民国一百年 回想公元一九一二,我犹如我的国父一般踌躇满志 这次,亚洲不带,东方也不带,我,也是空身而来 空袖而奏,我从不认为任何一个盛世是值得高歌的 机舱外巨大的还未成年的空寂,静静地,哭了起来 也是这么快,一匹马蒙着面,一座城掩着耳,一个 星球独自裸奔,为了他成为诗人——与我获得一种 创世纪的接触,望着,天空的残篇,群星,孤月, 也是这么快,第二个上来的是莫言,中国人,这次 一切都在中间,我已经免疫,我的管大叔,真是的 七百多万奖金在北京买不到一套房子,不说也算了
那些用灰烬来修改火焰的手,那些取消呼吸的永恒 仪式已经够长,给我一缕烟,我就能长出根,扎进 空中,探测到云层和星系,并沿着光的脉络,倾听 宇宙,参与古往今来航空飞天的梦想,给我一阵风 我就能带走,那些按部就班的字典,劈开一个字的 牢房,像让一个姑娘推开鳏夫的房门,给我一首诗 我就能让方块字也盛开,仿佛灵魂打开肉体:那些 悸动,如同一坛酒入喉,开怀畅饮,用新意的阔肚 用醉的远方虐待近处正缺的口粮,那些动脉和静脉 正在兵分两路回到丧心病狂的街衢,……哦!那些 那些,独来独往,独往独来的清醒,从左脸到右颊 穿过一巴掌正回到子虚乌有的故乡,那些哦!那些 就这样,我风起云涌,波澜壮阔,额头又飞出一架 飞机,我的思想突然开了一道缝,长痛,不如短痛 千年,不如一秒,给我一秒我就可以把李白搬出来 当自己使用,给我一秒我就可以把公元前廿世纪的 《吉尔伽美什》公元前十九世纪的《罗摩衍那》公 元前十四世纪的《摩诃婆罗多》的公元前八世纪荷 马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公元前一世纪维吉 尔的《埃涅阿斯纪》公元九世纪的萨逊的《大卫》 十世纪菲尔多西的《列王纪》十一世纪的《罗兰之 歌》十二世纪的《熙德之歌 》和《伊戈尔出征记》 十三世纪的《尼伯龙根之歌》和《格萨尔王传》十 四世纪但丁的《神曲》十六世纪路德维柯·阿里奥 斯托的《愤怒的奥兰多》和埃德蒙·斯宾塞的《仙 后》十七世纪的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十九世 纪何塞·埃尔南德斯的《高乔人马丁·菲耶罗》和 和乔治·戈登·拜伦的《唐·璜》和赫尔曼·梅尔 维尔的《克拉瑞尔》埃利亚斯·伦洛特的《卡莱瓦 拉》二十世纪G·K·切斯特顿的《白马之歌》统统 抹杀,而搬出我的《魂魄·九歌》,给我一秒我就 可以,雄霸古今,壮行天下,在还没有史诗的廿一 世纪,我极不谦虚的站出来,用贻害无穷的一滴泪 站出来,用浮肿的眼袋作水桶,用横眉作抹布,去 擦那如受电击的眼球,给我一秒,我就有十三亿人 的愤怒,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和那个人,他们 预言过的一模一样,一个一个穿过我,如那尖叫声 从右耳穿过左耳,如惊叫从我的口腔就要飞出一架 飞机,一架架飞机,在一片时空中我是那片时空的 缺席者,永远是,这样的情形。我的喉咙生产波音 我的舌头运送国粹,我的嘴形极不谦虚给永恒作状 我的声音落在哪里,就会在哪儿消失,不填充,不 占据,我的精华都是一次性的,给我一秒我就可以 离开,那些音箱那些盛世布下的迷阵,我不复存在 像一阵风分开空气,转瞬又合拢、充满,不留痕迹 而落下的枝叶、漫卷起的尘灰,是为保持事物完整 更是为了保持我个体的完整性,一个年过三十的男 人,今天的喜剧要有点黑色,今天的江湖没有水天
与李白飞天同游、对饮,对于李白,甚或对于酒意 对我来说,这仍旧是一个秘密,一个属于我与他的 秘密,新生是回避不了的,在伟大的诗歌当中,我 必须活着,一直活着,李白,你是一个突然的念头 李白,你是一次恍惚和一把错觉,诗篇在高处,它 却低过你额头,诗篇在低处,它却高过你眉头,嘘 在传说中打开窗,天空就出现了意外,神,一个个 摔死于亮话真言。诗篇离去,时间,和病毒,回来 诗篇,从来不为一个大师回来。诗篇,却为一个人 回来。文字住在历史里,先成为时间的祭品,供奉 一个个时代,这不是它的初衷,我知道我也在里头 就是我肉体之中,轻风过隙,湍血有声,这些年头 它以诗篇的心肠、对待诗篇,字缝行间,有血有汗 我才不会上当呢。有一天我会从文字上下来。我会
献词不如献身,我的哭,掉下来,我的眼皮掉下来 修辞不如修身,我的身体如机器,我的内脏如零件 活着必须运转,骨头啃食着骨头,心跳颤震着心跳 我的躯壳必须、飞机一般飞起来,载着颤震的灵魂
天才的天书之四:世界终于颤栗了
“好吧,我承认,这是解禁日。” “取我的骨头来!抚琴!”
我的丹田就要飞出桤木,白松,榆树和水杉,如果 我的鼻孔就要飞出,我的嘴巴就要飞出,郭沫若的 凤凰涅槃、艾青的向太阳、穆旦的神魔之争、彭燕 郊的混沌初开、郑敏的诗人之死、洛夫的石室之死 亡、昌耀的慈航、北岛的白日梦、欧阳江河的悬棺 于坚的零档案、马新朝的幻河、西川的致敬、南鸥 的火浴、伊沙的唐、余怒的猛兽、海啸的海啸三部 曲、南方狼的青铜调、杨炼的诺日朗:这些小长诗 这些隔着还没有退去的高烧飞出的幻觉,渐渐发亮 这些越来越清晰的感知,这些飞出的病痛几近吝啬 这些血和骨骼的各种画面——如果这些,之后佚失 之前,我就上路了。我去认识这时代,作为一个不 是我的时代,这座城,是这个我此前所不曾见过的 这个世界,是这个我此后所不能承受的,这个传奇 这个部落的神话所给出的这些人,这一刻,我站在 早已写好的诗行等未读到这首诗的读者。这是夜晚 现在我是唯一有资格去谈论史诗的人:这个大笑话 原本是不应该由我去完成的偏偏由我:今天在天上 我手捧《魂魄 九歌》,葬送,天下所有翻白的鱼
这种决绝神也未敢尝试,这种决裂我曾由衷地渴望 从前,春秋战国的墨翟作木鸢以戾天,飞三日不集 直至美国的莱特兄弟在1903年制造出了第一架飞机 然后在空中,随着暮色参差,百年时光便溶掉入夜 月犹未陆登,时辰尚早,但看英雄归来,面目全非 唯我和李白,高高在上,尽抛俗识浊世,闪现若无 为什么要谦虚?我的谦虚,也是昂贵的,今日之后 再不重演:像天空憋着暴雪飞机憋着我们的这一幕 一行被划过的时空开始痉挛,一首诗开始强行降落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世界人类在普天同庆我们在大醉 文字未醒之前史诗是不存在的,剩余部分历史枯燥
一样而又不太一样,我飞过一个空中,又一个空中 诗神也惊讶于我的国籍飞扬民族跋扈,来到木星我 就是这个太阳系最大星球上的外星人,一次次闯祸 我每误入一片时空,我都会创世纪,史无前例的创 造一个新种族的始祖,无论来到哪一个星球我都是 我的鼻祖远祖太祖烈祖天祖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儿子 孙子曾孙玄孙来孙晜孙仍孙云孙耳孙,遍数十八代 我一点也不迟疑的来挥霍,受欢迎的仁心的愉快的 自大狂的放纵的坚忍的狂热的公正的有同情心的我 一行诗是我一条排骨在尖声叫吗?我说:肉的梯子 这就是肉的梯子?我就要到达天的心,我就要抵达 我的天性,一再更换的灵魂的飞姿,就要成就天书 谁会猜想到,几百个世纪之后,我完成了自我攀登 排骨,是一首形而上的诗,一样,而又不太一样? 很快,那一首诗就要成为,天梯,而我,就要完成 补 天 创 举
来,宇宙哪缺人我就去补上补上补上,我分身有术 我总是计划着用我的羽毛为这个太空布满我华丽的 颤栗,我想我会完成我的使命,我在太空无中生有 我与太空的空互为映证,尘世已经不见,昼夜畸形
只要我愿意,我随地坠落一处就是天堂,随时堕落 一个就是天使,仿佛有一个龌龊的秘密,理解了我 解禁日开始了,第一天,称为酒犯日,由炽我驱使 我为豪情招徕的无边黑暗掺杂了狗叫,吠天犬威武 吞月吐日,扫平天下鬼怪妖魔,只为生醉一席之地 第二天,称为美人日,由智我驱使,哪来二龙戏珠 甚至大海捞针我也要捞起一条美人鱼复习三生有幸 第三天,称为论坛日,由座我驱使,马甲四顾仓皇 我的大手笔山呼海应,动古和惊今,地天五内俱焚 第四天,称为图腾日,由主我驱使,万类六根清净 万物吃掉我适当的敬意,脸红耳热的学校七窍生烟 第五天,称为酒神日,由能我驱使,并吞八荒之心 我还翻江倒海,乌骓不知虞姬不知,我还九鼎一言 第六天,称为毒酒日,由权我驱使,知我十恶不赦 诗歌王室的命数又到了紧急关头文字朝野百弊丛生 第七天,称为诗歌日,由大我驱使,肺腑千古奇冤 可以断定,那一盘圣餐就会让人心作古,万籁俱寂 解禁日的权杖任由我推荐我到任一星空亲自活一场 我只使用了口气,揭示,我自己和我这时代的羞耻 在如此严峻的惩罚下,我活出了,我是个失踪的人
纸上早已没有我,魏汉不知,唐宋不知,深入浅出 有灯就有人,我是一代宗师,所以全宇宙的灯我都 点亮了。我赢得了宇宙声名就是我促进了冷战的灯 进行铺天盖地的坐谈,我要放鹤去寻三清客,我要 招鹏来访九天仙,有风就有声,我要什么出类拔萃 我不是麟凤,谁是麟凤,我不是圣人却动圣人之行 这是一次不安稳的飞行,今天,请救援他,并且请 在过去放我一马,不再需要导航系统、雷达,这个 航班也不配备降落伞,不买保险,我这次一飞冲天 我这次准备一去不回,生死未卜,我这次了无牵挂
“李兄,我也该快意带着醉意去,喏,这就样……” “嗯,对,这是解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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