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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索拉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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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彝族现代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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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36 | 只看该作者
所体尔的:女,80后,汉名陈晓英。大凉山喜德县。出生于1983年,现工作于喜德县米市镇。有作品发表在《彝风》《独立》。

所体尔的(11首)


▲三月
三月
我要把轻轻开放的桃花瓣献给你
我梦中涉水涉山而过的少女
我要把高高耸立的缠绵不绝的青绿献给你
我梦中结满果实的少女
我要把清凉的水啊山泉献给你
我梦中洁白如飞鹤纯净如玉的少女
我要把无尽的炊烟温婉的阳光献给你
我梦中酿制醇香的少女
我要把银灰色的山脊献给你
我梦中摇曳马桑树拨响山灵的少女
我要把这绚烂的索玛花献给你
我梦中披星戴月的少女
我要把这班驳的暗墙献给你
我梦中吹笛弹弦的少女
我要把这干枯的荞麦献给你
我梦中吮吸月魂的少女
我要把满园的竹林献给你
我梦中婷婷而立青青欲滴的少女
我要把流淌的泪痕血迹献给你
我梦中朝霞样焚烧夕阳般碎裂的少女
我要把山的原野献给你
我梦中如同小鹿跳跃的少女
我要把高举的酒杯献给你
我梦中泛着红光羞涩的少女
我要把隐秘的龙胆虎威献给你
我梦中追逐鹰魂的少女
我要把沉默的黑土献给你
我梦中娇嫩如谜镜的少女
我要把喜鸣的鸟影献给你
我梦中叩血编织密林的少女
我要把这河岸献给你
我梦中手擎火把的少女
我要把夜幕献给你
我梦中驰骋彩云的少女
我要把十二星座献给你
我梦中闪亮如同风暴的少女
我要把毕摩高傲的额头摘下来摘下来献给你
我梦中温驯的少女
我要把满谷的岩石献给你
我梦中坚韧如水的少女
我要把圣蓝的天给你
我梦中绽放如雪的少女
我要把这一粒金豆献给你
我梦中播种玉米啃食洋芋的少女
我要把屋檐下的咒语献给你
我梦中传说之祖隧然销魂的少女
我要把连绵的羔羊献给你
我梦中吐词如花的少女
我要把这三月的全部
天堂到地狱
所有男人所有女人疯狂的恐惧献给你
我梦中的鬼女玫瑰庄园的巫女

▲忤逆子
我渴望拥有一间明亮的屋
妈妈说她要去住山洞
爸爸说他要去买个瓦板房  
乡间小路上啊月光清清
成群的孩子在土墙根下爬
爸爸说他就要住到乡下去
我的不满真真切切
现在正是农村包围城市的时刻
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
城市包围农村远远是幻想
我的渴望是一间明亮的屋
这里无力装载你过去的历史
抛掉你那不堪实际的梦
妈妈的山洞就留给索玛花
爸爸的瓦板房就留给祖先
能超度的自然会超度
能飞翔的自然会飞翔
会消逝的自然会消逝
会毁灭的自然会毁灭
而长存的自然会长存
不变的自然不变
歌唱的自然会歌唱
舞蹈的自然会舞蹈
守望的自然会守望
寻找的自然会寻找
伤痛的自然会伤痛
绝望的自然会绝望
别像指路的智者
别跟我说
谁谁有几套房子
不也死在医院里
我就要这么一间屋宇
死在明亮的屋宇里
远离前世经过的村庄
远离脚踏的山岗

▲鬼语
从我的眼中你获得纯洁的姿态
从我的丰腴中你获得禁欲的光芒
从我的奔跑中你获得固守的理由
从我的孤独中你获得高傲的驾式
从我的十指中你获得触摸的权利
从我的耳沿上你获得聆听的自由
从我的乞求中你获得占有的自豪
从我的沉没中你获得欺骗的技巧
从我的瘦弱中你获得坚实的泥土
从我的密枝中你获得穿越的利箭
从我的善良中你获得批判的风声
从我的美丽中你获得幻想的翅膀
从我卓然的生长中你获得聚集的力量
从我永世的逃亡中你获得追寻的目标
从我绝望的屈服中你获得生活的芬芳
从我消逝的青春中你获得远离的脚步
从我忠诚的守侯中你获得轻视的眼眸
从我寂寞的心空下你获得充足的预谋
从我高傲的飞翔中你获得全然的轻松
从我碎裂的脑门上你获得绝情的快感
从我冰冷的心尖上你获得正常的体温
从我滚落的山脊中你获得敞明的健康
从我转世的身影中你获得安身立命的法宝
别忘了
我是你曾追逐的山涧小鹿
我是你生死关头一见钟情的姑娘
我曾是你屋檐下收留的孤女
我曾是你月光下采集雪片的巫女
我曾是你床架上共度良宵的鬼女
三月
我要用已死的肉体
诅咒怜悯中的爱情
诅咒生我养我使我获得意义的土地 粮食和雨水
还有你那坚忍不拔人丁兴旺的图景

▲回归
我拽着山野之草回来
我骑着黑色的骏马回来
我穿着美丽的嫁衣回来
我怀揣陈旧的史诗回来
我听着远古的传说回来
我唱着忧伤的歌谣回来
我弹着古老的口弦回来
我拨动着清脆的月琴回来
我喝着清澈的山泉之水回来
我在晴空下回来
我在猎人的箭梢中回来
我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中回来
我在震动的山风中回来
我在忧郁的山雨中回来
我在沉痛的小路上回来
我在沉默的山岗上回来
我在金灿灿的土墙根下回来
我在干燥的土地上回来
我在苦难的瓦板房里回来
我在深邃的火塘里回来
我从阿妈的裙裾边回来
我从阿爸的酒杯里回来
我从妹妹的红盖头里回来
我从鼓动的鹰翅下回来
我从燃烧的火把里回来
我抱着死亡的灰烬与阴影回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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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37 | 只看该作者
黑惹乌基嫫(7首)


▲女子与日神
踢掉高跟鞋
撕坏束胸衣
狠狠拭去黑色口红与雪白粉底
恨不得
身着银箔战甲与黑蓝百褶裙
跨马冲入圈舞人群
掳走她英俊的男人

调皮的想象让她莞尔
皱眉
继而大笑

但是
是什么砍掉了层层累积的栅栏
释放了她蜷缩的野性?

她惊觉抬头
就分明听见绵长的咒语携金色丝线
击中她的天灵
贯穿她的身躯

哦,是日神
他右手持神器,左手持经卷
口念迷人咒语
将困在废都之上潮湿的灵魂
召回
暴晒

▲银扣
银扣如同九颗垂缀的头颅
妆点了你碎花摇曳的裙裾
烈日之下,光影模糊
而蕨菜与野梅悠长的指纹却奇异地清晰

那些古银肌肤上的刺青,
带着沉默庄严高贵骄傲的神情
生生烙进我幽暗瞳仁
成就我心爱的伤痕。

▲彝女
神情,
那阳光下沾露珠的樱桃
被繁复的丝线捆绑;
眼神,
那带着冰泉色泽的月光,
却投影到古老的深渊

你站立在这深厚的土地上
是扎根于此
却溢满了盛大悲哀的荞麦花
在妆点了山地的同时
也被子嗣的神灵捆绑

好比画框里禁锢的芭比
钉在历史的墙上
成为
美艳的牺牲品

  诗后记:重大的节日,万人涌动的体育场里,你着盛装,却在宏大的背景前孤单地对着我们哭泣。浑身精美的银饰不过是别人估价你的秤,关系着你出嫁的礼金。你徒劳地想挣脱背后的束缚,却挣脱不了自己族群温情脉脉的残缺。于是这几滴清泪砸下来,似不能承受之轻,浸湿了从古至今柔弱女子的悲哀。

▲毕摩爷爷的经书
或者先祖找到回家的路后 热泪盈眶
这样
生之安稳 死之静寂的奥秘
或者石头一家藏在大海 喝干了世间所有的水
这样
可爱的传说

苍穹与大地相恋生子繁衍至今的所有传奇
都透过泛灵信仰
倒映在
铁艺一样弯曲的符号里
造就黑黄红奇异的森林

而后 正如所有桃源都抵挡不过前进的铁蹄
马队列兵,呼啸而来
红色的钢筋长剑出鞘 寒光一闪
……

如今
它就只能忧伤地卷着毛边
依靠在 灰尘细软的木柱上
带着早被锅烟熏黑
却无法愈合的剑伤

石化为
最后一段 无土的枯根

▲牛头漆器
赤裸出坚硬头骨
以植物与金石的精华刺面

从生命卑微的盛具
蜕变为
高傲的艺术品
在废屋一角短暂地沉默
等待一束聚光灯打下 惊艳四座

而当你远渡重洋
高悬于某个高贵人家的华墙
成为餐桌旁的点缀

再想起当年
田间屋旁,孩童与你的嬉闹
你是否也会
因为空洞的眼眶
再也流不出思念的泪水
而黯然神伤

▲兽牙
兽牙
以矍瘦的笑容
划破鬼魅的意志
将蓄在口中的银色月光
注入它们的躯体
漂白了邪恶的质地

忠心耿耿的精魂
开始臣服在它脚下
争先爬上黄昏的祭台
献身于兽的野性

当野性被人性征服
人性蜕变为鬼性
鬼性又屈从于野性

兽牙 把守在轮回的关口
成为奇妙的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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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38 | 只看该作者
海秀:女,1988年8月18号,盐源县人。西南民大毕业。

海秀(5首)


▲大山恋人
你迷人的眼眸深邃有力,
穿透厚实的山峦,
横断奔腾的河流,
扑向我心灵的湖面;
你甜美的笑容朴实爽朗,
冲破宁静的夜晚,
淹没灿烂的星辉,
融化我内心的冰山;
你羞怯的话语真切动人,
越过银白的雪山,
流过广阔的荒漠,
点燃我内心的爱火。

▲夜语
我走在強烈的陽光下,
我走在喧鬧的人群里,
我走過叫賣的市場處,
我走進奢華的賣場裡,
我用我獨特的語言,
試圖生活在這個屬於我又不屬於我的城市,
即時只有一個人能明白也好,
在千千萬萬,
萬萬千千的人群來來往往中,
沒有人意識到我的存在,
我默默地,默默地
走向我自己世界里,
然後靜靜等待夜的歸來,
夜燈與月亮相輝映下的街道,
似乎比白天更讓人覺得舒適,
夜總歸是來了,
我開始使用我獨特的語言獨白,
我把最美的話語獻給月亮,
我把最美的話語獻給星星,
我把最美的話語獻給蒼穹,
蒼穹下的夜語,
找到了自己。

▲老去的村庄
我听见远去村庄的呼喊,
我看见老去阿妈的百褶裙在褪色。
我听见忧伤的口弦在哭泣,
我看见背水姑娘的木桶在腐朽。
我听见牧笛的声音越来越飘渺,
我看见牧童放牧的山坡在荒芜。
是谁带走了我田间劳作的少年,
是谁牵走了我勤劳织布的姑娘?
是那呼啸而过的火车吧,
还是那远处城市的物欲?
我听见消逝密林的哀声,
我看见枯萎的索玛在掉色。
我听见悲伤的月琴在落泪,
我看见老人喝酒的木碗在干涸。
我听见马布的吹奏越来越柔弱,
我看见青年谈情的竹林正在落寞。
是谁带走了背着兰花烟袋的姑娘,
是谁牵走了我马场赛马的少年。
是那呼啸而过的火车吧,
还是那远处的物欲?

▲逃抚
杯中酒我未曾泯,
但我已经微醉,
路边街灯未曾晃动,
我的双眸却闪耀着泪光。
那微妙的情之旋律
也曾偶然打动我的心。

今夜我的世界狂风暴雨,
那丝柔情被狂风卷尽,
雨水冲刷过的,我的半裸露着的心,
我分明看见那道伤口还在滴血,
演奏着血与雨的交响曲。
这交响曲叩击我的心灵
质问我的灵魂。

我开始逃离,
远离你的世界,
拒绝你的柔情。
躲进泸山的脚下,
让邛海的海浪抚慰我千疮百孔的心,
披上用月光编织的那件防卫的轻纱,
保护我柔弱的躯体。
大凉山山脉宽厚的臂膀将再次揽我入怀,
温暖我那冰冷的灵魂。
       2012年8月5日星期日

▲魂归
我拖着我将死去的灵魂归来了 ,
木屋前的黑狗请不要用凶狠的怒吼来迎接我;
我的灵魂虽已奄奄一息,但她还纯洁。
邛都的月亮请用您洁白的光芒,擦亮我浑浊的双眼,
我想用清澈的眼眸仰视蔚蓝的苍穹,
领略您的柔情。

我美丽的阿莫,
请再次为我堆起高高的荞麦杆,
我要与您同眠在星辉下,荞麦堆里,
听您讲述那英雄祖父支格阿龙的故事,
领略他的风采。
我要与您梦中再会美人祖母呷嫫阿妞,
目睹她的美丽容颜。

大山啊,我的母亲请用您山巅之雪水洗净我一路的风尘,
然后为我换上美丽的百褶裙,
请为我盖上黑色的羊毛毡子。
让我的灵魂在您的怀抱里长眠。
         2012年8月5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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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38 | 只看该作者
鲁子元布:1968年9月初生于四川峨边新林镇,1992年7月毕业于西南民族学院民语系彝语文本科专业。大学期间在院刊《山鹰魂》上发表多首诗作,参加工作后缀笔,2007年重新拿笔开始诗歌创作,出版诗集《美丽的佳支依达》。

鲁子元布(组诗1部)


诺域诗神系列

▲蜀域诺神九十四尊

● 吉狄马加
驾着支格阿鲁的神马
天狱地狱炼狱都能飞
● 倮五拉且
猛虎出山接连拿下三匹骏马
还不放过一头白牛一群绵羊
● 巴莫曲布嫫
紫孜妮楂的故事打动我一万次
我把天下美名的桂冠都送给你
● 阿库乌雾
以云雾作诱饵 上钩的都是神灵
以母语诉衷肠 爱听的都是老外
● 阿苏越尔
一个鹿鹿觉坝 一座阳光山脉
让我在你召唤之中情牵梦萦
● 发 星
黑域盟主发星天神发出神谕要求各方星座神灵
每天必须产下一颗诗弹完不成使命者移除神籍
● 阿索拉毅
瓦洛柴达拉达丛林黑虎阿索拉毅
泄漏了诺苏列国珍藏的彝史秘图
● 鲁 娟
读懂鱼纹秘密的俊男千千万
谁怜惜鲁娟一生只能嫁一次
● 吉木狼格
静悄悄的左轮指向魔域的黑光
红彤彤的太阳植入族人的心脏
● 克惹·晓夫
左耳挂着太阳 右耳挂着月亮
心比蓝天高远 眼比阳光锃亮
● 马德清
继卡尔·马克思之后大凉山出了个马德清
此刻他正在赶赴黑域地震重灾区安抚灾民
● 吉布鹰升
蜂巢中孕育出一只神鹰  
惊吓云雾中洗澡的月亮   
● 阿克鸠射
昭觉四开瓦洛觉迪崖腔里飞出阿克鸠射
飞往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河流汇聚的地方
● 阿黑约夫
大凉山的神鹰啊 请你告诉我
什么时候与你喝干金沙江之水
● 阿洛可斯夫基
在俄罗斯上空的月亮上排练舞蹈
在孟获拉达洁白的云彩之上放牧
● 俄狄小丰
美梦遗落在金沙江畔爱情遗落在城市高楼
照亮世间万物的太阳之神啊给他一支火把
● 霁 虹
彩云之上诺苏国国王霁虹悄悄巡视江南
那江南的街道比天上银河还要宽敞明亮
● 海 讯
“远望一号”是你诗意的伟岸
《海天密语》是你发航的号角
● 沙 辉
紧握先祖彩旗超度失意的现代族人
将一粒细沙的使命发挥得淋漓尽致
● 的惹木呷
领受“古西域三十六国”神谕指引
回到了彝域祖辈迁徙之路继续梦行
● 麦吉作体
俄尔则峨飞翔的诗弹穿越太空
一颗诗弹溅落银河系吓死黑域
● 鲁子元布
从古蜀国废墟上逃到佳支依达的夷人后裔
美人骏马猎枪经书法器全都是祖传的诗歌
● 吉落打则
看风景的人匆匆走过彝诗桥
谁也没有看见桥下藏龙卧虎
● 吉狄兆林
太阳洒落在月亮之上的温暖
月亮遗落在太阳之下的秘密
● 俄尼·牧莎斯加
亿万年之前那一场燃烧的红雪一粒雪花飘
啊飘 一直飘到现在——俄尼·木莎斯加
● 贝史根尔
慕古惹古家族千年难遇的情歌王子
在甘莫阿妞裙袂的召唤中吟唱诗歌
● 沙 马
孙悟空七十二变西天取经
沙马一支笔揭开幻影之殇
● 扬 解
以母语解读世界 以世界解读母语
高瞻远瞩的神灵 放出一窝窝蜜蜂
● 英布草心
提着布袋行江湖 妖魔鬼怪收囊中
诗笔一挥惊天地 漫天星斗撒人间
● 吉狄吉万
让我歌唱祝酒歌欢迎你
让我歌唱留客歌祝福你
● 麦吉木呷
母语的故乡 谁敢与你斗嘴
吐出一把口水 满天起乌云
● 曲木伍合
黑族火塘部落大盟主曲木伍合
穿过母语广场喊着另一种声音
● 所体尔的
比甘莫阿妞还要美丽的所体尔的
不烧香拜佛也能迷倒一大群神仙
● 伍忠明
以饱满的激情 撕破丑陋的面具
以黑族的骨气 证明光明的真相      
● 马海吃吉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一个美男子
左说右说东说西说都不能不说母语
● 阿说尔日
天空里怀孕的是一颗太阳
地层里跑出的是一头耕牛
● 吉木尔达
山上的石头爆出了孙悟空
天王地魔全都不放在眼里
● 沙玛乌且
如果没有见过九个鼻孔的猎狗
你怎么知道城市的诱惑有多深
● 吉金光
二十年前你就望见了三条腿走路的模样
如今我依然看不见你名字上一丝黑影子
● 阿 优
挥舞利剑刺入魔鬼的心脏
呼唤正义之声 萦绕人间
● 拉马文才
一杯白干一碗泡水酒讲述火塘边的恋情
一杯咖啡一杯葡萄酒诉说城里人的初恋
● 吉火尔股
火塘彝人城里炒股风风火火
城里男人山里建房千秋万代
● 倮伍沐嘎
叫沐嘎的男子走到哪里都会受青睐
特别是 那些爱慕英俊的甘莫阿妞
● 马海龙
一定是护送唐僧的那匹白马
黑族神话传说从此变了模样
●吉牧思雨
让我想起雨中飞翔的燕子
让我想起天空南飞的大雁
● 莎玛柔雪
有时候狂野上一粒雪的重量
比一个人的生命还要重百倍
● 石万聪
拿着相机挎着背包游览大凉山
用激扬的诗句赞美岁月的美丽
● 马惹拉哈
小马戏猛虎 大象戏青蛙
画在现实中的游戏规则
● 吉斯一河
普格有一条小河 从古至今
流淌着吉斯家族的独门绝技
● 吉尔色尔
丢掉一座山 拯救一路人
牵走一美女 子孙满天下
● 阿力子杰
阿力子杰在月城吃火锅时
阿惹妞在泸沽湖畔弹月琴
● 勒布·阿姆兹哈
千年之前消失江湖的阿姆兹哈
重建神剑山庄 诗坛又起风浪
● 沙 也
从没见过沙漠的人 想去看看沙漠
从没见过雪花的人 想去爬爬大山
● 吉克·布
别人喜欢吟唱妈妈的女儿
你却喜欢诗写女儿的妈妈
● 吉木哈学
吉木家族毕摩多经书多土地多牛羊多
美女多诗人多 什么都有他们的一份
● 者杰瓦吉
生来就没有从政当官之命
还是用笔名俄索米苏较好
● 阿苦里火
心比凉山高 情比凉山深
父爱如荞麦 母爱似火塘
● 张海彬
漂洋过海寻求磨刀石
江山易改 本性难易
● 弈子·伊萨
穿越远古寻找先祖的足迹
带回十二生肖图挂在凉山
● 诗普拉龙
有人崇拜虎神 有人崇拜龙头
更有人贪婪地想霸占整个世界
● 吉郎伍野
当你点燃毕烟摇响毕铃挥动经幡口诵毕语
天界地界地下界三界神灵跃然一间瓦板屋
● 阿牛史日
《西游记》盛行的时代早已过去
想看看真正的美猴王到美姑去
● 吉奎子才
偷心偷到皇宫去 三千佳丽一场梦
踏踏实实做学问 日月星辰降人间
● 李长江
你可以把我目光拉长  一直长过长江长城
你可以把我志向诉说 诉说给祖国母亲谛听
● 马才兴
《小马过河》的故事早已离开了教科书
而你每天站在教室里 书写自己的人生
● 此此色哈
痴痴呆呆装可爱 设下陷阱逮妖精
空山不见黑乌鸦 竹篮打水一场空
● 玛惹阿且
索玛花开红艳艳 放牧小伙偷偷乐
惊鹿跑过河对岸 渔夫慌乱撒鱼网
● 普光泉
黑族的先辈在马洛依曲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从此万物有灵的信仰高高飘扬在南高原
● 阿巴乌呷嫫
“乌呷”二字已经暴露了女性的秘密
“嫫”字更加证明了乌呷是一位美女
● 罗洪·木果
唱着黑族的歌抒情生活的美丽
写着黑族的诗赞美黑族的骄傲
● 拉马里古
想当内陆国君王 磨破嘴皮晒干肠肚
想拿若贝尔奖 到西天佛国取回经书
● 毛 军
彝海结盟的史诗在你睫毛闪烁
毛老人家的诗魂在你心中点燃
● 李衣伍
爱祖国爱人民与爱自己的民族没有矛盾
关注黑族命运首先打开禁锢灵魂的锁链
● 孙锦屏
无论新闻联播天气预报综艺娱乐
还是热播连续剧都在你掌控之中
● 贾巴甲哈
属鸡之人咒性强 不要随便惹他
俗话说“打一只小鸡冒九缕烟”
● 吉日莫体
抱着一把吉他呼喊阿惹妞 有时候
还喊叫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外星语
● 俄木木果
天生你就是一个王子之命
复兴黑族的重任不能放弃
● 马黑伍达
尔毕尔杰当钞票 天南地北任你行
玛木特依当诗歌 走到哪里都是神
● 尔古木三
此人专门研究女人身上头帕之类的东西
如果不准备嫁给他的女士一定要小心哦
● 马子秋
又是一位马克思的后代
让我只能  哑巴吃黄连
● 吉克木呷
宁蒗上空喧闹噪音全是他的杰作
诗歌不是他必不可少的油盐酱醋
● 毛成锴
拉哈师弟怎么取个这么别扭的汉名啊
左看右看最终还是把你名字给念错了
● 海 秀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彝海秀女 飘飘然然
● 马晓东
守护一束鲜花就是坚守一个真理
只有真正地坚守才是有希望的民族
● 孙阿木
踢死蚂蚁  踩死大象  
自称为王  宫里无人
● 蒋志聪
慕俄惹古家族吉乃家支大神仙
他那情诗早已填满了普俄拉达
● 巴莫沙沙
阳糯雪山一匹神 鹿守护着鹿鹿觉坝村
村子里老猎户之子巴莫沙沙成了诗人
● 曲木拉哈
黑族尼木措毕少不了曲木
特别是命里包涵虎气之人
● 阿木布且
吊死在月亮乳房上的太阳
偷走了月亮九十九只绵羊
● 阿支赤布嫫
迁徙西昌邛海的美女湖终于回来了
普俄拉达阿支家的第一个美女诗人
● 潘晓东
黑族几千年传统全在掌控之中
向外吼一声泄漏黑族一个秘密
● 为色阿呷嫫
唱一唱彝族现代新民歌《阿呷嫫》
你就知道为色阿呷嫫到底有多美了
● 阿克阿彝
为了那一次西南民院的匆匆别离
等你等到马边河的漩涡让我窒息
● 曲比兴义
站在大风顶挥动经幡的彝人毕摩
从三星堆废墟里呼唤出一群热布

▲黔域诺神二十七尊
● 吴琪拉达
新旧两个朝代的文化混血儿
前世信仰苦难今生信仰幸福
● 阿诺阿布
黔西黑骏马阿诺阿布 吹一口气
就能把塔克拉玛干沙漠变成神水
● 鲁弘阿立
点燃第三座慕俄格圣火
震撼天庭众神惊慌失措
● 禄 琴
三色琴弦三朵梅花三色蛇灵
三首情诗三朵奇葩三生梦醒
● 罗逢春
漂泊的灵魂如同暗夜里梨花飘落
日月恒定而人生一场游戏一场梦
● 苏 升
正义在你温暖的目光里冉冉升起
邪恶在你挥舞的剑光里缓缓坠落
● 阿祝依布
舌尖上飞翔着母语的伟岸
诗笔下流淌着混血的河流
● 肖 林
一把钥匙打开彝语 一把钥匙打开汉语
一把钥匙打开历史 一把钥匙打开未来
● 阿景阿克
神龛之上供奉两片土地一片放牛羊一片建城池
心灵之上挂着两个月亮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里
● 雅姆阿松
嘎纳彝子雅姆阿松在上海滩举起黑鹰旗
把八国联军的航空母舰炸了个稀扒烂
● 孙子兵
孙子兵是黔西南山旮旯里出生的彝子
江南山水田园农家乐风味的诗歌气息
● 安荣祥
只求平平安安 不求乱世枭雄
只求祥和静谧 不求混世魔王
● 安若溪
流淌在安魂曲里的幽谷溪泉
喝一口沐一下让你长生不老
● 木确奢者
活得坦然  流浪也坦然
地下探宝  神仙都羡慕
● 阿哲鲁仇直
太阳早已下山 索玛花早已飘落
阿哲鲁仇直还在乌蒙山上奔跑
● 程 韵
弯弯曲曲的山路不是低头走路的结果
坎坎坷坷只为身后那一朵灿烂的足印
● 金明忠
真正的老虎屁股该坐一座金座银座
为何一生吊死给一张虚无的报纸呢
● 李光旭
春暖花开的季节种植信仰  
牛羊满山的时辰祭拜祖灵
● 李 霖
狡兔三尺是你爱情的火焰
有缘之人总与你擦肩而过
● 李永芳
是一匹骏马就该到洛峨依嘎驰骋
是一只神鹰就该到鸠土姆古飞翔
● 金 凤
南高原一条彩虹扑向金沙江
喜马拉雅山雪莲变成金凤凰
● 王明贵
大河静悄悄 小河哗啦啦
岸腔随声叫 水里影幽幽
● 王 显
野心勃勃之人总是与神灵擦肩而过
心无旁骛之人总是有美梦翩翩起舞
● 熊绍伦
守住一句不变的诺言容易
守住一颗善变的爱心很难
● 陈乐光
有滋有味的生活是过出来的不是夸赞出来的
《奢香演义》是你写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的
● 雄书阿雪
一朵雪花一首诗一本书谱写个性
一座城池一栋楼一个家谱写生活
● 陆有斌
大路小路都是路 大河小河都是河
毕摩苏聂都是巫 诗人神人都是人

▲滇域诺神五十二尊
● 普池达岭
先祖的池塘里闪耀着宋美龄娇滴滴的呼喊
皇城根下梦呓的木炭彝人恋恋不忘夷龙河
● 阿桌务林
耳朵里的天堂 道出了人性最柔
弱的部位隐藏着永远闪光的灵魂
● 柏 叶
彝人尼木措毕活动不可缺少的神树
谁知道彝族毕摩文化还能走多远?
● 李 骞
几千年坚守黑族祖域兹兹普乌的守护神
统领黑族三界神灵在祖域插满三色鹰旗
● 杨继渊
世代躬耕于金沙江南岸婺甸坝子
六祖慕克后裔罗婺部族精彩华章
● 李智红
用西双版纳美丽的风景蛊惑你
用南高原的嗓门和手势勾引你
● 米切若张
让我赠送你一面彩旗 供奉在诗龛上
让我授予你一顶皇冠  诗弹多产奖
● 施袁喜
接过唐代诗人王建的诗歌香囊 站在南涧河谷
遥望蓝天念咒白乌鸦黑乌鸦摇钱树之类的巫语
● 嘎足斯马
酒渔乡白鹤彝子嘎足斯马荣登异能帮
帮主之位为黑族子民点燃了祈福之火
● 王先灿
漾濞苍山神坛之上一定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要不然怎么会窜出一个天神级的红太阳啊
● 罗洪达汗
当你来到这个世界 命运之神早已为
你洗浴了千万次 五湖四海皆大欢喜
● 赵振王
主流神坛勤勤恳恳的鸽子
诗弹像一窝蜜蜂出巢一样
● 鲁银才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一颗爱心一片赤诚
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千秋伟业香火不断
● 加撒古浪
绝对是一个威猛如虎的摔跤能手
绝对是一个横渡四海的英雄舵手
● 李成生
喜欢回头看的男人幻想有余胆量不足
只顾朝前走的男人豪气有余浪漫不足
● 姚兴科
面对草原抒情 面对森林放枪
面对太阳低头 面对月亮装酷
● 金古威尔
把传统当金子 把金子当祖先
把祖先当太阳 把太阳当神灵
● 毕继爱
毕摩是彝人传承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精神灵魂
写一写黑族现代诗歌也是对毕摩文化的有效传承
● 崔 篱
篱笆墙的影子 太阳背面的灰暗
烟盒上的广告 伤人于无形之中
● 黄光平
翻过九十九道山梁 你的歌声依然优美
跨过九十九条河流 你的爱情依然绚丽
● 李福春
海菜腔烟盒舞是他不能遗忘的祖传
五十六朵花才是他真正绚丽的星空
● 李 梦
梦想越多遗憾也越多 走到尽头时
点头又摇头 不知是性福还是遗憾
● 李天永
诗歌是老家山坡上放牧的羊群
在暗夜厚厚的城墙上闪闪发光
● 李云华
杭州西子湖畔的新白娘子悄悄来到
楚雄市委大院 飘落一阵蒙蒙细雨
● 李阳喜
一只猴子以为一根枯藤就是一条蛇灵
一只老虎以为一根木头就是一杆金枪
● 李志恒
一个仰望天空  一个低头看路
谁知道哪个想太阳哪个想月亮
● 李忠华
用毕摩经书上的祝词挽救失落的灵魂
用现代诗歌的帐篷建造一个灵魂家园
● 刘存荣
红色的记忆歌唱黑土地红歌
黑色的记忆书写黑土地传说
● 木 祥
世上有三只鸟儿一只神鸟一只蓝鸟一只木鸟
世上有三条河流一条红河一条黄河一条黑河
● 涅怒巴西
一朵白云在初来咋到的阳光上翩翩起舞
看见了银河看见了星座看见了族群记忆
● 普华伟
一匹骏马在红河岸边驰骋
一只神鹰在紫燕山巅飞翔
● 王红彬
山里的红太阳正在追逐一只梅花鹿
神龛上的月亮正在偷看神灵的欢爱
● 尹辅军
一首诗制作一道石烹羊肉 二百多首诗
可以制作一桌东方狂欢之夜的美味佳肴
● 乌蛮兹佳
一部《生命的微笑》绽放出生命迷人
的光彩 热爱生命赞美生命珍惜生命
● 扬云寿
元老级的黑族现代诗人 一生勤奋笔耕
只为生命的太阳高挂大西南黑域上空
● 张 寒
寒山寺一尊修炼千年的弥勒佛还俗
只为了红河谷初恋的那个彝家妹子
● 张昆华
划过银河上空一颗耀眼的启明星
黑域因你而灿烂黑域因你而耀眼
● 周祖平
南高原崇山峻岭之间游荡着
祖灵  那是妖魔鬼怪的克星
● 莫克李琦
这个李琦不是著名演员的那个李琦
这个李琦是双柏彝族诗人莫克李琦
● 李 鸿
古川从火鸿雁飞翔的地方
彝风向南飘 汉风向北飘
● 龙天尧
十二生肖之龙  尧舜禹之尧
东海龙王举枪击落秋雨蝉歌
● 罗彩惠
鸿雁天上飞  驼铃沙漠行
我的阿惹妞啊今夜你在何方
● 马理文
一匹马驮着一车诗笺行走在山路上
一匹马载着一车食粮穿越在时空里
● 邵春生
冬天走了 春天就要到来
夏天走了 秋天就要来临
● 岳霞丽
我愿化作阿普笃木漂过洪荒的那一叶扁舟与
你邂逅在五岳万丈霞光里演义牛郎织女新传
● 苏世勇
遥望银河九十九个星座想不清楚先祖们
发明创造的十月太阳历 为何不再辉煌
● 段和平
称王一方  守护一方平安
大理江山  永远不会消失
● 郑建强
走到哪里 悍然一个守护神
如诗般的美丽阐释生命意义
● 张国生
母亲生下他的时候祖国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希望他像黎明冉冉升起的太阳一样茁壮成长
● 瞿腊阿娜
大理风光依然美丽 天上星星依然
灿烂 今夜你为谁写下多少情诗啊
● 普金光
一道金光万丈光芒预示一个民族旷古觉醒
彝人身上流淌的血脉啊永远是祖先的太阳
● 李广田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 大地还是那个大地
父亲还是那个父亲 儿子还是那个儿子

(后注:诺域诗神系列诗人名单由中国
彝族现代诗歌馆阿索拉毅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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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38 | 只看该作者
马惹拉哈:汉名马志林,60年代生,有作品发表在《诗歌报》《星星》《彝风》等。有诗入选《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当代彝族文学作品选•诗歌卷》。

马惹拉哈(组诗4部)


▲最后的山脉(组诗)
●最后的山脉
这是一座最后高傲的山脉
目光从眼里走出以后
就从山脉的森林回归
传说这座山脉的每个洞穴
住满了雷电的家族
它不倒的原因很简单
它的根系根深蒂固
于这片黑土地
它还能折射黑色的光芒
把许多彝人钉死在背后
他们的信念动摇是在世纪之末
现在有人开始以头颅撞击山脉
我听见洪钟般痛苦的回荡
尔后就有树木倒塌的声音
尔后就有群鸟惊飞的声音,尔后
就是天崩地裂
尔后看见一片死亡的废墟上
有群人疯狂地走向平原——

●背的走向
没想到什么都转过去了
只看见一个背影
魔鬼般般摇摇摆摆
走向山那边

我呼喊
走回来的
只是清冷的声音
和偶而起落远方的
蝉翼

我开始发起男人的脾气
背对背离去
(中间有风)
我看见许多漂亮的女人
而我还是流泪了

那年
我十八岁

●一块古碑
父辈的往事
长出绿色的谜

我意外的发现
森林里  许多彝人
在放牧和狩猎

只不过他们
在这里隐居了多年
现在又背起他们
父辈的往事


泪流满面

●远嫁
黑马走了
小屋便失去了微笑
槽沟里檐水的节拍凄忧
一个男人在山坡上
砍落许多雪花

山那边小路上
醉鬼们胡言乱语
冬日的太阳
暖不了这纤绳的手哟
一个女人的哭声
冷了大山的清晨

●木甲
木甲和最后一只野狼
都死去了
那片古光的森林
再也看不到阴森的恐怖

很多孩子
取走那片森林
羊群在深夜不再颤栗

从此一个姑娘不再说笑
从此一个母亲开始流血

当木甲的葬地上长满青草
很多孩子的嘴边
一个名字还那么
年轻
●一种声音
听到那声音那么凄厉
落叶飘满时空没有归宿
月亮的碎光走向海岸
游舟回来
雨  从远方山峦升起

此时这里静得出奇
一种声音消失
另一种声音清晰起来

●黄昏的牧童
冷了,真的冷得很
光着的脚丫子
如拖起僵硬的木棍
那些牛羊哪里去了
在山的那边?或在峡谷里?
孩子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
干脆用脚丫子
插在猎人留下的还有暖意的灰烬里
对着这茫茫雪原哭泣
风开始大了,那些饥饿的野狼
在山头嗷嗷嚎叫
这个时候孩子想起自己是
男人(男人怎么能哭呢)
孩子开始走,黄昏的雪原中
传来母亲带泪的呼喊……

●山外风景
山那边
有许多
诱人的风景
我背着你走
你流起泪
下来
和我一起走
说这样心里坦然
说跋涉中的爱
是相依的蝴蝶

路还那么长
相信这辈子
我们总是行路人
或许我们在路上
佝偻的死去
无声无息如这山野

但请你莫要哭泣
我们还会生养孩子呀
让孩子接着走
我们的葬地上
将会长满微笑的野花

走吧
趁我们没死去
走吧
我们多走一段路
让孩子少走一段路
走吧
山那边的风景
多诱人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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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39 | 只看该作者
赵振王:军旅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云南作家协会理事、保山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品多次被译成彝、蒙古、维吾尔、景颇、傣、傈僳、藏、朝鲜文发表。先后出版诗集《生命线》《我从哨位走来》《口令之上》《红土之上》《公仆本色》和散文集《橄榄鸽》《同路人》等7部。主编报告文学集《云岭哨兵》(云南民族出版社)和《战场静悄悄-武警缉毒缉私篇》(军事科学出版社)2部。就读鲁迅文学院第四期高研班。

赵振王(组诗3部外4首)


▲我来自彝山(组诗)

●火把节
彝族,一个被
火点亮并燃烧着的民族
火把节,是这个
说法,最铁的 佐证

为火,举办节日
这是我们彝族祖先
最智慧的发明,从此
彝山,用火燃烧的方式
长高并歌唱

火苗,与热血
一样鲜红
红的火,红的血
还有红红的马樱花,以及
红红的服饰,红红的
肤色,红红的土地啊

我来自彝山
我的足迹,跃动着
熊熊的火苗
火把,指引
我坚强的跋涉
一路走着,走堂堂正正的
燃烧着的人生之路

●太阳历
让神圣的太阳,为我们
分划出年月和季节
一个月,36天
一年,只有10个月

这,就是彝族的
十月太阳历
不是据说,而是
史书记载,十月太阳历
是世界上,最古老的
计算年月的方法

捧读十月太阳历
我,一眼就能看到
祖先矫健的身影,和
最优秀的思辨
在金沙江流域,经风
沐雨,走自己
宽厚的睿智驿道

●打歌
除了思辨,我们还很
擅舞,我们还能歌唱
歌与舞,最好的结合形式
就是打歌
打歌,就是边歌边舞啊

篝火,支撑着的彝山
最能容纳舞蹈
太阳,呵护着的民族
最能酿造歌声
激情,簇拥的哥哥
最爱心仪的妹妹

阿哥阿妹,跳脚来呀
跳起黄灰能做药
喜也跳,悲也跳
彝山,动感的彝山啊
世世代代,醒着
永永远远,歌着
每时每刻,舞着

来自彝山,我举着
火把,来自彝山
我,跳着舞
吼着歌,我夜夜都梦回彝山啊
彝山,我是你的一块胎衣
一滩浓浓的母血

▲回家过年(组诗)

●回到老家
进门时
噌的一声
匆忙的双腿
被木门绊住了
像一根
擦亮的火柴
让古旧的院子
顿时温暖

●火塘边
坐在火塘边
听老母亲
讲村里
新新旧旧的事
竖着的耳朵
形如两片笋叶
在母亲的眼神里
长得正旺
母亲与儿子
就是两根
燃烧的柴禾
让老屋
保持一种恒温

●点燃的香
八仙桌
点燃的香
亮着一个家族
站在
唯物主义之外
为亡人们
磕个头
儿子虔诚的弯腰
就是给母亲
最放心的交代

●走亲戚
回到老家
腾出一些时间
走亲戚
那是人格
最佳的广告词
不变的口音
比酒肉还香啊
当年那个毛头娃娃
犹如一块年猪肉
一碗老烧酒
飘香在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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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39 | 只看该作者
付荣元:(彝名:吉狄吉万),曾用笔名吉狄白云, 1970年出生于四川省会理县,现任教于白沙小学校。1988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在《中国校园文学》《星星》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数十篇(首)。作品入选《中国诗歌博客阵容》《中国当代短诗选》《当代100位优秀诗人诗歌精选》,《民族文学》《凉山文学》等,曾编辑创办民刊《雏鹰》,作品入选《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系凉山州作家协会会员。

吉狄吉万(12首)


▲魂
不会不知道
大凉山的冬天特别
漫长
不会不知道
我的大凉山
是千万座雪山
融成的一条河

新的一天
和太阳一同觉醒
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母亲呵
你究竟用什么暖热了摇篮
一双双小手
在我记忆里
毫无异样地翻开了童话

也许爱
本来洞穿一切
也许爱
更为了
回报一切

命运
雕塑了我的个性
在大凉山
我是一碗溢满的烈酒
一咪
便醉得只剩下
一颗心

还有什么不可抵达
穿越冬天的人
天生
与火相伴
火的劲头足够复苏
一百个春天

▲聆听一把口弦
当真情像蜘蛛网一样
被掸去
当轿车与别墅嫁接出成串的
葡萄
我们不禁怀疑世界
只是一个容器
不过堆砌身外之物而已

而在大凉山
我听见了多年久违的声音——
一把口弦
只为一个人守候
一个人
因一把口弦而站立

谁也无法揣摩月光的分量
我们只望见每个夜晚
周围的一切
包括断壁残垣
都悄悄化成湖水
把月亮
轻轻摇晃

其实口红
只是雨中的一滴血
其实金币
永远敲不出心灵的回声
倘若背离了初衷
我们都将找不到
回头的路

听,像春风
从身旁一地的积雪
口弦流淌潺潺小溪
仰仰头
杜鹃
早把最绚丽的色彩
铺满了山头
忘我地,弟兄姐妹把青春
酿成一坛米酒

再大的风
也摇不醒
沉沉的醉意

▲吟诵一部史诗
我分明看见那块肥肉
只招徕几只苍蝇
而这杯黄酒却点燃了
彻夜的篝火
为什么高原的杜鹃比太阳
还要夺目
因为她的红——
已经不可抑制地
漫成了海


历来高出我们的视线
任何风雨也剥蚀不了他的根基
他的浑然一体
是我永远画不上句号的诗行

在这块土地

生来就是一枝火把
有了它的映照
就是石头也从沉睡中
睁开了眼睛
擎起一颗
比珍珠还宝贵的心

奔腾吧我的骏马,歌谣
已经鼓满我们的行囊
妈妈说——
最险恶的前方
才是生命的摇篮

吟诵一部史诗
我的背影不觉间
覆盖了
整个东方

▲于一块灵魂的高地牧歌
我不会遗忘
那双手,它带着父辈的爱怜
无声无息从杂草乱石中拨开
死亡的墓穴
我不会遗忘一滴水

与一汪海的关联
生命
再孱弱的生命也具一根
完整的脊柱

来吧,搁浅昔日的帆船
我的血液已经复苏
它的跌宕起伏
无一不呼唤你洁白的
浪花

我并不奢望某一天
抵达某个彼岸
只求在一块高地
自由牧歌
风雨无阻

▲鹰爪杯的独白
我向往天堂
但我更渴望
太阳的灼烧
在云与雷电交割的地方
找寻我
一把金黄的月琴

只为一个梦
在人迹罕至的崖谷
我始终怀抱
赤热的心

当你感慨星空的浩瀚
是否想到
那里
也有我一双不眠的眼

如果
你也不肯解下行囊
如果
只有旅途
才能承载你的生命
那在日薄西山时
请敞怀接受我的
一滴血

落入你的口中
我坚信一支歌
又打破
沉静

▲图腾的含义
在我背后
在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
总是有无数双手
拾起
倒地的灵魂

当雁群归来
指着打头的那只
我对自己说——
那是因为它的心里
只有一个
春天

在我前面
在伸手不可及的山巅
总是有一缕霞
飘来
浮去

当我磨破脚丫
与红霞合为一体才发现——
那是母亲
在每个黄昏生起的
一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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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40 | 只看该作者
洛古由尔:1965年出生四川昭觉,现任四川省昭觉县文联主席,曾在《星星诗刊》、《诗歌报》、《中国现代诗》、《凉山文学》、《凉山日报》等发表作品。

洛古由尔(10首)


▲索玛花开的地方
当远方的微风吹到这里
想你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躲在树上的小鸟
在翻译着丝丝口弦的用意
道路两旁,是谁唱响了
这如歌如泣的蝉鸣

你走过的地方
朵朵索玛又开了
那年今日的歌声
起伏在迷雾远去的路上
忽近又忽远

——纽襻交欢,彩裙飞扬
阳光在黄伞上撒娇
荷花包里有祖先在呼吸
身后翻飞着迷人的云朵

而在山边,你的身影
那律动的耳环终日奏响的
是远处星光碰撞的旋律

静静的大地上
你的微笑在时光中飞翔
而生气时漂亮的酒窝远了
回首望去,种在身后的梦
斑斑又点点

我的前世很长
来世又太远
今生只为你这含羞的微笑
注定要在索玛花开的地方
以梦问路,以诗为王
只是让你无法看到
一个人在远方成了你的哭声
你的笑声、你拥有的每束
阳光

▲父亲
很多人都说:你是个好人

但母亲总是埋怨你
说你在你的那边
——没有使儿孙岁岁平安
——没有使苦荞年年有余

也有很多时候
我升起袅袅的炊烟
召唤你。我知道
你会像一块石头或一片云
但父亲,我还是说
你在那边生活得好吗

明天是火把节了
母亲为你备齐了美酒
坨坨肉和馨香可口的荞粑
你回来吧,跟随你的北斗七星
回来吧!哪怕变成只飞蛾
我也将在村口挥舞着火把
等你回家

▲火把节断章
一觉醒来
已是农历6月24日
这是时间,像草
和隐隐作痛的雨滴
在墙角一隅升华
我触摸着故乡连绵起伏的心跳
农历6月24日是重量
是距离。不管从前有多长
遗憾和痛苦有多深
地球这方
穿小裤脚的太阳
正羞答答地跳着达体舞
这是农历6月24日
与祖先们杯樽相敬在火塘边
和灵魂追溯或清洗最初的祝福
当晚霞轻轻擦过所有忧伤的面孔
大地之上,我们同黑夜一道
高高举起熊熊的火把

▲路
回想多少人多少往事
很多人跟我一样
一生就走一条路

这条路在我们之上
也在我们之下
她让我们走着
却永远看不到她

其实    路在我们之前
夺走了我们的双脚
也在我们之后    零下零上
包容着我们     像支温度计

我们来之不易     去之匆忙
让身后的脚印睁开着
血红的眼睛
▲秋天
南飞的大雁一年回一次,
嫁出去的姑娘何年才是归?
        ——引自彝族民间谚语

往南飞。我不知道南飞的大雁
是否是女人们碎心的泪花?
但在昭觉河以西
当群群大雁南飞时
确有一群女人的泪花拍打着
秋风瑟瑟的垭口

都说秋天是女人的季节
但在昭觉河以西
嫁出去的姑娘是树上飘落的
片片黄叶。姑娘们出嫁了
带走了父亲的训词母亲的唠叨
和荷花包里的悄悄话……在村口
把最圆的月亮留给了故乡
从此,蓝色月光下
断肠的口弦声将永远
淋湿在他乡

而在他乡
再甜的溪水也含有咸味
再艳的荞花也略带灰色
但老人们总是在说:
“男人是根,女人是叶,
留不住的树叶堵不住的泪,
男人是在女人的泪水中泡大的。”

这是男人留给女人的歌

但在昭觉河以西
自从第一个姑娘远嫁他乡
这歌便穿过秋天染黄岁月
飞啊!向南飞——
揪心的大雁
从古飞到今
▲在路上
取把野草点燃在门槛前……
母亲说:“风雨人间,惟有毕摩看得清
招得回我们的魂影。”从小我就在
毕摩的诵经声中飘来又飘去,却常常把
古老的锅桩视成迎火而立的问号
而今我问过鹰,鹰总是带着我们最初的血源
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的迷惑像披毡
——披上它,尽管天堂到人间
中间只隔着一道门槛。其实门槛是
毕摩的门槛。回首望去,祖辈们像一层层
风雨剥落的笋皮——我们在里面——
天界和人间倒装在一瓢水中
当燃烧的石子在水中发出淡蓝色的召唤
我们走着,走进一部毕摩幽深的经书里
生命在子夜时分,幻化成一条
环环相扣的链子。这是怎样的一条链子?
我在父亲和儿子的中间
仿佛是那道通往天庭的门槛
父亲经过我化作了一缕祥和的青烟
儿子经过我,血脉像河流没有了尽头
我们灿烂地相逢在生与死的边缘
长长的思念在月光下锈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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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40 | 只看该作者
霁虹:1967年6月9日生,四川大凉山人。有个人集《沿着一条河》《霁虹诗选》等,在《星星》《诗刊》《诗歌报》等发表作品。有作品入选《星星五十年诗歌精选》《青年诗选》(1987年)等。

霁虹(10首)


▲断肠草
从西风里飘来的馨香使我迷醉
告诉我  那棵植物是什么
随手握住一枝结满了白云的花朵
太多的清风掠夺我的思绪
头发仿佛脱落  一扬手
一段记忆飘去
挥之而去的是往昔
招之不来的是往昔
一个彝族少女的歌声飞满了世界
雾迷漫了视野
从西风里传来的馨香使我发狂
静立在远处的那些植物
是断肠草  断肠草
这黄昏就在凄艳的馨香里消逝

▲石头
那一年我沿金沙江走了一月
那个月阳光特别灿烂
那地方除了我
便只有石头
山是石头
路是石头
我滴落在石头上的汗水
也很快地变得坚硬
有人告诉我
如果把血液沾在石头上
它们便会化成精变成怪
于是我将手指和脚上的鲜血
涂抹在一路的石头上
我走了的时候
这些石头便会站立起来
走过来走过去地交谈

那一年我沿金沙江走了一月
我相信许多石头
都因此有了生命
那地方还留着我的影子
每夜每夜都缓缓地
在地上移动
我相信石缝间已长出树苗
因为我曾悲哀地洒落过
深情的眼泪

那一年我沿金沙江走了一月
直到现在
我夜夜梦着的
都是坚硬的石头
……

▲听马布演奏
山野是善于聆听的
以最富于节奏的乐感
感染着游移的夜色
远处  一匹马打着响鼻停下来
再也没有走动
而所有的树叶
被柔的风一一触响
回忆的音律初恋的音律
奇妙地融汇
剪落片片云彩
我像一棵野草
被充满整个空间的音符摇动着

听一群人用马布娓娓讲出的心事
醉了山野醉了树木
醉了我这失去了许多彝人风格的彝人
听马布演奏
是在八九年的初夏
我听见了生命最完整的声音

▲平静
他使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和母亲
他平静地微笑
平静地问起山外的事情
他沉默下来的时候
身边的河流就更加奔腾
他平静地起身离去
这时我才认识了生命的内涵
那么恢宏那么壮丽
原是那么平静
我就是这样平静地被父亲和母亲
交给了山野
平静地感受沉默着的生命
▲树
我愿意是一棵树
看你走来又走去
想象晨昏线外的许多事情
我愿意开花
我愿意结果
但我最大的愿望
是把你的痛苦分一半给我

我愿意是一棵树
把我的触须伸向深深的地底
感觉属于地心的爱情
然后把这种爱扎进你的心里
如果我被人误解
如果我受到了委屈
我也依然举起青春的手臂
直到我瘁然倒下
你才会从年轮里听到
我从不讲出的心事

▲女性的目光
每次踏上小路
我的灵魂都会听到一种声音
这声音从我的左眼里进去
从我的右眼里出来
这声音从我的感情里进去
从我的思念里出来
仿佛是激光
仿佛是毁灭性极强的炸药
摧毁峭臂  摧毁黑夜
这声音从我出生的地方
自众多女性柔柔的目光里溢出
母爱情爱性爱交织在一起
使我的生命在声音里不断闪烁
我选择山路的日子
总是我最辉煌的日子

▲崇拜英雄的人
寨子里走来了一个骑马的人
他的身上留着风的影子

他像远游归来的儿子一般
坐在火塘边
接过爷爷递上的酒碗

他说他要到支格阿龙出生的地方
作为英雄的后代
不能不去亲吻那片
哺育过祖先的神圣的土地

这个骑马的人在寨子里居住了三天
然后接受爷爷和人群的祝福
他拣起一颗石子
说要把这个寨子永远揣在身上
马儿奔跑起来
竟然把这个寨子的鸟声全都带走了

我知道
这个崇拜英雄的骑手
永远找不到他要去的地方
但是他会得到这块土地上
所有的人
对他真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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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楼主| 发表于 2014-2-19 17:40 | 只看该作者
克惹晓夫:四川甘洛人,西南民院86级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彝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文学学士。曾与阿黑约夫在校主编《西南彩雨》、《山鹰魂》,现为《凉山日报》记者。

克惹晓夫(7首)


▲母语
我们要走很远很远的山路
才能听到母语 我是说母亲在奶着我时
哼着谣曲伴我入眠的那种语言
我们要走很远的山路
才能听到母语 比如依诺方言
我是说那种像血液一样粘稠的语言

啊,它的旋律优美语音浊重
就像我们在美姑看到的深切的河流

许多幽暗的花朵在母语里盛开
许多温柔的怀抱在母语里敞开
许多展翅的雄鹰在母语里飞翔
许多高寒的村寨在母语里迎来春天的布谷声
许多勇敢的小伙在母语里获得英雄的业绩
许多美丽的姑娘在母语里失去了她的爱情
许多忧伤的歌谣在母语里淌着泪水
许多荏苒的光阴在母语里得到挽留

我们要走很远的山路
才能听到母语 我是说从一个不说母语的地方
比如从成都或者西昌抵达母语语声声的美姑
我们要走很远的山路
才能听到母语 我是说从一个流行说英语或者汉语的时代
勇敢地向后飞翔敲开母语温暖的家门

啊,它的旋律优美语音浊重
就像我们在美姑看到的深切的河流

▲云端
撑着黄油伞/穿着大彩裙/
经过洋芋地/去到火把场/
牵起三角包/来唱朵洛荷/
            ——《火把歌》

你那么轻轻一唱就化作了云彩
仿佛轻轻一跃就站在了云端
你那么轻轻一唱就化作了流水
仿佛夏日柳荫下的一泓碧潭

你才放下掘地的锄头和割草的镰刀
你才安顿好老人换上了过节的新衣
你才从泥泞的山路走来脚下还沾着泥土
你才换上端庄的仪容收敛了笑容

你唱啊唱,你唱的好像是去年唱过的歌
你舞呀舞,你舞的好像是去年的舞蹈
而你的心事仿佛也与去年相同
又似乎有所不同

轻柔的风啊吹拂着云朵和姑娘
云朵它默默地飞 姑娘好轻轻地唱
也许她们知道自己的方向
也许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头盔
战争的硝烟和呐喊都早已消失
一个顶盖被打了一个窟窿的头盔
惊现于昭觉比尔的文物市场
它像一个失散已久的士兵 一经出现
就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那个窟窿像一个无法包扎的巨大伤口
仿佛就能看到殷红的血
在谁的脸颊上止不住地流淌
它看看这个盾牌摸摸那把弓箭
仿佛在寻找它旧日失散的主人
它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
踉踉跄跄不知所向
它疑惑于倒地的一会儿功夫
硝烟和呐喊以及万千军马
怎么就了无踪影
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孤魂
终竟没能获得一个葬礼追随主人而去
只听说它被一些人买了
又被另一些人卖了

▲四牌楼
我无限热爱四牌楼
我无限热爱的四牌楼
青菜、萝卜、稻米和水果
镰刀、沙罐以及温暖的布鞋
都在这儿 生活中的其它必需品
在这儿也应有尽有,它把生活从云端
降到人间,甜密而又苦涩

我那杂乱无章,令我苦恼不已的家
也在这儿 我的两个儿女每天都要经过
有着尿迹、呕吐物的四牌楼去上学
街道拥挤,车辆如梭,令人心惊胆战
三年时光、一墙之隔,我偶尔
也会听到的小小儿郎的读书声
它们是四牌楼最最美妙的声音

北山的彝民也会常到四牌楼赶集
他们牵着马匹或者背着新鲜的蔬菜进城
招受喝斥或者接受罚款是常有的事儿
那些满身散发着卫生球气味的家庭主妇
在那些农民面前,翘着兰花手指
豪不怜惜地扯掉一匹匹青绿的菜叶
而那些男人们则坐在沿街低矮的茶馆
喝茶或者看录像,他们显得悠闲、自在
并不急于回家耕种或者去干别的什么活路
他们的身份各种各样,难以猜测
既有老实巴交的农民,也有
小偷、吸毒者和贩子等等
到了傍晚,他们也会在四牌楼喝上两口
但都称的上文明,他们蹲在墙根或者一张茶几前
慢慢享用,并且低声说上很久温和的话语
然后再起身慢慢走回山上的家
这正是鸟儿归巢羊牧归的时辰
它使我更加确信有些特别的时光
具有巨大的力量,足以摧毁人类的强大和内心防线

在四牌楼信用社的墙上或者更远一点的城门洞
时常贴着一些讣告,那个修建于道光某年的城门洞
像一个通往冥界的神秘入口,幽暗、寒冷,令人战栗
有一天,在四牌楼的正中心
我亲眼目睹一个拄着拐棍的老太婆
在菜摊前突然向后倒去
拥挤的人群并没有发生想像中的骚动
我突然悲从中来,我想到了我的晚年
如果有一天我也在四牌楼如此不省人事
而我的为数不多的朋友,我曾经爱过的
女人以及促膝交谈过的朋友,还有我的儿女
他们在远方却毫不知情
仍在工作、学习或者忙碌着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
带着我的体温和眼泪的诗篇啊
它们会不会因没人整理而随风飘散
这一想象就像刚刚目睹的那一幕一样
着实吓了我一跳,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并且飞也似地逃回自己的房间
两三天之内我不再敢轻易到四牌楼去
啊,那些过往年代的大师说过
越是偶然就越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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