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娃:诗说:一切有为法,如幻如泡影
1,我说过,我不喜欢在“诗”之外去谈诗,“诗”不需要它以外的东西去填充。相反它是一种削弱,甚至对读者的想象空间的次次掠夺,我以为,诗不是给读者塞入了多少,而是为他们的想象空间打开了多少,对他们阅读此诗时撞击了多少,让他们获得了多少感受……而去谈如何写诗,无疑塞给读者堵堵围墙。
2,在网络上,实际是在我的博客上,我一次次对称为老师的人说:请叫我西娃。在写作面前,我不是任何人的老师。我不够格,在诗面前,每次面对一个题材,我都是一个新手。我的笨拙和面呈难色,只有我的电脑和我屋子里的物件看到(我从不在有人的时候写作),这并不比一个自闭者要去到人群交流更局促。我永远无法像掌握了诗歌真理的人那样,对读者,或者我明天的写作,进行谆谆诱导。所以,我要对所有在“诗艺”面前匍匐而前的人说:我们是同学。你面对的问题可能也就是我面对的问题,也许我的任何“法”,仅适于我自己。
3,在读《金刚波罗蜜心经》时,我记住了两句对我影响很深的话:一切圣贤,皆于无为法而有差别;一切法,如筏喻者法,不可执。在诗面前,任何诗者,都有面对她的方法,这些方法是千差万别的,绝不固定的。于是她形成每个人诗的不同。同样一个方法,在这首诗里用过,她像让你过江的筏子,丢了它。面对下一首诗,可能你像一个要坐飞机的人,背着筏子干什么,她会成为你的负担。
4,我在02年到06年坐禅期间,每天基本上用一个小时,静观一个汉字“藝”,它是我的上师用毛笔字写成的楷书,贴在我墙上的一个字。一是让我集中注意力,把意念集中于这个字上,通常初禅者观上师像或集中于一个法门,手印什么的,而我的生命与写作有关,我的上师就用了这种方式让我集中。二是因为他希望我在禅坐中,悟透“艺”的含义,对我的写作有帮组。我一次次把这个字拆开又组合,组合又拆开。仅从字面意义上,我悟到:无论你飘多高,你必须把自己落入现实中,而包裹你的是你的本质,一个弹丸一样的东西,曰魂,曰核,曰亮点,与本性并肩而行。形而上,形而下,实与虚,锋利与柔软,互为对峙的东西与“我”融入一体……后来,我在诗写中,渗入了我的感悟。当然,后来还有别的感悟,还有别的文字的繁体字,进入我的静坐中。
5,当你到达一个境界的时候,任何一个文字,都是一个生命,他带着自身的能量进入你的组合中。创作一首诗,就像创造一个生命。我们用了多少心血,多少时光和爱意。一首诗去到人群中,她带来回声。
6,我喜欢烹调,在烹调的过程中,我会自然想到诗。比如在馒头时,我会花很长的时间去揉面,揉出劲道,揉进自己的体温,专注和耐心……由此做出的馒头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后面的程序没出差错。我因而引出诗,很多诗语言是散的,构架与诗核是散的……像面都没糅合在一起,就蒸出了馒头。还端出来放在了桌面上。我告诫自己不要写出这种诗。
7,我排斥一种惯性的写作。面对每首诗,我都企图给她一种与别的诗不同的叙述方式,叙述口吻,表现形式……(在我知道要写什么的前提下),我能肯定不同的诗有不同的面貌,而写作的过程是如何找到与之匹配的构成,我由此耗费了很多的时光。写作的时光也是跟自己以前的写作惯性,习气作对的时光。
8,我有喜新厌旧的癖好,在别的地方,这种癖好没给我带来任何好处,而在写作上,它甚至拯救了我。我要不停的去琢磨新的东西,它减少了我的复制性写作。
9,我已经远离了灵感对我的带动,当“灵感”突然而降时,我会压抑住自己,在本子上,文档里,匆匆记一笔。一周后,这东西还在我内心,我会坐下来,慢慢写。若果它只是一闪而过,无法让我接下来沉淀出好的东西,放过这种灵感没什么可惜。这可以减少没必要写的“诗”。
10,我平常不会轻易触碰诗,多数时候,我游离于诗外而看别的书,在诗以外的地方消磨自己。我有意拉开与诗的距离,从而等待与诗的生疏感和逢迎感,我要得是宛如与情人久别经过相思的苦闷后猛然相遇的那种激情,渴解,以及内心的震颤。长期呆在诗里,她会让你惯性,麻木,熟视无睹。距离可以保持自己对诗的灵敏力,仅对我而言。
11,熟悉我博客的朋友,可能已经觉察到我的一些习性。我写一段会停下来,以此中断对诗的惯性写作,从而思考另一个段落诗歌的写作。还在于,我要彻底忘记前面写过什么,这些书写过程中留给我的“法”。“太会写了”是我的禁忌。
12,当一段落的诗写完成后,我不会马上发出来,我会用10天以上的时间冷却它们,当我再次写诗的欲望唤起后,我会拿出来,其中再也触动不了我心的诗,我会删除。我留下的诗远没我毁掉的诗多。
13,一个题材来临,我会横竖挖它们可能的通达地,直到再无可挖为止。这个题材在我内心装了多少可能,我会一次倒尽,从不会想到再留给第二首诗的可能。写好后再凝练,再减法,再把10句完成的,尽可能用一句去完成。
14,我有时也会硬着头皮去读我反感的诗人的诗,当然是别人吹捧的那些大师(国内国外的),
我以此来消磨我固执的诗观。
14,在我的一个柠檬色的笔记本里,间断记录着世界很多位诗歌大师的诗观,有那么几年,我背诵这些“法”,这些法和观念,让我形成对诗的看法,我以他们的诗观去阅读诗,诗写。我在别人的影子里走得歪歪斜斜,很多时候也无从下笔。翻开这个笔记本,有如下句子:
诗在顶峰上显得格外外在,诗越是复制到自我当中,就越是通往了衰败的路(歌德);不是情感,而是词汇构成诗(马拉美);诗不是情绪的放纵,而是情绪的逃避,诗不是个性的表达,而是个性的逃避(艾略特)……这些大师的在我写作的过程中,或多或少的产生过影响。当有一天,我一声暴喝“去他妈的”,扔掉了他们。我想说的是:诗是他们说出的这些,而恰好诗也是他们还没说出的那一切,诗对我们的诱惑,就是我们去找到他们还没说出的那一部分。当然,我也企望读到我这篇文章的朋友们,也一声暴喝:去他妈的,然后扔进垃圾桶,去找到我没说出的那许许多多,所有诗者还没说出的那许许多多。
2003——2007,2011年11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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