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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阿索拉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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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荐:彝族现代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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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5:59 | 只看该作者
阿苏越尔:1986年创办并主编《山鹰魂》诗刊。有个人诗集《梦幻星辰》、《留在雪地上的歌谣》﹙又名<我已不再是雨季>﹚、《阿苏越尔诗选》。《阿苏越尔诗选》获得第五届四川文学奖提名并获得第三届四川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2008年6月至2013年10月创作2000多行的抒情长诗《阳光山脉》。鲁迅文学院第十期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
  诗观:参与并开放族群文化的隐秘场景,将个人的诗性放回模糊的源头,恢复仪式的庄严,接受一场场虔诚的洗礼。


阿苏越尔1首
▲与春天同行(组诗节选)
1,正视故乡
一朵白云的想象里说
你从头到脚是轻的
就以白雪般的模样
离开慈祥的山顶
  
到地里与幼苗为伍
寻找目光凄凉的家长
想象已让失败者一睹为快
故乡,你是深深的失败无疑
  
犁铧犁进深深的土地
土地上,骑马的白云仰望山顶
美丽的索玛花一落千丈
骑马的白云热泪盈眶
  
土地上,割去春天和细心的汉字
割去九十九双一尘不染的手
还有什么要说呢?你啊故乡
是否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有了眉目

2,远方
开始的时候
我们总是埋怨
那些远去的人们
背负着无边的思念
不停奔走
&nbsp;
在大小凉山
我们醉了又醒
醒了又醉
对遥远于身边的事物
心存向往
&nbsp;
那些春天的布谷鸟
就像我们远山的亲戚
来了又走
走了又来
用翅膀叙说着远方
&nbsp;
后来的时候
我们终于知道
那些遥远的地方
其实一直就藏在
自己的心房

3,春天的布谷声中
春天,在布谷声中
一些人卧病不起
通往幸福的路
被鲜花阻塞
&nbsp;
我们从病榻上醒来
望见遥远的山头
一些人放弃流浪
精心建设着日思夜想的故土
布谷声声中,他们
流下辛酸的泪水
卸下一生一世的抱负
&nbsp;
春天,在布谷声声中
统一了贫穷,生活和赞歌
田地间温暖的阳光
照耀着小河边晒心的农民
&nbsp;
老人们抹去心中的`泪水
我们却放弃实在遥远的打算
从妻子手中接过板锄
播下去年战胜自然灾害的玉米
丰收的,疤痕累累的玉米
亲爱的玉米
然后陪伴饥饿的山鸟
等候夏天过去
秋天到来
粮食平地丰收
&nbsp;
春天,在布谷声中
你无法猜想
我们的内心在丰富
在成长

4,春天的雪
从古泽古洪的地方
上升,步履轻盈
春天的雪正在离开山岗
显著的位置
牧羊人,孤独,寂苦
沉睡在无蚊虫叮咬的高坡
失去相爱的鲜花
思念的羊群织成披毡
&nbsp;
就这样睡在披毡下
这样的季节留不住
任何愧疚的泪
青草正尾随诗歌的脚迹
这样的季节我们走了
&nbsp;
在何方
路的尽头布满了阴云
在何方?有一只鸟展翅待飞
冬天过后我们飞走了
或许天上有一辆轮回的水车
满载回如水的我们
哪里不可以被居住
这一个季节我们流走了
不说声再见我们走了
铁石心肠我们走了
&nbsp;
我们是迎着你的目光来的
那时,迎候我们的还有什么
一场倾盆大雨
那时捶胸顿足的是谁
山上尽留下忧伤和患难
瓦板屋炊烟袅袅
那时,神灵坐在山岗
眼里充满了仁慈
&nbsp;
那时啊
炊烟在洁净的山岗
若有若无
容易消失
炊烟表达了我们
对事业的抗争
求生的欲望
&nbsp;
羊群在山上随心所欲
牧羊人正在离开山岗
&nbsp;
在天与天相连的地方
是什么迟迟未到
是什么迎候了我们
一场倾盆大雨
一阵急切的思念
血迹斑斑的诗歌
&nbsp;
但你,遥远的古泽古洪
记忆里流动着清新的空气
但你,下山的路意味着什么

5,呼吸新鲜空气长大的孩子
呼吸新鲜空气长大的孩子
我梦中的花朵
永远珍惜这一切
你向田野奔去
纵声歌唱田野

呼吸新鲜空气长大的孩子
你深深把生命置于肺部
在梦里,在我的田野上
你要承认这一切
你更是庄稼和镰刀下的田舍
在广大的地方备受爱护
还有什么比你更美丽和实在

没有什么比你更美丽和实在
能够轻易描写一天的孩子
没有什么比你的存在使我感到
幸福和充实

在高而无尽的山上
你喂养了我的耐心和长寿
我所看到的贫困者
他们在初夏的小雨中
身穿单薄的上衣和垫褂
细心拔去田里多余的玉米嫩苗
你喂养了他们每一次突临的疲惫
--我的爱和恨

6,春光
冰雪消融的时候
大路鱼跃而上人群的
风口浪尖
&nbsp;
被喻为幸福的农夫
在连接县城和州府的地里
拾掇起手中的活计
&nbsp;
明天一直遥远
你又不在身旁
话语的种子无从播下
&nbsp;
山冈低下头来
超世入怀的阳光
照见河水明净的身躯
&nbsp;
前世的念想静静流淌
你所梦见的春光依旧
在佛珠似的水滴间闪耀

7,那年春天
那年春天,山花烂漫
山道升起于村庄的眉际
我收拾书籍,从父母手心出发
春风鼓满旧书包
&nbsp;
那年春天,我坐在山头
回望梨花开满村庄
飞鸟栖息坡上,不停议论
或许它们早已知道,我将走向哪里
&nbsp;
那年春天啊
渴望与你相遇,在山路上
花团锦簇中
我的歌声婉转而且悠扬

8,二月
鞭炮齐鸣,阻断问候
城市的言语稀少
街道的一生漫长
我们独自流浪
像野果子
我们结在欲望的枝头
对春风奉若神明
&nbsp;
在别人的节日里,步履轻盈
天空的盛装快速消失
欢闹声里的夜晚正在蔓延
与你的对话被淹没
雪山冰冷,穿透大地
什么时候,换一种言语
春天的脚步声
或许降临
&nbsp;
那一天, 故乡啊
衣食无忧的您
开始从心头滑落
&nbsp;    
9,三月
山里的梨花开了没有?
&nbsp;
我紧闭心扉,风从路上走过
无车可坐的风感受到了道路的崎岖颠簸
&nbsp;
赶路的风,在宽敞的坝子上
遇见了油菜花
唉,是谁遗失了前世的爱人?
&nbsp;
还有前年油菜花节上笑盈盈的你
几处雷声醒来
雨水和梨花还挂在山头
急于落地的是我们怀揣的春天
&nbsp;
梨花曾经迎面开放
只是那时,我狭窄的心胸
无法容纳行走的春风
还有山那边宽敞的坝子
坝子上满口汉语的油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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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0 | 只看该作者
鲁弘阿立:汉名张培立,1966年生于贵州省大方县普根底。1988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中文系,现供职于贵州省毕节日报社,任总编辑、社长。著有诗集《月琴上的火焰》、主编诗集《第三座摹俄格》。在《民族文学》《民族作家》《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等报刊发表诗作数十万字。

鲁弘阿立的诗


▲我是被火焰过滤的灵魂
我是被火焰过滤的灵魂
我是被苍天与黑土驱赶  吸纳和拥抱的人
其实我是雷电中不死的鹰
我是沙  风暴里的沙  激流里的沙
我四散奔走  在月光下发出沉默的光芒
我在春天的河谷  夏天的山顶  冬天的海面上
我在秋天的星空下聚拢
我在青藏高原的一侧  在四川盆地的南面
我在金沙江两岸  在大渡河  雅砻江  怒江
在牛栏江 乌江  我在云贵高原的泥土和石头之间
放牧我的历史  我的血液  我的骨头  我的祖宗
喂养我的孩子  
喂养我的潮水般的爱  
喂养我的沙沙作响的恨
我在峰峦之间  碧水之间  目光与剑之间
种植燕麦  洋芋  瓦板屋  炊烟里的天堂
我在黎明出生  在黄昏死去  在怀念里返回
我是沙  其实我是大地肌体的一粒  
我是一粒黄  一粒黑  一粒红的沙
我啃吃着汹涌的寂寞与迷梦  
我用身体埋葬青铜般的思想  埋葬青春般的火苗
我用身体携带索玛的芬芳  女性的颜色  刀鞘里的情歌
我是沙  
一片灰烬是我的休息
一只火鸟是我的回声
我的身体堆积着笃慕与南诏的烟尘
从柯乐罗姆  能沽罗姆  罗尼之山  到巴底侯土
一直到迷幻的石姆恩哈
我与苍松翠柏般的岁月相握
与失散的心肺共存  与蓝天下所有的村庄和原野相处
但我不是斜靠枝头故意咳嗽的桃花
我是沙
用一滴血照亮落叶一样弥漫的苍茫
用一枚雪花引爆纷纷扬扬的诗篇
用两行热泪搓洗九千年欢愉与伤悲的旅程
我是被火焰过滤的灵魂
我是被苍天与黑土驱赶  吸纳和拥抱的人
其实我是雷电中不死的鹰
我是沙  风暴里的沙  激流里的沙  
我是把家安在太阳底下的  炫目之沙


▲遥远的鲁弘米尼宙

    一
我一直不承认  鲁弘米尼宙
只存在于那支苍凉高远的《鲁弘高原》:
“白云当披毡,狂风当马骑”

我要向岩石下的那口水井
大树上的那个老鸦窝
向马缨索玛  甲壳核桃  紫花刺梨和长尾巴山鸡
向布摩老人 会唱酒礼的阿买 会做豆腐马鞍的也普先生说
我没有忘记 我们很亲 

   二  
我要用自己的骨头做成天梯
才能摸到鲁弘米尼宙的雪花和火把吗
一起在黎明时分扛着獐子回家的兄长啊
你是乡土文学和民族文学的正版
我的阅读 使你褪去光环 让你
像一块正被雕刻成虎头月琴的马骨

   三
我不会在故乡面前一味地歌颂那些
繁荣的都市 每说一次 
鲁弘米尼宙的忧郁就会加重一次

其实啊 你不知道
我也不想在异乡对那些白发的学者以及
时髦的女孩诉说 鲁弘米尼宙的春天 秋天
我宁愿你更加遥远 像另一座雾霭缭绕的高山
像另一个人的另一种活法

   四
这样不好吗
你的一颗荞子可以发育为一个家支
你的一颗眼泪可以令历史漂泊迁徙
这样不好吗

    五
“白云当披毡,狂风当马骑”
这些陡峭民歌是我的篱笆
我就是中间的那块土地

▲向天坟[向天坟是彝族重要人物火葬时依据星座对应关系而垒砌的一种墓葬形式,一般是在高山之巅,呈圆形。]
某个人长眠在这里了
酒碗里的天空灌满星辰

我必须向天凝望
一颗星星的灵魂正张开翅膀

坟上的野花和乱草
嘈杂的生命

谁也无法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旁边的刺梨树挂满了红绸以及
刺梨果的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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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14-2-8 16:01 | 只看该作者
作品民族风情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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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1 | 只看该作者
 俄尼•牧莎斯加:古氐羌人的后裔,汉名李慧。大凉山瓦来拉达人,1970年10月生于甘孜州九龙县。现凉山州文联《凉山文学》编辑部工作,参加过“第十七届青春诗会”,参加过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文化探源”活动,著有诗集:《灵魂有约》(1994)、《部落与情人》(1999)、《女妖》、《高原上的土豆》(2003)《彝胞的大凉山》,长篇小说《袖珍月亮》,中篇小说《有过的“拉库”》《毕摩的故事》,短篇小说《多余的人(系列)》,散文诗诗集《郁郁,在拉布峨卓》,电视连续剧《支格阿尔》(26集)、《情缘螺髻山(20集)》。

俄尼•牧莎斯加的诗

▲在阿固脚的街子上(组诗节选)

●阿固脚•回龙的街上
阿固脚的街上有彝人也有汉人
阿固脚却是很小很小的一条街
要逛遍整条街用不上十分钟

汉人与其他地方的汉人不一样
因为太多了彝人的原因
很多东西就像彝人,只保留点汉话

彝人也与其他地方的彝人不一样
因为太多了汉人的原因
很多东西也就像汉人,只保留点彝话

彝人在忙碌一天之后坐下来休息
一坐下来就是半天,他们天南海北的吹
三五成群的喝着转转酒,汉人也是

阿固脚的街子上传闻很多,但是
要数谁家的彝人娶了谁家汉人的姑娘
要数谁家的汉人娶了谁家的彝人姑娘
这一条条是最具有震撼力的事
阿固脚是彝人的称呼法,汉人称呼法却是
回龙,但是这个地方,对于称呼来说
汉人也听得懂彝人的称呼
彝人也听得懂汉人的称呼

我在这条街子上逗留了很久很久
也许是一生,也许是一世
我看着这些人都一样的可爱

●父亲与我对脚睡觉
我的父亲哟,是我的父亲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父亲跟我对脚睡觉,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父亲喝醉酒了
听着他时高时低的呼噜声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知道他的父亲就葬在这片天空下的山中
他的母亲葬在离这里挺远的
就翻过那匹大山的那片土地上
他喝醉酒了,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胡言乱语
他喝醉酒了,他却说得一本正经很一本正经
他在说:葬在他父亲这里好呢?
他还说:葬在他母亲身边好呢?
一个是在山的这边
一个又是在山的那边
他的父亲和母亲。诚如像我们一样
我和父亲一样,虽然住在同一车铺里
但是各自睡在一边,对脚睡觉
我小时候躺在他的怀抱,长大了
我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并起睡下
这让我伤感,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他势将老去了,我正年青啊
因此,我们是在走一条相反的路线
除了我们都彝人,除了我是他的儿子
除了他是我的父亲。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啊,俗话说:隔了房子就是家门
与别个家门是完全一样的了
我在做着比别人还多的是孝敬父母
我是无能为力的,除此之外

我的父亲哟,是我的父亲
父亲跟我对脚睡觉,在阿固脚的一个屋内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想了很多,很多……比如想死亡和生存
比如想来和去,比如说爱与恨……
父亲喝醉酒,睡觉了
他只管放任他时高时低的呼噜声
明天,我要告诉他我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几勒吉巴
我不知道是哪个地方了
但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方的名字
几勒吉巴啊,你在哪里?!
几勒吉巴啊,你在哪里?!

在白天也像黑夜的日子里
他被打死了,一颗熟悉的子弹穿透他的胸膛
而不是陌生的。在很久以前,在兵荒马乱的
年代。就在你这里
在你那里啊

在黑夜也如白天一样平和的日子里
他被打死了,留下许多的遗憾
滋生许多的可能,像针尖一样使人
难以入眠。他是我的亲亲的爷爷吗?
他是我的亲爷爷啊

我终于知道那个地方了,阿固脚
在你的天空下,在你的大地上
但我却不敢认领了,阿固脚啊

就是这个几勒吉巴,我知道你在哪里!
我在说:记住任何地方都不要记住你
思念任何地方都不要思念你
像针尖一样刺疼的你,在阿固脚
在我的心里,在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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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1 | 只看该作者
 吉狄兆林,男,1967年9月21日诞生于一个名叫吉狄火草儿的小小村落;十八九岁学习写作;二十几岁放弃;三十几岁重操;四十几岁略有体会;习作散见于《凉山文学》、《星星》、《诗刊》、《诗林》、《中西诗歌》、《攀枝花文学》、《民族文学》等刊物;曾有部分习作入选《当代彝族作家作品选》、《2004中国年度诗歌》、《《中国诗歌年选2011》等选本;著有诗集《梦中的女儿》,散文集《彝子书》;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诗观:诗歌是一种力量。


吉狄兆林1首
诺苏(组诗节选)
1,诺苏
风要我黑我就黑
我的黑和火塘边的锅庄的黑是一个妈生的
我不说
我是死了要用火烧掉的人

雨要我白我就白
我的白是绕山的游云白给太阳看的那种白
我不说
我是死了要葬在那山顶上的人

为什么我的眼里不含泪水
因为我的名字叫诺苏

2,牧羊曲
看见一只羊打败一只羊
我的身上
属于父亲的部分就傻笑

看见一只羊被一只羊打败
我的身上
属于母亲的部分就会疼

经常地傻笑
经常地疼
我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3,我觉得寂寞
无事可做的日子
我总是拿自己的身体
土豆一样卑贱而结实的身体开玩笑
比如明知故问:“你是谁?
为什么还不死?”
他总是答非所问
他的强项是劳动,并且
能够与周围的劳动人民打成一片
和捡饭吃的傻巴达哥也亲得就像一家人
“给我顶住”。我说
我觉得我比他高至少一厘米
我觉得我统治着一个土崩瓦解前的王朝
我觉得寂寞

4,回乡偶书
暖洋洋的土墙后面
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虫动不动就装死
在我面前也装死
我反复对它们讲我不是王村长
王村长还在乡政府喝酒
它们根本不相信

5,阿诗玛已经在路上
从火草尔村
站在诗歌上,看天下
我看见云贵高原上空一朵羞涩的云,飘着

我怀疑
那是彝族民间故事中独有的阿诗玛
知道自己有多美的阿诗玛
处女阿诗玛

从诗歌上下来
在火草尔村,玩泥巴
我始终相信有一个神话需要我成为主角

相信
三千年如一日地爱着的
三千年如一日地恨着的
我的

阿诗玛已经在路上

6,羊皮口袋
我估计这个夏天要热死人。同志们
特别是那从穷人到富人的路上,我估计
不热死人也要急死人。同志们
死人的事情,一旦要发生
谁能阻止?这一点,有大人物早就说过
昨天写的半首诗中,我也说了。只是由于
目前我的名气还不够大
提出的希望当然也比较小——我说
我同意它发生,只是希望它发生的地点
离我妈和我
远一点,再远一点
最好能隔上几座像样的山
   
为此,我不仅动用了我爷爷的名字
而且亮出了我的羊皮口袋
   
这是我的秘密武器
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可以
轻易亮出来的
是我爷爷特意留给我的
是我妈一针一线缝补过的
是我的身体和心灵都离它不开的
   
当然我也没有说,我要凭着
古老的羊皮口袋,顽抗到底
作为交换条件,我同意
在这个也许会有不少人送命的夏天
添几根白头发
   
因为我相信,经过这次考验
在大裤赤脚的先辈灵魂的指引下
我将要找到,传说中,幸福的花儿
只开不败的哈拉所什啦——我相信
在那里,我亲爱的妈妈
一眼就能帮我认出,跳朵乐荷舞的姑娘群中
谁是我命中注定的阿依嫫
命中注定的阿依嫫啊就会轻轻地走来,轻轻地
把我的包括白头发在内的所有烦恼都化解掉
轻轻地给我比白花花的银子
还要实在不知多少倍的爱情,金灿灿的爱情
这辈子,怎么用也用不完的爱情
   
同志们啊如果连这么点准备都没有
吉狄兆林我怎么好意思吃36岁的饭

7,原野
一头黑公牛
把坚硬的角深深地刺进
春心荡漾的大地
然后,缓缓深情地抬起头来
谁的脸色也不看地
说:“哞——”
   
这短粗、有力的一声
实在性感
   
我不得不放弃
牵它鼻子的打算,并且
希望它,直直地竖起尾巴
像旗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
作为一个男人
许多事情都没有能够处理好
远远地望着它,我发现
   
我该硬的地方
又都已经悄悄硬了起来

8,一个名词:彝子
鹰的骄傲和孤独是一种美
虎的勇敢和坚强是一种美
阿普笃姆的勤劳、诚实和善良是一种美
记住它们,你用心,还用了血液和骨头
所以你沉默,沉默地歌唱
歌唱尼木古火的炊烟
炊烟掩映下的燕麦、洋芋和苦荞
也歌唱沙姆拉达这些向阳的花花草草                 
你想告诉今天的太阳:“我要
保存好火种和飞翔的欲望,充满
信心地耕种和繁殖;我还要……”
捧一捧鲜嫩得几乎可以当早餐的阳光在手
我不得不用金沙江经过大小凉山
经过云贵高原时特有的男低音
深情诵起:彝子啊——彝子
一个饱含爱和幸福的名词,代表骄傲
勇敢、坚强、勤劳、善良、诚实
以及适度的孤独
没有反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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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2 | 只看该作者
 阿卓务林,男,1976年8月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新华文摘》、《诗刊》、《民族文学》、《诗选刊》、《大家》、《边疆文学》、《云南日报》等报刊杂志,入选《新中国成立60周年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诗歌卷》等多种选本。获云南省文学艺术创作奖、《边疆文学》奖、《云南日报》文学奖、闻一多诗歌奖提名奖、红高粱诗歌奖提名奖。2007年参加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出版有诗集《耳朵里的天堂》。

  诗观:诗是神灵附体那一瞬间让人眼前一亮的那一束光芒,它可以把魂魄照耀得更加明亮;是春暖花开那一片刻穿透岩石的那一股溪水,它可以把心灵洗濯得更加干净;是种子破土那一刹那含情脉脉的那一片嫩芽,它可以把人性点染得更加美好。诗也是生命个体对世界的呼唤和应答,是与内心深处另一个自己的交流和对白。每一首诗,它都纯属天意。没有定律是诗歌最大的魅力。而我,将听从太阳的召唤,像泉溪一样自然流淌,像云雀一样忘情歌唱,用蘸染夜色的笔,记录彝人的生活变迁和心灵波动。

阿卓务林15首
▲耳朵里的天堂
那个孤独的哑巴
静静地坐在门前的古松下
一脸的庄重
似乎有一道命令
比他的心更固执

他的嘴唇蠕动如虫
如一只振囊鸣叫的青蛙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似乎有一打话
在他的脑门挣扎

但他始终不肯打开
话语的城门
似乎有一尊佛
让他宁肯背叛自己
也不敢泄露天机

他那左手捂住右耳的姿势
让我怀疑,他是在用一只手
塞住一只耳朵里的人世
用另一只手
打开另一只耳朵里的天堂

▲故乡
故乡就在脚下
再怎么用力踩
它也不会喊痛
千百年来,它已习惯了
我们的摔打

故乡有太多这样的人
他们习惯了苦和难
无论穷到何等可怜的境地
照样谈笑风生
你很难从他们的身上
觉察到生活的艰辛

▲宁蒗的蒗
你说你不会拼读宁蒗的蒗
这并不奇怪,与你的阅历和学识
也毫无关联,它仅仅说明
你从未到过此地。翻开汉语词典
宁蒗的蒗的确形单影只,孤寡落寞
它虽然与浪同音,但一点也不浪漫
也不多情。它仅仅和宁字一起
组合成一个50岁的彝族自治县
但对我而言,这个字就是巢
就是家,就是土豆,就是燕麦
就是给我生命的母亲,就是祖国
此刻,我就在这个字所覆盖的土地上
谈情,说爱,娶妻,生子,做梦

▲丽江古城
磨得发亮的石板路上
很难寻见一个脚印
这正好说明,闲步而过的人
数量之众

源于雪山的溪水
流过小巷小桥
在几千年后的今天看来
像陈年的酒,越发地醇香

来自时尚都市的游客
放慢脚步,悠然地走着
像是真的回到了从前的从前
那么老练,那么单纯

▲西朵拉达
荞麦金黄,果实充满阳光
耳熟的山歌飘自远山
落进心田,有如天籁般酥柔
亲人的音信翻越火塘
抵达彼岸,不受污染地干净
是哪一朵白云驮来的乡音啊
那么标准的母语,让故土的雨
溢出一个男人的眼眶

待我对月把酒,欲泪还羞
一列火车从西朵拉达驶过
穿透秋风,穿透夜色
穿透北部方言的源头
我本该不是客人
却胜似客人
下一站,应该叫宁蒗
彝语是你千年的船票
家谱是你万年的餐券

▲神山
我的高山有风,但它不会起浪
多数时候,野生动物是善良的
天然植物是甘甜的
河流与泉溪,偶尔也会发怒
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坏脾气
一股寒潮从雪峰之巅吹下来
把我长发吹成了森林
脸上不仅冷,甚至有些冰
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小心眼
我的高山不通电,所以树脂精灵
松明普度众生;我的高山不通公路
所以翅膀裸露,云朵擦亮马匹
我的高山不通自来水,所以雪是干净的
就像族人倔强的习俗,刻在心口的经
我的高山站得高,不用低头应答
我的高山长得土,土得像神

▲澜沧江
纵是相隔千里,我也坚信
澜沧江两岸悬念重重的雪山
生长着拯救族人的灵魂草
她有兰花的芳香,亲人的气味
如果你有幸从江边路过
有幸遇见其中灿烂的一株
请代我举手致以深深的敬意
因为她可以证明
我父辈的言传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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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2 | 只看该作者
发星:1966年代生,彝名木智,四川大凉山彝人,“地域诗歌写作”提出者与践行者。民刊《独立》《彝风》主编。编有《21世纪中国先锋诗歌十大流派》《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中国边缘民族现代诗大展》等。著有《四川民间诗歌运动简史》《地域诗歌写作论纲》《彝族现代诗学》等。现居日史普基。

诗观:
我拒绝被钢筋水泥演绎成失去山草野叶的朴质之温
我拒绝被调料味精演绎成失去原味的自然觉感
我拒绝被汽车飞机演绎成失去大地自然行走快感的脚根性灵
我拒绝被空洞的黑词演绎成失去没有魂灵与火焰的空黑人渣
我拒绝被黑历史演绎的黑历史中的黑色呼吸
我拒绝被所谓的城市文明演绎成失去在大地中劳动的汗水清香

发星1首
▲大西南群山中呼吸的九十九个词(第六部节选)

●看彝人火葬之一
焚你成土让你再次回到时间之元
回到生命最初的起始与混沌

●看彝人火葬之二
在你的魂灵上洒上黑荞
你在天界吃着大地的芳香

●看彝人火葬之三
一粒黑子再次回到母系的怀抱
黑色火烟告知各位兄弟你的村寨位置

●看彝人火葬之四
每一根草都要听见生者的哭声
每一块石头都要印下远山黑色河流的悲恸

●看彝人火葬之五
每一个人都要走进那片密林
那片密林是一首没有门的黑诗

●洞穴跳舞之一
没有舞感的洞穴是死亡的洞穴
应从你生命的部位中取下它虚空的名字

●洞穴跳舞之二
洞穴只有不断的跳舞
才能将死亡的天空弹出洞穴

●洞穴跳舞之三
祖先的舞血在洞崖上黑色燃烧
我们没有理由拒绝跳舞

●洞穴跳舞之四
一月的三天洞穴动输古老的血液
我们用火的胸膛拥抱冰冷的血痛

●洞穴跳舞之五
在舞韵中回觉你的人质原本
你的根须与梦幻清晰如初


●情人
炎热中病倒的情人
柔软的呼吸融化一座群山

●火把节
在你北冰洋的洞穴中插入火把节
在你火把节的红裙中插入火焰山

●写作
在我延伸的手掌之外
一万个洞穴打开满山遍野的清风

●烈日
烈火烧得金水狂响
金水中央 群虎煽动暴乱裂开彩裙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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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3 | 只看该作者
李智红,彝名腊罗萨尕。世界华文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读者》杂志、《格言》杂志、《印象》杂志、《散文选刊·原创版》签约作家。现任大理州文联秘书长兼办公室主任、大理州作家协会住会副主席、《大理文化》杂志首席编辑。1982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曾在全国5000多家\海外100多家报刊发表。作品曾入选500余种权威选本。作品曾被100多种权威文摘多次转载。作品曾被各类教辅课本选用。 已出版的文集有:诗集《永远的温柔》,散文集《布衣滇西》,随笔集《静夜煨茶》,散文诗集《云南高原的嗓门和手势》,杂文集《杂感微言》,随笔集《舍与得的人生课》,散文集《西双版纳的美》等7部,即将出版散文集《云南表情》。

李智红的诗
▲红罂粟  
明白你空前绝后的美丽
盈满剧毒
明白你旷古未闻的芬芳
暗藏杀机
亲爱的  我亦无所畏惧
只有你
才是唯一能够  使我
受到伤害
生生死死   又死死生生的
断肠草一样纤柔的女人
为你  我已经习惯于
一贫如洗
其实  拥有你的柔怀
远远胜过  拥有钻石或者黄金

为你  我已冥顽如石
宁愿在锤击之下碎成粉末
也不改变对你的初衷
宁愿在炼狱中焚化成灰烬
也不放弃对你的捍卫与忠诚

亲爱的  在这最后的时刻
请你告诉我
为了拥有你的全部
我是应该选择死亡
还是选择永生

▲汲水的女子   
汲水的女子
总会在一个宿命的时刻
迈着莲的步态
路经  我的窗前

汲水的女子
来自一个废弃的村庄
她汲水的姿势 很美
如一枝盛开的桃花
在和暖的风中
乱颤

我想  如果我能在一夜之间
借到一场暖暖的斜雨
我就能  悄无声息地
滋润她干渴的爱情

当沿途的露水
打湿了她飘逸的裙裾
当上下起伏着的水桶
在她瘦瘦的肩胛上
晃动一轮夕阳
我会隐蔽在  一阙
略带忧伤的辞赋之后
把她注目成  一株
婀娜的垂柳
让她  在我心灵的
最深处
弱不禁风

▲你那里下雪了吗
你那里下雪了吗
当一个美丽的词汇
让怀抱南国的空气与阳光
骤然变冷
你那里下雪了吗

远行的人
正在雪中细心地寻找还乡的草径
当他穿越过滚滚红尘
便会回想起  门口那棵
闪着黑光的槐树

从我的写作开始的大雪啊
会在某个瞬间
覆盖所有孤独的守夜人
那年久失修的花园

你那里下雪了吗
被我点燃的  爱情的灯呵
就象一只雪中的冻果
红得艳丽  红得执着
胜过了你今天的  火焰
与玫瑰

当我在雪夜里  为你
写下的所有诗歌
都被你匆忙的指甲划破
你听见了那血的涌动了吗

在这个远远的初春
我在另一个城市
为你受苦  流泪
为一只失去的乌鸦
癫狂

我将从一首诗的意境中
安然逃回  下雪的冬辰
逃回我的寨子我的驿站
无论你那里下不下雪
我都会  与我们的孩子
一道  等待你与春天





▲胶林红了的时候
    你说:“胶林红了的时候,我会守候在南腊河边的第十二棵橡胶树下,眺望着遥远的北方,等待你回来!”
      
你说胶林红了的时候
会有一只白羽毛的孔雀
望穿南腊河深深浅浅的流水
望穿黎明城浓浓淡淡的雾岚
在第十二棵橡胶树下
深情地把我守望

你说竹楼上的每一缕月光
从此之后便将永远
只为一个灼热的名字挥洒
只为一个温暖的名字闪亮
它早已被你焐热在手心
铭刻于心弦灌注于
所有生命的河流与山川

你说南腊河畔的每一缕雾岚
都是你编织相思的彩缎
织完了春再编织夏
织一个地老天荒的传说
织一份千古不泯的眷恋

你说你要用一百种鲜花的色彩
制作一面招魂的旗幡
好让我在千山万水之外
也心动神摇
把长天上的一排排雁字
默诵成一根根揪心的琴弦

你说要折一枝泣血的紫竹
雕琢一管悠远的竹箫
月缺也吹月圆也吹
让滇南永不秋天的花汛
涮洗我夜夜的梦境
修剪我寸寸的肝肠
呵我蜜饯的阿妹
我糖煮的傣乡
待到胶林红了的时候
我会携带着毕生的春色
回到西双版纳回到
这宿命的南腊河边

我会将自己也栽种于
这片美丽的热土
或做一棵多情的橡胶
或做一串耐嚼的槟榔
我会把一切都交付于你
包括泪水忧郁以及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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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3 | 只看该作者
倮伍沐嘎,男,1967年出生于四川省冕宁县.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创作。出版诗集《在通往子子扑巫的路上》,现凉山新华书店工作。

倮伍沐嘎的诗


▲白马
撒拉地坡草地上
白马出现在一个人的梦中
它身上沾着露水
那人醒来
看着红色的雾  白马就不见了

白马在另一个地方奔跑
它的鬃毛迎风抖动
那些聪明的骑手四处寻找
因为它已经失去了主人
可是白马不在任何一个地方
那个梦见它的人
只一瞬间就忘记了
他们之中没有谁
找到白马  直到有一天
白马又一次出现
这次它是在寻找
它的缰绳

▲冬天
阿呷拉忆的狗
不停地追赶猎物
阳光很亮雪很冷
对面的山谷
偶尔会
响起一阵回声
阿呷拉忆在雪地上跑
他儿子牵着另一只狗
这个冬天
虽然很短
他父亲却一直期待着
能有一队马脚仔来到这里
这有一些人在谈论盐
以及烧酒
雪原上
不停地回响着
猎狗的狂吠

▲银子
我说的是那种纯粹的闪光的银子
是那些穿戴银子的人
他们把寨子修在高山上
在太阳最明亮的地方
整天劳动
他们全都背着弓箭
牢记着家谱

从过去到现在
他们的心中
没有仇恨没有邪恶
他们从不离开家园
在那里他们相依为命
靠双手生活着
他们打仗或者劳动
都是为了银子
银子,在他们的身上
闪着光芒

▲邻居
我的好邻居
昨晚他哭了整整一夜
我的好邻居
我们墙挨着墙
我们一同在山上种地
我们互相帮助互相依靠
昨晚他为了一件伤心事哭了一夜
他哭的时候
我走不进他家
我无法安尉他
因为我们背靠背
坐在两间房子里
他的门朝左边开着
我的门朝右边开着

▲兄弟
他的眼睛  闪着异样的光芒
他用陌生人的表情看着我
我们都从别处来
是来看我们自己的家乡

出坡上开满了荞麦花
放羊的老人在路边烧着火
我们听见他吆喝羊子
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我们有着同样的姓氏
和同一个家园
但是我们彼此陌生
那个放羊的人
仍然在前面烧着火
我们各自往回走着
就像是在两条路上
朝两个方向
两只飞翔的鸟

▲虎皮
我看见一张虎皮
被风吹动
它在寻找张开的地方
四面没有一堵墙
不远处有它离开的躯体
骨头被挂起
我听见它对风祈祷
既然已经被剥下
就要找到张开的地方
可是四面没有一堵墙
一张虎皮在风中祈祷
因为它被丢在路边
它已经不是虎

▲农民
他为自己的孩子
取极其简单的名字
在山上他有草地
有牲畜
他的家园有着围墙
瓦板上压着石头
他种植庄稼
在不同的季节
干不同的活路
他是个矮小的人
一家之主
他头脑清醒而且有条有理
他准确地计算日子
将来他会让孩子成家
然后象他一样
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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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楼主| 发表于 2014-2-8 16:04 | 只看该作者
阿诺阿布,男,1971年出生。出版有诗集《水一直在岸上》,长篇小说《秋天的最后一个处女》、《弯腰到情人高度》,二十集电视连续剧《画家村》等作品。曾主编《青年时代》、《笔墨纸砚》等杂志,现主编《大西南月刊》。

阿诺阿布的诗
▲古诺洛姆
死亡是经常性的  不管是前世
还是今生  甚至可以事先拿到讣告
再慢慢打听死者的姓名
通过陌生  更加陌生的人
我向古诺洛姆捎出口信
所有的对话都需要密码
去死  去生  去打磨一面镜子
在上一代下一代之间  守口如瓶
我将心甘情愿坠落  
心甘情愿从三月等到七月  心甘情愿
在自己的眼泪中赶马  放羊
向东边的天空和西边的大地
找回祖先丢掉的三块铁
并把它高高举过头顶
注:古诺洛姆,彝语,贵阳。

▲四十自祭
不可能因为一件棉衣  否定天气
关上灯  多年前的豪言壮语
起床之前  一个连着一个的心事
无论如何得让它学会休息
当背脊私自弯曲  转过身来
眼泪  哪怕是最有道理的一滴
也请收起  过去不在过去
它在这里  在每一次握别之中
在每一寸肌肤上  没走多远的膝盖骨
敲打啊  敲打  冰凉的声音边哭边反对
昏昏欲睡的明天  王位  柴米
我似乎再也守不住
那个天大的秘密 乌蒙山深处
鲜花有无数  盐只有一种

▲麦子
始终听不见风,以及落日
以及狠心之后的长痛不如短痛
奇瘦无比的阿拉伯数字
一个紧挨一个  它们以A打头
同样以A结尾   天下人都知道
秘密尚末形成   坐南朝北
离天三尺   仪式需要慢慢过渡

啤酒  浸泡肌肤浸泡骨肉的啤酒
装在哪儿  麦芽的甜  在形成麦浪的
初秋  附下身子的阴影
自己对自己作揖  自己对自己问候

子宫温暖  神在高处  从来
没有一柱香燃到头   也从来
没有一粒麦穗从里到外熟透
倘若新生一定要以死亡作代价
那不如不生  不如不死
不如在白雪纷纷的冬日   听众人说
山河依旧   并且一江春水向东流


▲甘嫫阿妞   
裙子的褶皱  细密的针脚
背过身去的眼泪  事实上
那只是千万滴之中的一滴
当夜夜设防的青春开始虚设
太阳落山之前两次弯曲的腰
没有回眸就消失的容颜
千针万线的甘嫫阿妞
织得出普天之下的天荒地老
织不出一个人的暮暮朝朝

桃花是桃花  脸是脸
半节带血的手指
收割过多少荞麦
又曾将哪一颗心轻轻搅动
在佳支依达没落
孜孜扑巫衰老的自由
经书一样深奥
它相信先死后生
万千滴泪水汇成的大渡河
从这一天起,算是白流


说起来,那是八百里彝山
最为残忍的年代
除了九尺九长的九根丝线
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而一年只开一次的索玛
一生只死一次的诺苏
白天  扯三根金线规定秩序
夜晚  捡三根银线捆绑道德

剩下三根  一根飘在云南
道路四通八达
找不到可以逃跑的那一条
因为大小寨子没有一个人需要
一根散在贵州
乌蒙山下  头重脚轻的骑士
两手空空  男男女女
唱不出一支象样的歌谣
一根留在四川
所有的日子只有两天
一天喝酒  一天醉酒
五百年的爱情换不了一个土豆

注:甘嫫阿妞,彝族古代美女,追求爱情,藐视权贵。相当于汉族的刘三姐。

▲乌撒洛姆
在大海开始之处  在群山之上
北斗星闪烁不定  乌撒洛姆
作出不为人知的选择  黑夜
抿起少女的唇  自由  
倾斜而狭长的自由
虚空之下  颤抖的大地
以舞蹈的形式  以米酒的形式证明
一匹马  放牧南山
另一匹  才有可能成就江湖

别去管仪式之中的人面
别去管群山之外兽心
每一颗星星都缺钙
虽说它有本事
让黑夜跑得快过所有的白天
而它在午后闭上眼睛
并不代表它多么喜欢夜
毕摩是毕摩  经书是经书
死亡之外  没有更高的礼节

至于门坎上的卜辞
晴天和阴天不一样
谁都不说  谁都知道原委
在乌撒洛姆  先有死亡
然后再五谷杂粮  再众生
至于昨天取下的头骨
一个无聊的喷嚏
灵魂便各行其道
乌撒洛姆的病在于心肠硬
在于眼泪浅  在于骨头软
这个定论  多年前
恒也阿买妮看得一清二楚
关上门  她说  我听不惯烤骨头的声音
给了阳光  给了雨露  任何一棵马桑
都可以长成棺木  给了死亡
给了态度  一张脸迟早会见到另一张
乌撒洛姆的儿子  她说  乌撒洛姆不死
他们全都是乌撒洛姆的儿子
普天之下  万事万物都可以回绝
除了乌撒洛姆  除了众所周知的乌撒洛姆

众所周知的乌撒洛姆  火焰翻过山坡
以火把为生的人哪  诅咒解除
雪啊  年轻女人  雪啊
铁敲打铁  你无法不同情
女人的嫁期  被没出生的孩子破译
你如何否定  否定者  在河的对岸
就没有权打探乌撒洛姆的前世今生
这一切  值得低头   值得宽恕
有身体的用身体  有灵魂的用灵魂
伤痕累累的乌撒洛姆  一把衰老的弓
它本身没有任何速度  她仅仅知道
哪儿是万河之源
哪儿是一切的峰顶


①乌撒洛姆,彝语,今天的贵州威宁自治县。
②阿买妮,彝族南北朝时期乌撒著名女诗人。她对彝族文化的发展有巨大贡献和深远影响“恒也”意为天上或上天,彝族人尊称她为“天神阿买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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