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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索拉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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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彝族现代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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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4:54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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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16 | 只看该作者
白果树下

我的家乡因白果而得名,白果树看着我走过童年,树下有我太多的童年趣事。

                                           ——题记

火热的太阳 爆晒着葱郁的白果树

树下,一地斑薄的阳光无人欣赏

若是下午,那树干上早挂满调皮的玩童

欢笑的童语荡漾在绿茵的叶片上


苍老的树干满是岁月的痕迹

古老的传说流淌在树枝间

童年的秋千无人眷顾

那欢腾的历史消隐在沉寂的土地上


回味曾经的时光

找寻被埋藏的点滴

相机记录的是今天的阳光

昨天的童趣早化作飞蛾

扑入曾经的火焰

呵护过的小蛙是否躲藏在石缝中

一同感悟人生的五味


网络里的孩子被困在虚有中

幻梦那绿色能倒影在你们的眼眸中

多想你们能够拥有真实的绚丽色彩

捧出爱心关注网络外的世界


微风徐徐的吹拂着葱郁的白果树

白果树下是一地的曾经

一地四季交替的进行曲

树叶的缝隙间是一抹金色的阳光

透入我的心扉

点亮了我一路童年的时空隧道



故乡行吟

   故乡,一个疼痛而又温暖的词语;故乡,有我的兄弟姐妹和双亲,梦归故乡与亲临是情与梦的交错。



座落在向阳的半山坡上的彝寨

一个动听的村名---依江林

她,瘦弱的躯体养育着我的乡亲

祝福着离开故土的游子

对她而言,游子的性别总被忽略

最终都变成母亲远嫁的女儿

归宁省亲,是游子梦中永远的眼泪



在父亲注目眺望中

在母亲衣角擦泪的相送中

故乡渐行渐远,而我注定要付出

一生时光,在一个疼痛而又温暖的词语中

挣扎突围



村口,多少回母亲泪送我远行

而我,也在这儿哭泣着把母亲的思念藏进怀抱

这儿,村庄的额头

留下多少代,多少游子,多少母亲的别离



当新屋成为老屋后

老屋的老屋还沧桑地活着

爷爷奶奶早走了

他们没有在我的脑海中留下记忆

却化作阿普吉尔在老屋四周巡视

老屋在时间的河流里沉浮

可老屋活不过时间

村庄也活不过时间

唯一能与时间抗衡的只有:故乡

作为词语而存在的故乡



故乡,我将再一次带着眷恋悄悄地离开你

可是啊,故乡,母亲!

我的脚步越是远行

我的身心越是在你的怀里

注:彝族人认为老人归天后化作阿普吉尔在老屋四周巡视,保佑子孙后代平安!



冬天里的老屋



寒冬

老屋上袅袅炊烟

拉长了对亲情的思念

驱散了严冬的问候


屋内

香喷喷的烤洋芋偎依着火灰

欢声笑语漂绕在火苗上

母亲叮嘱着她的祈福


南方的燕子嗅着喷香

在眷恋中回巢

火塘内欢乐的火苗

把激情燃烧


火塘上一大锅坨坨肉

在燕声呢喃中蹦跳

一碗火辣辣的老白干

在火塘边转绕

酒香缭绕


火塘边

燕子嘻戏在老屋内

父亲 依旧

匝一口酒

吐一口烟

深情的目光充满慈祥


白烟在屋内翻卷

汇成 氤氲瑶池

老屋 汇聚着温馨的亲情



蒋志聪(吉乃)



蒋志聪,本科,工程师。笔名:吉乃。气象工作者,民族文化、文学、摄影爱好者。为中国气象摄影协会员,省气象学会会员,凉山州彝学研究会研究员,州彝学会会员理事,县摄影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县彝学会副会长、县作协副主席。《凉山日报》、《文昌文艺》特约记者。

出版个人文集《远古的秋思》。杂志《越西彝学》和网络媒体《彝族人网》编辑。在国内众多网络媒体和《诗刊》、《百代周刊》、《西部论丛》、《中国气象报》、《巴蜀风》、《凉山文学》、《彝族文学报》、《诺苏》、《凉山彝学》、《凉山日报》、《民族诗刊》、《凉山摄影》、《文昌文艺》、《越西周刊》、《此岸》等30多家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大量的文学、彝学、摄影作品。部分诗歌收入了《当代中国青年诗选》、《振憾》、《当代青年诗人代表诗选》、《三两清风二两油》、《中国当代散文精品选》、《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草叶诗人》等书。多次参加国内诗歌、摄影比赛并多次获奖。参加过第四届国际彝学交流会和第六届全国彝学交流会并有《彝族独具特色的饮食文化与风味美食》和《彝族地区气候背景与气象谚语》等论文参加交流并收入论文集。参加过省、州气象学会学术会议并有学术论文获奖,论文发表在《第四届国际彝学会论文集》、《第六届全国彝学会论文集》、《高原山地气象研究》、《北京农业》、《现代农业研究》等杂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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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6 | 只看该作者
吉狄马加,男,1961年06月生,四川凉山人,中共党员,1982年8月参加工作,西南民族学院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大学学历。现任中共青海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曾任中国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长。是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民族和宗教委员会委员、中华全国青年联合会副主席,为日本2011年大地震赋诗《我的痛在日本》表达同情之情。

吉狄马加的诗
▲雪豹
失踪在雪域的空白里,
或许是影子消遁在大地的子宫,
梦的奔跑、急速、跳跃……
没有声音的跨度,那力量的身姿,
如同白天的光,永恒的弧形。

没有呜咽的银子,独行
在黎明的触角之间,只守望
祖先的领地和疆域,
远离铁的锈迹,童年时的记忆往返,
能目睹父亲的腰刀,
插进岩石的生命,聆听死亡的静默。

高贵的血统,冠冕被星群点燃,
等待浓雾散去,复活的号手,
每一个早晨,都是黄金的巫师,
吹动遗忘的颂辞。从此
不会背离,法器握在时间之中,
是在谁的抽屉里?在闪电尖叫后,
签下了这一张今生和来世的契约。

光明的使臣,赞美诗的主角,
不知道一个诗人的名字,在哪个时刻,
穿过了灵魂的盾牌,尽管
意义已经捣碎成叶子。痛苦不堪一击。
无与伦比的王者,前额垂直着,
一串串闪光的宝石。谁能告诉我?
就在哪一个瞬间,我已经属于不朽!

▲分裂的自我
我注定要置于分裂的状态
因为在我还没有选择的时候
在我的躯体里——诞生和死亡
就已经开始了殊死的肉搏
当我那黑色的意识
即将沉落的片刻
它的深渊却在升高
箭矢穿透的方向
既不朝向天堂!
更不面向地狱!
我的一部分脸颊呈现太阳的颜色
苦荞麦的渴望——
在那里自由地疯长
而我的另一部分脸颊
却被黑暗吞噬
消失在陌生城市的高楼之中
我的左耳能听见
一千年前送魂的声音
因为事实证明——
它能承受时间的暴力
它能用无形的双手
最快地握住——
那看不见的传统和血脉
它能把遗忘的词根
从那冰冷的灰尽中复活
然而,我的右耳却什么也听不见
是钢铁的声音已经将它杀死!
我的两只眼睛
一只充满泪水的时候
另一只干渴如同沙漠
那是我的眼睛
一只隐藏着永恒的——光明!
一只喷射出瞬间的——黑暗!
我的嘴唇是地球的两极
当我开口的时刻
世界只有死亡般的寂静
当我沉默寡言——
却有一千句谚语声如宏钟!
我曾拥有一种传承
而另一种方式却在我的背后
悄悄地让它消失
我永远在——差异和冲突中舞蹈
我是另一个吉狄马加
我是一个人
或者说——是另一只
不知名的——泪水汪汪的动物!

▲穿过时间的河流
      ——写给雕塑家张得蒂

那是我!
那是在某个时间的驿站没有离开的我
那是我的青春——犹如一只鸟儿
好长时间,我不知道它的去向
今天它又奇迹般地出现
那是我的眼睛——一片干净的天空!
那是我的目光——充满着幻想!
那是我的卷发——自由的波浪!
那是我的额头——多么年轻而又自信!
那是我的嘴唇——
亲吻过一个民族的群山和土地
也曾把美妙的诗句
在少女的耳旁低语
那是我羊毛编织的披毡——
父亲说:是雄鹰的翅膀!
那是我胸前的英雄绶带——
母亲说:预言了你的明天和未来!
那是我!那一定是我!
是你用一双神奇的手,穿过时间的河流
紧紧地——紧紧地——
抓住了十八岁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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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6 | 只看该作者
罗庆春,男,1964年5月生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冕宁县。彝名阿库乌雾,九三学社社员,西南民族大学彝学学院院长、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四川省有突出贡献专家,四川省学术技术带头人后备人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副理事长,四川省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会秘书长,四川省青年联合会副主席。1986年西南民族学院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本科专业,后留校任教。1993年至1994年到北京大学中文系骨干教师进修班进修。1984年开始发表彝文作品,1986年后从事彝汉双语创作。出版《混血时代》《走出巫界》等多部著作,1994年出版的诗集《冬天的河流》是中国第一部彝文现代诗集,1998年出版的散文诗集《虎迹》是彝族文学史上第一部彝语现代散文诗集。

阿库乌雾9首
▲雏鹰
   一只鸟儿的阴影       
   整整笼罩了一个民族
   全部的历史
    ——题记

鹰之母  为了同彝人争夺疆土
从阴冷的岩洞里
毅然叼起自己的蛋丸
放进温暖的鸡窝
孵化雏鹰的黎明
不曾被彝人察觉

鹰之母  重又飞回巨杉之巅
俯瞰荣华大地
繁若灿星的饥渴呵
将它牢牢捆缚在杉巅
成就一种高傲的景致
彝人一天天富足的寨子
雏鹰啄食着
小鸡的影子
与鸡同乐
依旧  不会被彝人
察觉
   1993年5月25日

▲巫光
                 我在这块石头上敲打这片破布
                 我以迪维利斯的名义扬起风
                 它将不停地吹
                 直到我高兴为止
                     ——弗雷泽《金枝》
白天  我凝视每一片木叶
在太阳下幽幽的反光
确信那是先祖的神迹
在藉木叶微颤
昭示生命的内蕴

夜里  我倾听每一股岩泉
在月光下闪闪烁烁
追踪那些带翅的灵语
时常溺于泉底
感悟别致的沐浴
无数次我徜徉于先人走过的古道
祈求寻回吉光片羽的珍贵
却沙砾炙人  教经的文字炙人

我的肉体浸置于光的熔炉
我的灵魂搁放在光的砧板
我时而被光分解  时而被光组构

谁能逾越一切无言的天桥
谁能冲破一切无网的闭封
我愿唤一株灵草
寂寞地  释你于巫光
蓝色的  
囹圄
   1989年10月20日

▲背景
       十个太阳把他架在火上烘烤
       十个太阳野蛮地将他嘲弄
       他像群兽  围着自己逡巡
       ——江河《射日》
         
你们在送葬的道路上暂时停止哭泣
你们首先将你们的痛苦深深地回忆
你们把阳光编织成竹篓的日子
你们背着竹篓进入山林采集野果的日子
你们在野林燃起第一苗篝火
你们将篝火据为己有的日子
你们的后代像果子一样丰硕
像篝火一般昌盛的日子
世界  依然蛹虫一样蠕动的日子

一只剽悍而孤独的虎
以它的睿智  以它超群的冷静
默默地在更高更远的山头
注视着  倾听着……

轮到在天神的手里瓜分土地的时候
你们以自身特有的虚骄
和孩子气的伶俐
打起覆天盖地的草结
宣告占有了世界的一半
可你们比草结还多的泪滴
终于无法熄灭那场清洗蛮荒的野火
彝族人越不过大山的视线与胸怀
注定不再抬头仰视宽阔的蓝天
甚至同情曾被祖先射掉伴侣
那寂寞的日头
有时也举举枪  瞄准地上鸟儿的投影
泪如秋叶更如春花
你们最终无法动手割断自己的脐带
让山泉改变流向  站到大山的对岸
就让你们的哭泣
无声的为你们自己
铺成一条归家的路吧

一只剽悍而孤独的虎
以它的睿智  以它超群的冷静
默默地在更高更远的山头
注视着  倾听着……
    1993年1月16日

▲雪史
          将雪埋掉
          是不可能的
               ——题记

本是天过掉落的一节灵物
来到地上   以火为伍
在初始的年代
所有的物种   在彝人眼里
都会以火的形式生存
本该烙伤天幕
火焰   却向土地深处掘进
向岩石深处喷涌
火光中   有一双青杉似的巨手
将一对最早的雪人
喧闹地
塑立

多么奇特的雪人呵
头上有喜鹊做窝
要间有蜜蜂筑巢
鼻中有丝丝虫鸟鸣唱
腋下有觉别鼠奔突
脐里有吉紫鸟建巢
腿间有阿尔鸟穿梭
脚背上蚁穴如野果

多么睿智的雪人呵
那些关于你的凝重的文字
开始带着铁沉的翅膀
怎样在雪水里濯净   火焰中化解
而后于毕摩深闭的瞳孔里
悄然内聚

那些深色的旗幡
无数次点燃久病的森林
雪   开始渗入一个民族的肌理
从此   冷与暖不再分离
                         1993年2月18日
▲垃圾
传说中的独脚人成为垃圾
神话里的神话成为垃圾
女人百褶裙下的声音成为垃圾
男人英雄结上的光芒成为垃圾
锅庄石千年的沉默成为垃圾
屋顶圆雕般的青烟成为垃圾
一切有声的诉说
和无形的辩驳成为垃圾

那些孩子的眼睛里
黑色而厚重的底片早已曝光
那些孩子心灵中
悒郁而悲怆的感应开始遁迹

我的名字是最后一个刻进
悬崖的词汇
让悬崖成为垃圾
我的心灵是最后一颗掉落
天池的泪珠
让天池成为垃圾
我的身体是最后一块
含血的俎上肉
让俎与肉同时成为垃圾
蹂躏我!撕扯我!吞噬我!
让蹂躏、撕扯和吞噬本身
成为垃圾

呵!但愿我将成为这世上
最后一片会说话的
真真实实的垃圾
                    1992年11月25日

▲岁月
    黄昏之火展开你的传说
    岩石在流放中燃烧
        —— 杨炼<<敦煌>>

    一

你们亘古地居住山间
一生静观着浸透泉底的山石
掐算一颗颗属于石头的日子

你们刚出生
就荣受巫光神奇的照耀
你们终身只在巫师的鼓面上舞蹈
你们在天池里舀去洁水漂洗
母腹带来的尘垢
你们用无言的苦蒿熏沐你们
自己反动的灵魂
你们以雪白的炽石分割
冥冥中鬼与神的界线
你们用青青的柳条建造神灵的行宫
你们当然还要呼唤  还要言说
你们的呼唤和言说
累积浩繁的卷帙
可是  你们也让沉重的历史
偶尔插上神的巨羽
你们也让繁复的生命
在森林深处随意获得单纯的答案


你们的脚印像猎枪的眼睛
你们的爱情像刀刃上的花朵
你们的双手是撑破岩石的劲松
你们的嘴唇从不泄露女人的隐私
你们的心灵是月光照不到的深渊
你们的梦里有青铜的内涵
你们的梦里痼疾如幼芽
你们的梦曾被任意拆解
成一堆堆弯弯曲曲的符号
可是   你们还要极力从死者的青烟里
解读生命的堂奥
你们还要图谋从婴孩的哭声中
燃起夜幕下的火把

你们象征着什么?
什么又象征着你们?
……
        
  二

       去年你种在你花园里的尸首抽芽了吗?
       今年它会开花吗?
        ——T.S.艾略特<<死者的葬仪>>

拱破现代极度狂乱的病杉
以蛆虫之身  爬上远古黯红的大纛
猎狗和猎物同时出场
撕心裂肺的笑躲进安然的目洞
此刻  猎枪按时瞄准自己的胸膛
彝族人的智慧从不揭穿自然的秘密
你们没有壁炉  你们不习惯于壁炉
呆滞的恒温
篝火喷吐鸡犬之血  草木依然
喧闹不停
托起高原众神的私语
木屋十分遥远


跨过那条禁忌的河流没有任何暗示
夕阳下  森林预备所有缺席的祭品
乌鸦是你们的兄弟
青毡初次出演月蚀
文字的重量被蛀空
经书里夹带沉重的纸币
以梦止血是先祖惟一的秘方
彝族人开始离弃”浮士德”
寻找”老人与海”
你们与阳光的爱情成为最初的巫术
你们的儿女是松树上
嫁接成活的幼蘖
木叶声声  很多年以后
空气里长满春笋般哀伤的音乐

割据嶙峋的山脉是你们立体的耻辱
屠杀牛羊  屠杀草木
写成丘壑起伏的故事
于是  你们失去天堂
同时失去地狱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
   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
   蘼散而不可止些。
    ——屈原《招魂》

被日月反复淘滤的沙石重新涌进
日月的隧道
格言的民族从不权衡泪水的轻重
剥下一层层血浸的足印
将历史沉沉覆盖
那一泓暗泉无法澈照影子
一颗涂满母爱的文字
将生命的归期无限地延宕
逃脱木栏土墙铁屋的火把
驾竹马扮神鸟高翥
语言在地面显示
并镌记岩石最后的形状

你们躺在人类的边沿形骸俱释
可你们拥有自己的“恶之花”
自己的“荒原”
不论远近你们面对死岸
总是奋袂而往
你们已将自己的宗教
切成碎片任意蟒吞
你们被囹圄之梦久禁的肉灵
热望在时代苍白的面颊上怒放
你们被大山分流的白石意志
默然制造饮鸩止渴的河床
接受天上人间一切有声无声的召唤

购进他方牢笼喂养你们的谱系
你们脚下无形的铁链
在古老的“安魂曲”中锈蚀时间
日照过剩的地带你们难以
辨认寿服的深浅
1993年12月16日

▲切割
切割   以巫师的方式开始
在午夜   荒芜多年的土地
重又血流不止
泉水叮咚   泉水叮咚
水为生命之源
音乐附着在语词的躯壳上
进入似是而非的分娩

那些梦里如刀片的落叶
那些人类可能的欲求
都在极力实现各自
如痴如狂的切割
液体开始涔出这座城市的表面
整个世纪   我们只渴望根须
那些沉沉地
扎入地心的钢筋
和水泥柱的根须
古诗云: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古诗:骇人听闻之美!
      无所谓苦乐之美!

世纪之外   我的书屋
堆满了无汁的水果
堆满了无刃的水果刀
犹如幼儿园里挤满了孩子
我看见那些剖腹产的幼儿
朝气蓬勃   健康成长
禁不住   我拾起
一枚鲜嫩的梨
此刻   忽然传来
妻腹内未出世的婴儿
翠翠的笑
        1997年1月17日

▲拍卖
我以时下极其流行的方式
以我锋锐的意念
在你们不经意梦游之即
将你们久居的星球
或是这一星球
准确无误的模型
一一切碎
并标上各种不同民族
不同地域的文字标签
我满宇宙兜售这些碎块
我也定点拍卖
向你们这种擅长买卖的生物

我并不想从你们身上索取财宝
我只负责让你们
乐此不疲地
将这种买卖的游戏
继续下去

我目睹你们相互竞争的
热血面孔
我感受你们欲望的质地
我想象你们用纸币作为翅膀
学着飞禽腾空盘旋的样子

我是最后一位操你们
能够听懂的语种的
拍卖官
我汇集你们语言当中
最精确的词汇
引你们上路
我并不想真正敲定任何一个
你们预想的价码
我只想让你们像幼蛹一样
在我为你们设计的
游戏的阶梯上
永远地爬行
并付出一些代价

在这个意识世界
最后的阴谋是不存在的
不论你以什么样的物象                                       
以及最为诡谲的意识本身
作为掩盖
我也不想成为阴谋的缔造者
我同样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
是你们最忠诚的玩偶

拍卖仍在进行
掌声呢?
你为谁鼓掌?
呻吟声呢?
你这人性的锁孔?

你们一旦进入我的拍卖场
你们即使买下你们的星球
或是星球模型的碎片
可你们依然没有居所
你们注定成为一群游民
你们是游戏的民众!
你们是游荡的民众!
你们是腰缠万贯的文化游民!
你们居无定所
食无定谱
语无定类

拍卖仍在进行
你们不必执意买下什么
你们只管不断地抬价
让拍卖场的气氛
更加走向高涨
你们大可不必
用太多的精力
注意你们的对手
没有对手游戏不能延续
你们要自觉地进入
所有的圈套
你们才会真实地感受
智慧与金钱交欢的乐趣

惟一的规则就是:
不能轻易离开
拍卖场
      1997年4月21日于永陵墓
   
▲病史
从舅舅的骨骼间
从母语的荒漠深处
升腾——
一个不贞的猎人妻子
和一匹骏马的故事
病  就没有离开过你
甚至远足,甚至泅渡
甚至交欢

你效仿那七个发情的女人
和一只公山羊的遭遇
进入城市之后
病   就没能再离开你
你带病上阵  锐不可挡
你是骏马还是骑手?

你的病开始在你那
无限膨胀的毛孔里孕育
此时   养鸡场
正用适宜的电流
孵出小鸡
报摘:某某城郊养鸡场
          遭鸡瘟
          损失折人民币上千万元
          这些纸性的鸡
          怪不得那么能飞!

你的身体渐渐长遍
大大小小的嘴唇
活像满坡熟透的
人工草莓
仿佛蜜蜂从预设的巢孔
进进出出,病入膏肓,鲜花盛开
你的病异常勤劳
纷纷出城
从不同的方位
吮吸阳光和空气
营造自己奇美的行宫
你的病也邀请
境内境外族内族外
亲朋好友  常造访
你的体内体外
这才叫门庭若市呢!
当然也有不少病的赝品
被你的病
拒之门外  你呢?
你把——断尾的“把”字句
偶尔出壳的病魂
孩子们拣拾满地弹壳
撰写成形形色色的出版物
封面上总有产卵的飞行物
脱逃雷达的扫描

你可以肆意吸食
由一切植物和动物制作的食物
以及世上所有的气体和液体
你的身体犹似毒品加工厂
没有毒品就没有工厂
同样  没有疾病缠身的日子
对于你   生命走向尾声

活着  就该活出病来

总统套间的钥匙
豪华汽车后座的按扭
市郊反锁的民房内
简易的地铺
桑拿室内精致的木瓢
左脚大拇指
被那宠物舔舐的惬意
不都是病的温床么?

你带着你的病
用电脑写作
病的足迹随键盘指令
深入电脑内部
你带着你的病
此刻   调动所有触觉
出席音乐会
每一个音阶都有病的呻吟
相伴   多么和谐的弦律

你热爱你的病
你需要你的病
这样写,读着
刺耳么?
病  是你旺盛生命力
不可缺少的组成
病于你   是生存的另一种能量
那条江户时代漂流了
二百一十四天的日本船
沉没了吗
他们的本土不就是一条
永远漂流的神船么
——偶然的闪现,打住!

病   从你的身体爬向人类的身体

离开有翅无翅的船舶
离开时隐时现的花蕾
大陆架   的确在海洋里养着
陆地的分泌物里
有油井塔的旗幡
有海明威的“冰山”
其实   病
偷袭梦境多年

此刻顿笔,一定会
有邻居借雨伞
天要下雨了
快快将晾晒的
病衣
收回
          1997年5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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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7 | 只看该作者
倮伍拉且:四川冕宁人。高中毕业。1977年应征入伍,历任解放军88707部队战士,凉山州编译局编辑,凉山州文联副主席、《凉山文学》主编。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199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著有诗歌集《绕山的游云》、《大自然与我们》、《诗歌图腾》,长篇报告文学《深山信使王顺友》,出版文学作品6部。组诗《大凉山抒情》和诗集《绕山的游云》、《大自然与我们》分获第三、四、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诗歌图腾》获第三届四川省文学奖。1997年评选为四川省十大杰出青年。

倮伍拉且的诗
▲无门之门
把土地变成天空    把火变成水
你便能            你便能够
在土地里          在水中燃烧
自由呼吸          在火中游泳

把天空变成土地    一切都未曾改变
你便能够          一切也不可改变
在天空里          你也能够
播种耕耘          进出那些门
                  开锁的钥匙
把水变成火        就握在你手掌

▲汁液
河流无尽的河流
在庄稼树木皮肤里荡漾
海洋无边的海洋
在山岗平坝身体内波浪

多情的汁液
默默浸泡平坝山岗
浸泡庄稼树木
浸泡我们
最初和最终的生命

母性的乳房
成熟果实的形状
饱含浓浓汁液
也是无尽河流
也是无边的海洋

▲灵
眼睛里的眼睛
飘浮于时光之外
居住最核心处照耀太阳
太阳才光芒万丈

鼻子里的鼻子
嘴巴里的嘴巴
梳理空气和水
不需要鳃
不需要翅膀

手指里的手指
命运的母体
因它触摸
而变幻无常

▲漫长的雪
雪啊覆盖大地
漫长冬季里
翻得过高山
走得过谷地
无论雪有多厚
无论雪有多深
都能够走过
走得过漫长冬季

走过了冬季里的寒冷
走过了冬季
才懂得雪更漫长
雪啊漫长的雪
穿越了土地
穿越了生命
证明我们存在
雪啊比生命更加漫长

▲龙眼
你的存在无比巨大   龙眼
比海洋更加宽广     龙之眼
比天空还要古老     通过大自然
龙眼               阳光空气和水
龙之眼             承载我们
                   滋养我们生命
任何翅膀           也通过我们生命
飞不出你的笼罩     去热爱他们
最无过的想像
也被你握在手掌

▲哑河
哑河不哑
哑河不哑日夜喧哗

传说牛羊和马
还有其它动物
喝了河之水
便不能讲人类的话

哑河不哑
不哑的哑河
成了界线
规定我们与万物
相伴相依
遥遥相对

哑河不哑
哑河不哑日夜喧哗

▲夜之水
夜色浓浓
夜色浓浓
遥远的星光
会给你眼睛

独坐江边
独坐江边
你就会看见
水的骨头

夜之水
夜之水
褪尽了衣裳
你也成为夜
你也成为水
成为夜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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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7 | 只看该作者
吉木狼格(1963-),1963年生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区,现居四川成都。1983年开始诗歌写作。参与“第三代人”诗歌运动,为“非非主义”代表诗人之一。出版诗集《静悄悄的左轮》、《月光下的豹子》。部分作品被收入《后朦胧诗全集》、《中国诗年选》等十余种诗歌选本。2000年起开始小说写作。
吉木狼格的诗
▲西昌的月亮
如果我说西昌的月亮
像一个荡妇
正人君子会骂我流氓
如果我说西昌的月亮
像一个流氓
人们会笑我胡说
皓月当空的时候
我站在(坐着也行)
月光下看一本书
连标点符号都清晰可见
西昌的月亮什么也不像
它只是很大
  
▲红狐狸的树
很多年以前
红狐狸经过这里
它大概觉得这地方太平凡了
平凡得使人忘记
连一只鸟也没有

红狐狸看看四周
它想这里该有一棵树
也许它只是想想
只是摇了一下尾巴
总之这里有了一棵树

很多年过去了
红狐狸的树已经长大
屹立在山丘的高处
它的前面和两侧是远山
后面是什么无法说清

这棵不平凡的树
它只在晚上才是白的
红狐狸摇着尾巴
到各个角度去欣赏

太阳矮矮地照着下午
除了矮矮的太阳
照着下午之外
只有红狐狸和它的树
红狐狸一直是红色
而红狐狸的树
接连变换了几种颜色

下午过去的时候
红狐狸离开了这里
在白茫茫的雪中
拼命地逃,只为了逃
它的尾巴在远处
按浪漫主义的感伤,一起一伏
  
▲距离
我的朋友隔着诗
把小说写得跟小说一模一样
我隔着窗户把女人
想象得跟女人一模一样

人和人隔着想法
我和邻居隔一面墙
墙可以推倒
树迎风摇摆
而人不能死去
人一旦死了就不再是人
所以鲁迅不是人

少年与老人隔着岁月
胎儿与世界隔着肚皮
山与山隔一条河
人类啊
从生存的时代
进入信仰时代
又从信仰的时代
进入生存时代
至于民族与民族
血液可以连接
语言只能翻译

耳朵和耳朵
永远隔着一张脸
这是明摆着的

还有看不见的距离到处皆是
就像秘密进行的活动
不一定都在晚上
我估计世界由距离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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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8 | 只看该作者
李骞,彝名阿兹乌火,男,1963年1月出生于云南省昭通市镇雄县场坝乡。1979年1月至1981年1月在青海省89210部队服兵役。1982年9月考入云南民族大学中文系,1986年7月至1998年3月在云南省昭通师专中文系任教,并担任系副主任。1992年9月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在职研究生课程班学习,1993年9月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青年作家班学习。现为云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院长、硕士研究生导师。出版有《作家的艺术世界》、《百年中国新诗流派史》、《诗歌的结构美学》、《第二次世界大战史话》、《现象与文本》、《金陵春秋——蒋介石全传》、《希特勒大传》、《阎锡山传》、《十朵剌玫瑰》、《彝王》、《创世纪》等专著、人物传记、长诗、小说集共15部。其中《现象与文本》荣获第八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第六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理论优秀成果奖。

李骞1首

▲彝王传(长诗节选)
上部   横空出世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从祖先哪里来;我们要回到哪里去?我们要回到祖先哪里去。
                                                 ——彝族古代歌谣
0
一个远古传说的偶像  彝王
你的脚下  跪着一个桃花灿烂的春天

  1
彝王  六个部落的父亲
全世界彝人供奉的祖神
当天地意识到你将挣扎出母乳躯壳时
至高无上的造物主就预言
彝王啊  生生尊贵的彝王
你将化做一树永久的英雄之花
那一刻  穿着草鞋的大脚母亲
一只脚踏进地狱  一只脚踩入天堂
而猎取雄狮与女神的父亲
悠然自行  正在宇宙边缘散步
那一夜   月亮早已西沉
而你  作为一颗太阳
正在母体的羊水中冉冉升起
像一匹奔腾在旷野的烈马
向着人类社会飞奔  飞奔

  2
你生活在战国的天空
七国战乱的日子  把你锤炼成
一个爱爬大树的男人
彝王呵  越过三千年之后
你是否还梦想爬上乌蒙山顶的大青树
茹毛饮血的年代  你的房屋
如一片没有出路的大林莽
在穷困的生活中攀登高枝
仅仅是为了打下一片辉煌的领地
脚被荒火烧伤  却依然挣扎前行
眼被陷阱的枝条剌伤了  却依然寻找光明
站在高高的金沙江畔  彝王
你是否想过  从树上跳下来
回到人间  从头开始
因为  在你流浪的人生旅途中
战争与误会太多  太多
你爬呀  爬呀  爬上高高的树干
进入茫茫天宇
直到坚硬的大树再也支撑不住
从草地爬进天堂  多么美丽
从天堂返回泥土  多么永恒

  3
那里有路  你脚下的路都是黑色陷阱
在劲风无荣木的岁月  你木秀于林
洪水潮天  田地又一次昏暗
人群身陷囹圄  你伸出长长的大手
拉住日渐西沉的黑色田野
整个早晨  汗水滴穿了天庭
黑暗侵蚀了我们的家园  我们生存的空间
没有救世主为你加油  但你成功了
你的灵魂  化作一只轻松的蝴蝶
终止对苦难的阅读

  4
命运注定你一生战争  一生四海流浪
一生与骏马和美女为伍
你是彝人的彝王  真理的彝王
是胜利者的彝王  是骏马与女人的彝王
历史一旦为你打开天窗  你的光芒
亮了一方沃土  亮了春风不老的彝山
壮饮数千年骨血的男人
使一个本来就孔武的民族
又勇武了数倍

  5
阳光蹲在岩上  蹲在扛大旗者的手上
渴饮乌蒙山水的草鞋  挂在悬崖
眺望放牧太阳的彝王
多少硬骨铮铮的汉子  累倒了
还要爬山涉水跟随你
多少情深意切的女子  盼望着
拥抱你鲜活而明亮的影子
在那些高唱阳光的日子里
后人读不尽你血染的风采
读不懂你为何到处流浪  又
到处挑起战争
面对沉默几亿年的乌蒙大地
面对沸腾如火的金沙江畔
谁敢否认你  俘虏历史的彝王

  6
战争的遗址已风化成年轮
古老的的典籍  漂亮的服饰
展览高原上原始的辉煌
那双巨手  那双曾经掠过元谋大地的巨手
早已变成鹰  变成女人的故乡
强大的筋脉穿过高高低低的群山
缠绕在绿意葱茏的山林
彝王呵  永垂不朽的星座
千古不朽的诗魂

  7
你骑着白马而来
后面紧跟着年轻的兄弟
在传说的森林
炼就永不回头的品格
面对命运  面对一棵悬崖边的树
将双手伸出生命之外
捂住人生的伤口  前进  前进
彝王  你不断地抛弃家园
又不断地寻找家园

  8
风雪飘飘的年代
北风裹紧北风行走
苦难的彝人吹着牛角号远征
刀锋砍出一曲悲壮之歌
日子才变得如远山一样平静
牛羊才安详地在山坡上吃草
和平的鸽哨才自由地在空中飞翔
这一切  都来自彝王腰间那把
劳累不堪  永不生锈的宝刀

  9
高山有鲜花开放
那是毕摩(1)高悬的玉彩经幡
任凭风吹雨打  彝王不再抬头
只要花开  胜利就有希望
狼烟深处  久经跌打的男人
放下弓箭和猎枪
拥抱女人  孩子
走进满目真实的土地

  10
你是孤独的王者  彝王
岁月的风霜飘进你苦难的心脏
你守住彝山  就如同守住一口锅
守住一块丰满的荒土
你总想让战争远离儿孙
即便是做梦  也想把庄稼栽到床上
把森林栽进小小的木房

  11
彝人最优秀的孩子都飘泊四方
那条叫做金沙江的巨大河流上
没有竹筏  没有风帆  也没有渡口
大片大片的激流浪花
从彝家男儿的脚下走过
美丽的青春一去不回头
那些妩媚的女子  满怀温柔
在河边等了一年又一年
从少女等成婆婆
直到河水倒流

  12
天老地荒  彝王
你和谁走在一条路上
我们的父亲  我们的父亲的父亲
都曾经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或者是你系在腰间的一把宝剑
你曾经用他们引爆生命的火焰
用血光染红彝山的太阳

  13
茫茫尘世  沧海桑田
是什么把彝山的生命照耀
是谁掀动五百儿女的情潮
女人玫瑰色的微笑  沐浴在阳光下
彝王  骠悍的男人  飞奔的男人
母亲们的花期为你灿烂盛开
在神与人最初结合的年代
河岸的百褶裙百折千回
为你绽开幸福的花蕾

  14
走出来  英雄的彝王
从神话中灿烂发光地走出来
在地老天荒的年代
你是伏羲手中捧过的一轮太阳
一轮沧桑几亿年的中国太阳
滔滔洪峰中  跃起又沉落
山的这边  山的那边
都是你照射过的大地
都是你用白骨写成的文字
此刻  你该走出来  从史册
从黄皮肤的元谋人岩洞里
辉辉煌煌地走出来

  15
家园是符号的家园
荒冷的季节  寒风在原地冻僵
漫长的火塘尽头
想起茫茫战海的岸边
一些被冻结的生命
猛然回头  成为一道苦难的风景
血水花开  冰天冻地
听听吧  彝王  在冥冥之中
战火又悄悄燃起

  16
金沙古道  渴望了又渴望
来自幸福的声音依然空白
是不是良机选择了错误
干渴的草  不见牛羊行走
欢悦不曾如期归来
铺天盖地的灾荒  奔涌  奔涌
浩劫正步走过大山
彝王  你用身躯温暖四季
直到变成一尊石像

  17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的日子
你是故乡最后的守望者
一眼望去  视野被群山模糊
彝王  你怎么也不敢相信
毁灭庄稼是那样自自然然
你用灵魂加固彝山
用信仰筑成栅栏
大地痉挛后的重建
一切都坚实

  18
家园之上  人群被一代一代
种植在红土高坡
长久的呼吸
倾注而来的东方太阳
醒着的野兽和睡着的人群
在江水倒流的年月
共同团结在你的大旗下
潜入江底  睡在洪水的怀里
凝固成坚强的大堤

  19
高山上久旱不雨
森林低下高昂的头
牛羊成群结队  无路可走
孩子与石头走出洞穴
无人认领的群山
遗弃在树林的背后
水呀  水呀   彝王高声呼唤
敲响木鼓  双手抓起空空的河床
行走在龙的故乡

  20
洪水走后  河流便死亡
彝王被冲刷成枯朽的古道
飞沙走石  横陈大地
长江以南的历史
变成刀  枪  箭  戟
变成一部烈火写成的大书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
重重叠叠印满彝王的足迹
在那本后人写的大书上
彝王用生命写成一个巨大的“人”

  21
茫茫大野  浩浩人生
被群兽围困的土地
郁郁悲悲  历经蜕变的爆裂
彝王随意翻开森林
用石头在枯木里淬出火星
受伤的兽类掉头奔突
星星之火点燃了大祸
你弄出了火  也弄出血灾
儿孙与你结束了生饮兽血的历史
却开始了人兽攻击的战争

  22
谁打碎了蛮荒的古巢
彝山长出一只美丽的翅膀
王者的刀钺排成美丽的队形
伸出粗犷的手接住
那温柔里藏有锋利
人不犯我的时候
我们为什么又犯人
大家唱着山歌好好地生活
割几把茅草  睡下
汲取自然的灵气
又转化为自然的儿子

  23
用刀打开天窗
山歌唱得更方便  更直接
彝王的吼声绝不是一种悠扬
那是给群山下达进攻或撤退的命令
在通往天堂的路口
死者永远死
生者却举着革命的火把
随意走走停停
等到后来者穿过昨天的硝烟
彝王用他笨拙的木弓
撑起一页完整的天空

  24
日子睁开目光
照耀着亮晃晃的彝山村庄
男人  女人  老人  孩子
全都走进十月太阳的光芒
邀太阳上山  请星辰入席
一年四季  大路朝天
喝完苦荞酿成的美酒
富贵者去走阳关大道
贫穷者  在摇摇晃晃的独木桥上
自由徘徊

  25
一条沉睡的河流
一个走动的峡谷
擦尔瓦(2)煽起蓝色的风暴
峡谷和峡谷毗邻的高原
从前都是一片混乱的海洋
贝壳砌成小岛有鹰出现
春天的一场哗变
海退走了  无须理由
鹰站在彝王的肩上
五千年  不过是抽一锅旱烟的功夫

  26
大凉山上有石头堆成的城市
支撑它的是彝王脚下的三块土基
如今发射卫星的人并不知道
万物起源之前
彝王肩扛犁铧
从早上出发
到月落星陨之际
不停地梳理天空
给太阳找一条行走的轨道

  27
九十九只大鸟栖身在梧桐树上
阿墨西尼摩(3)站在树下
走过生殖繁忙的草地
把生命的一半抛上大树
多情的大鸟越过山冈
走进遍布爱情的故乡
飞走的不仅是大鸟
是一个老猎人反复咏唱的生命

  28
太阳从彝王的手指间升起  又落下
一个永远的早晨或夜晚
无数未经密谋的火把
点燃彝山  一个成熟的部落
在红光中冉冉升起
高高扬起的天菩萨(4)指天起誓
把昨日的黑色阳光
深深埋进地心

  29
人猴同源(5)
猴子的灵魂离壳而去
将肉体击败
在虚空的夜晚
火把将所有的沉睡照亮
猴子们站起来  举起木棒
走出世代栖居的山洞
幸福慢慢逼近
带着女娲婆婆的耳语
彝王顺手掐一枝无名野草
抽打云贵高原的额头
野草之魂  在熊熊的火光中
分泌成六个部落(6)

  30
记忆凋零  思绪轻轻飘落
生命之泉  飞速流进历史
彝王渴望自己如一只候鸟
生出一对背负苍天的翅膀
升到最高的地方
找一树落脚的枝丫
用血肉之躯
铺垫一个永恒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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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4-2-8 15:58 | 只看该作者
规模不小,只是作品阅读的少,了解的少。没见过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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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8 | 只看该作者
禄琴,笔名绿琴,女,贵州威宁人,大专学历,1965年12月出生于贵州省威宁县草海湖畔。1987年在威宁县教育局、贵州省毕节地区文联工作。200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集《面向阳光》、《三色梦境》。《面向阳光》获第六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三色梦境》获诗刊社诗歌艺术文库优秀诗集奖。2000年获贵州省人民政府授予的贵州省先进工作者称号。

禄琴的诗

▲低语
   
  一
只一低头,那朵石缝里的花就开了
若惊鸿划过天宇
巫师的咒语,在一片空白中显灵
盒子打开。迷香四散

她对自己说,这只是远去的旧梦
月光失陷于一段乐曲中,上不了岸

  二
她为什么要流泪?该置身事外
照见或预言,在梦之外徘徊
夜静寂。舒缓的乐音如藤蔓
爬上了那支口弦的唇边
与谁对话,才能完成一次征服

她宁愿在那一刻,成为美丽的哑女
不用说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
在所有的真相未揭开之前
你可以从战事的后方翻山逃走

  三
那女子的额头有梅花的印痕
梦里并未听到刀剑声。剑光划过,纯白一片
遥远而又迅速
前世与今生,重复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
而这只是一个镜头很小的片段
掌纹与经卷,为谁引领。生命
在花开时结束,在花落时开始
最终,她还是泪流满面地俯下身来
害怕看见那朵花在弦律的弯曲处
再次凋零。祷词如水

▲半面岩画
   一
那面青铜镜
隐于木楼的窗棂处
浅浅尘埃,涂抹新伤旧痕
时间被忧郁的眼神
调拨,散发古旧的气息
风吹不走的画面
凸现她的半个侧影
轻醉为谁,只给你半面的妆容
让你独自分辩 爱的深浅

  二
胭脂花在木匣中,旧了容颜
她转身,取一朵点于眉心
聚拢的红,如血散射于心
她在孤独中享受病痛
一缕青草,荣枯盛衰淡了容颜
那只握旧的杯盏,隐隐作痛
再难还清真实面目

  三
再也回不去从前
她数着铜镜上的刻痕
想起月夜下的火舞,一次次的深陷
若没有了你,她的妆容是否
会从右向左延伸
所有的臆想都成为你
永远抵达不了的岸

▲丛林

  一
无语。她总会在茫然无措时,保持沉默
那些丛林中的歧路,四分五裂
像一节节散乱的梦,不由分说,任意布局
恣意横斜。此刻,进
或退,都变得毫无意义

环顾。丛林深处,雾气弥漫
让她再一次深陷于内心的幽暗
她喜欢的那片红树林
还有松鼠和野兔,都成了模糊的代名词
这样一想,身边的树就流出泪来

  二
顺着叶脉的走向,她能听到
遥远处,那条河流依旧在流淌
也能听到那个守着一缸月亮的女人
嘴里哼着的歌谣

路有多长多远?该从哪里开始
方向感缺乏,任何占卜都抉择不了
南北。约定好出发的地点
可最终还是走不出自己

  三
注定的际遇如一阵风,流浪到何处
均会有个转身的姿势。无论如何大喊
只有那些隐匿的风拂过。红柳,月亮,蝴蝶
穿过手指停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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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9 | 只看该作者
沙马:60年诗人、少数民族文学新生代前沿作家、民间思想探索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少年时代开始写作生涯,在海内外知名报刊发表了大量文学作品,著有诗集《梦中的橄榄树》、《灵魂的波动》、《幻影之伤》、《沙马诗选》、散文随笔集《虚幻的面影》等。诗歌被英、德、法等语种译介到国外,2002年获中国第七届少数民族文学奖、2003年获第四届四川文学奖特别荣誉奖、2006年获第三届四川民族文学奖、2009年获第四届四川民族文学奖。被海外报刊称之为“地域写作代表性诗人、南高原抒情王子”。现居四川攀枝花。

沙马的诗


▲南高原,苍茫只是一瞬间(组诗)

●那一天
那一天,云朵带着你一起飘远
好多年前,你穿过无数的山寨
你的马匹总是驮着经书和盐
火塘边,你低沉的操
无意中把许多人的梦引领到远远的天边
雨丝落进眼里,我不知道
天边的花园,有几朵花会在祈祷中
恍然盛开。你说远方很美让人爱恋
“如果灾祸来临,
最好的方法就是操;
或是找寻祖先刻在山神树上的箴言”
“命运的方位会在时间中逐一改变。”

那一天,很多事我想不明白
你走出山寨好多年,最后
却在故乡的山岗上闭上双眼
毕摩念了送魂经
女人在唇边为你弹响心碎的口弦

那一天,我老想着远方的模样
在木屋边
那一天,树叶吹打着十三岁少年的脸
那一天,我流下了泪水
我的亲人呵,
我真的不明白:人活着要到哪儿?
为何我的内心有了苦涩的体验?

那一天,阿妈说
孩子,天冷了,哼着歌睡吧!
在人世间
许多事情总是难以如愿

●六月的寂静
雨水丰盈的六月,有人悲叹
坡上飘着野栀子的花香
山岗晃动的影子,在孩子的凝望中
四处躲藏
没有谁会肯定地说出那条河流和故乡
在迤沙拉以南,有谁
记住石头上的暗语和忧伤
风沙扬起,只一步,路已中断
朦胧的树林在狂笑。一些人
开始让眼睛不动声色地说谎
“你想回头吗?你必须让梦沉入
涨水的河床……”
木门朝着怎样的方向打开?
怎样的时刻可以不让自己辛酸?
那些伤口,在寂静中留下什么?
有什么能在脑子里一闪,然后轻易地淡忘
天色渐渐灰蒙
手持花朵的人,在六月病重卧床
空气中发霉的气味浸入木窗

●聆听
是否可以让风吹拂迷茫的
事物和手指,是否可以留下那些空洞的
喊叫,是否可以把火塘边的呓语
幻化为怜悯的词

青木瓜汁从树上掉下来
鸣叫着夏天的蝉,在视线中跳舞
过往的时光和云朵随意飘移
一些隐隐约约的声音
在叶片和露水里来来去去
细细聆听,一切又悄无声音

夏日青涩的滋味
是不被遗忘的记忆
水流过长满青苔的石坂
猫眼草幽幽地摇晃着倦意
在雨布满的山箐
除了一个小孩,还有谁是聆听者
把内心交给四处游动的虫子
迫使灵魂说出所有的秘密

●黄昏中的树
天气渐渐冷了,树叶一片片
坠落,听不到一点声响
黄昏中,树的动静没有谁会在意
只有大地,对于那些逝者怀有深刻的怜惜

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如此地深入树的内心,并改变它们

对于黄昏,我是一种盲目的热爱
我站在这里
山岗吹拂神秘的气息
“不要轻易地说出那些地点
不要轻易地承认疼痛和伤感
不要放弃最初的怀疑……”
灯火熄灭,我还能退回到哪里?

人心和秋天一样易于隐藏
面对黄昏中的树和
对时间的焦虑
我无法分辨那些苍白的言辞

●过洒拉地坡
可能是最后的渴求了
寂静中的谛听,那些喑哑的音符

那些刚刚从睡眠中醒来的人
被巨大热情所鼓舞
虚幻的火燃过,天空中飘满了尘土

战争的废墟,祖先的头颅
证明着仇恨的泛滥
无辜者的血,溅红蜿蜒的小路
是谁,吹散路上的标记
“你是悲哀的,
你可以交出灵魂洁白的那一部份。”
等候雨水的脚步
仿佛遇见夜里的灯在梦魇中哭
歌者已被厄运击倒
散乱的风扯碎牛皮经书,毕摩忧心的
眼神,让树叶纷纷干枯

●守灵夜
不可轻易惊动那些熟悉的面孔
不可让雨在坡地上乱飞
所有的背景只是天空。看一眼
四周清凉,大地沉着、冷静
缺少星光的抚慰
只一瞬间,我什么也看不见
不可轻易地触动诺依河上的眼泪
不可叫微风毫无目的的吹
无数的歌谣,唱死亡唱爱情
直到吐出鲜血的红
其实,亲人们也许在不远处游走
他们亲切的笑靥化成了灰
他们耕种的麦地现已荒废
我是如此悲痛
想把甜蜜的词说出来给山野回味

阿妈,你走很久了
我想再看看你悲戚的面容
你带走了母语的祈祷和隐喻
除了记忆,有谁理会

回想你枯瘦的手为我整理衣角
那段苦日子真的让我心碎
阿妈,今夜你栖息在哪片云彩之中
阴郁的岁月,我独自追悔

●看看那些灯盏
寒夜里,赶马人在峡谷中穿行
远处的灯盏浮动着桔黄的光
路途迢迢,赶马人一直在路上
山谷里飘浮着兰花烟浓的芳香
走几步,看着那些灯盏
仿佛可以触摸或
感觉烈酒的气味和木屋中的火塘

那些灯盏,不是命运的方向
没有任何暗示或指向

对于那些赶马的彝族来说
脚印永远朝着故乡的山岗
看看那些灯盏
心里清楚,那是别人的村庄
却有一丝温暧,在空气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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