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梦的门 于 2017-6-21 09:45 编辑
谁是第三者
-----评我是阿色诗《第三者》
文/梦的门
题目是“第三者”,我们就从“第三者”开始谈起。依照我们当今社会普遍的理解,第三者,不用多解释,说的就是那些介入别人感情,破坏别人婚姻家庭的人。对情侣而言,他是闯入者;对婚姻家庭而言,他是破坏者。这样的人受到社会道德舆论的谴责,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是这样的第三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已经成了老生常谈。但显然,作为诗人的作者,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独到见解,并不想落入俗套,人云亦云。且看作者如何妙笔生花,推陈出新。
开头,第一个出场的竟然是个“朝廷派出的点校大员”,出人意料,果然别开生面。不说婚姻,不说恋爱,不谈社会现状,也不搬出卫道者的面孔教训人,倒说起官场上的事了。何为点校大员?朝廷又为何派点校大员?因为吃空饷。军队里吃空饷的情况严重,是历朝历代常有的事。朝廷负担不起了,就要派人下来核查。这负责核查的官就是点校。点校大员,就是这点校里来头比较大的。可这来头大又有什么用呢?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晓得,类似于这种职业的,都是夹缝里求生存,经历得多了,深知其中的利害,自然变得聪明圆滑,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认真,什么时候该装糊涂。认真不起来,只能说明还没有到了该认真的时候。作者说“朝廷派出的点校大员,不会认真”,似乎是在告诉我们,朝廷对民生的重视不会超过军事。军队吃空饷,饷银从哪里来?民生就要艰难了。但就算艰难,军队不还是要维持吗?朝廷难,点校大员也难,面对难,知难而上是需要勇气需要魄力更需要冒风险的。所以,多的是避重就轻。而官场上的人呢,又向来善长打太极。一来二去,也就变成了常态。所以,作者接下来给出的画面才那么放松,闲适:“趁这空当/我们席地而坐 聊一聊”。都是老司机,才那么游刃有余。
接下来的第二节,先不说他们聊什么,画面上突然多了个“节节草”,又闯入个“捡粪的老人”。相对于人而言,植物“节节草”就是个第三者,而相对于那两个“聊一聊”的主角,“捡粪的老人”也是个第三者。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第三者各自的身份。节节草,百科里介绍:“是多年生,根茎细长入土深,黑褐色。茎细弱,绿色,基部多分枝,上部少分支或不分枝,……以根茎或孢子繁殖。根茎早期3月发芽,4-月产孢子囊穗,成熟后散落,萌发,成为秋天杂草。广泛分布我国各地,性喜近水,农田杂草,中草药。性味:甘、微苦、平”。作为中草药,它“具有疏风散热,解肌退热功能,临床可治疗尖锐湿疣、牛皮癣疾病。该物种为中国植物图谱数据库收录的有毒植物,其毒性为全株有毒”。让我们看看它的几个特点:1.根茎细长入土深,基部多分枝,上部少分支或不分枝。以根茎或孢子繁殖。2.成熟后散落,萌发,成为秋天杂草。3.性喜近水,农田杂草。4.疏风散热。5.全株有毒。作为一个跑龙套的,它有这么多特点,足以形成一个意象的网,和两个主角以及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社会大环境(虽然我们不知道作者写的是哪朝哪代,但作为封建社会的典型面貌,点校大员的出现已为我们提供了应有的线索)联系起来,就更加耐人寻味了。和“节节草”相对应的是“捡粪的老人”,一虚一实,而且是让“节节草,瞅着捡粪的老人”,这是怎样的一瞅呢?作者没有停下来做解释,没有描写“节节草”那一瞅后的所思所想和感受,却接着冒出一句“那里 会抹出一条泥土拥挤的房子”,这话会是站在谁的角度说的呢?是接受审查的军官?是点校大员?或者,是我刚才理解错了,竟是出自那“节节草”?“抹出一条泥土拥挤的房子”,何为泥土拥挤的房子?是那“捡粪的老人”死后的坟墓?还是说那老人或者他的子孙会在那里安家?又或者是那被审查的军官又要建什么设施?不得而知。“你吸烟 把烟灰弹于我的脚边”,这又回到了两个“聊一聊”的主角这儿来了。“席地而坐”、“吸烟”,聊的是饷银、吃空饷的主题。
再看第三节,“我有许多兵 构木叶算上/你的烟灰也得算上/饷银一纹都不能少”。这回说到关键问题上了,值得特别注意的是这个“构木叶”。经查,在日本历史上的战国时代,武士家族相抗争,家徽作为家族精神和权力的象征,而这样的家徽里有一种就是用的构木叶子花纹。“作为诹访明神的代表花纹十分有名。在《羽继原战役》中,信州信州诹访付近的豪族下条、山边就是用这个家徽。而神官出生的梶、神、祝、金刺、矢守、茅野氏等用的也是这个花纹”。这里既然谈的是军饷问题,我们就有理由相信,作者提到的构木叶指的就是日本历史上的这种家徽花纹,甚至,我们也可以武断地猜想,作者这里所要说的是日本的武士精神和军国主义传统。军国主义是一方面,还有腐败,“你的烟灰也得算上”,这似乎是在说,行贿的花费也得用饷银支付。如此说来,点校大员是不是也可以算是一个第三者呢?军队有军队的日常运作,而点校大员的闯入无疑也算是一种打破,或者惊动。
至此,我们替作者想想,他还能怎样翻出新花样呢(这里没有贬义)?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而简直让我们感到十分的惊喜,忍不住要拍案叫绝!为什么呢?因为新人物出场了,这个新人物一出场,不得了了,气氛陡然变了。“握着蜡笔的小女孩 画妈妈/白纸已到了边沿/她催我们起来”,多么率真,又饱含着一种多么感人的力量。军队里的长官和点校大员正在谈他们了不起的国家大事,而一个握着蜡笔的小女孩竟然敢“催我们起来”,她哪来这么大的胆量?她又为什么要画妈妈?可能她的妈妈死于战争,而战争还在不断地挤占人的生存空间、情感空间,一点点把人压榨成非人。而小女孩的天真率直,正是人性对压迫的反弹。
全诗结束,这回让我们回顾全诗,看看谁才是插足进来搞破坏的“第三者”?表面看起来好像那个小女孩是“第三者”,因为她最后出场,又是在力争地盘。可是追溯起来,小女孩似乎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因为她没有妈妈了,只能画妈妈。而第三者是闯进来的破坏者,得有满身的匪气,想来,也只有吃军饷的才配得上。
我不知道这首诗在作者自己心目中的分量是轻是重,总之,在韩选我是阿色诗这56首里,我尤其喜爱这首。不仅因为它的思想深度,也因为它的结构布局,因为它的文字里透出的那诚恳和凝重,尤其最后一节,幽默又发人深省,回味无穷。在这篇小文里,由于我的水平局限,很多方面未能充分展开,只可当作引玉的砖头,希望有更多的读者从更多的角度来解读阿色的诗。
附:
第三者
作者:我是阿色
朝廷派出的点校大员 不会认真
趁这空当
我们席地而坐 聊一聊
节节草 瞅着捡粪的老人
那里 会抹出一条泥土拥挤的房子
你吸烟 把烟灰弹于我的脚边
我有许多兵 构木叶算上
你的烟灰也得算上
饷银一纹都不能少
握着蜡笔的小女孩 画妈妈
白纸已到了边沿
她催我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