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陶金喜 于 2017-1-13 08:34 编辑
十月无情事
——读叔苴妹子的诗
很遗憾。对于叔苴妹子的诗,我删除了较多,只留下这些。原因既简单又复杂:大部分情诗是同质化的情感复现。这不单单是面对叔苴妹子个人。
太多的人写过,正在写,未来仍将写传统的情诗,但诗是难以言状的弦外音。在自己未被滚烫的情打开之前,未被滚烫的惊觉触动之前,不能写。这就注定,情到深处往往无言,就像两个相爱的人,以沉默灵犀,又以沉默转身而别离:我的柔软,请你别来触碰……
但幸运的是,叔苴妹子还是为我们留下了几首集中体现“芳菲情诗”特点的作品。我们只能剑走偏锋,走进她的“十月,每一株植物都低下了头”里,感受她大部分诗歌里未说出的深层次的秋日私语。
为了加深理解,我们可以把她的诗歌比喻成一颗洋葱。
附着在这颗洋葱表层的是所有纷呈的意象均为我服务的情感语句。比如《今天,我担心被一道闪电击中——给阿夏(3)》里,将一位女子的心,比作“你的坟”。这个意象的“坟”,除了是可以埋葬的“坟”,可以穿越的“坟”,也可以是顺便附带吸收诸如“大宛马的萧萧长鸣”、“雨水”、“繁花”、“蝴蝶”、“草原”等意象的“坟”。
于是,当你不轻易间剥开洋葱,未事先察觉它流泪和宣泄的预设,你便会落入它意象纷呈的“圈套”,被“一道闪电击中”。
可一旦适应,我们便会麻木。这时,叔苴妹子的诗就像被剥下几层的洋葱,剩下了一半。我们还要剥下去。那么,剥掉眼泪和心痛,将会呈现什么?
《时间只是我垂钓的溪》向内在情感掘进了一步。从开始的设问的“我爱你有多深”,进入“时间”和“流水”的规律。到后面,自然有了“细细的牙咬住”的“钓”与“被钓”的最恨痴情总被无情伤。于是,“我”被一层一层剥开,“我”心跳加快,“我”又潸然泪下。
但是这样还不够,我们还没有看到洋葱的内心。对于一首诗,我们怎能这样就轻易满足?
就在这时,《在谷雨的树上种植农事》的出现,为我们解读叔苴妹子的内心提供了一种可能。
“活在一本线装书里,多么安静”是洋葱的内心状态;听“关关雎鸠,呦呦鹿鸣”是洋葱在聆听;“我走出书本,恍若隔世”是洋葱的苏醒;“桑田瞬间消失”是洋葱的失落;“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是绝望在加深,而“我们是栖居在一棵树上的两个灵魂/可以在树上种植农事,收获鸟鸣”是洋葱的渴望;但“城市月光里,有人抛掷青春,有人出卖灵魂/有人卖肉,有人卖血”是洋葱的恐惧;“你是一块女娲遗漏的五彩石/有棱有角,温热无比”已然是洋葱的惟一希望;“我们……以树为巢,燧木取火,交换彼此的石头/说着说着,头就白了”是洋葱对幸福的理解;最后终于“一树鸟鸣,俯仰之间,凋谢殆尽”,代表洋葱的释然。
瞧,这就是叔苴妹子情诗的显著特点:复杂、混杂着多种情感交织和冲突的典型意象都是为情服务,抓住它们,就抓住了叔苴妹子抒情的全部。但显然这些还不够。因为,洋葱还在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柔软,直到另一首作品——《十月,每一株植物都低下了头》的诞生。
这首作品的不同之处在于,它表面上写母亲生命中情感的悸动,而内在却释然了生命情感的秘密——一种本能的人性之美。
因为“十月,天空越来越高/我眼里的那一抹蓝,越来越远”,所以大地上所有的植物看起来都“低了头”;猜测“它们有些是累趴下了”或“如残荷,无法承载生命之重”“在秋风中静穆着,等待初雪的覆盖”;但“我年近七旬的母亲,听到鸟鸣,却从玉米地里/颤颤巍巍地直起腰来,像突然从大地上长出的一株黑色植物”。
于是,低头的植物和年老的母亲突然间有了生命情感的共同秘密——“她非常瘦,腰板依然挺直/和一株玉米杆,没有什么两样”、“她扬起头,用干瘪的手掌放在前额/挡住刺眼的日光,仰望天空/努力寻找大雁的踪迹”……
于是,“我看见母亲脸上的汗水与欢喜/她眼里的那抹蓝,那么远,又那么近”。
我想这才是叔苴妹子带给我们的无法言说的柔软。它是你读完,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去解释,也无需这样去做的神思和释然。它不会因为暂时的放弃抵抗生活而消失,更不会因为“年老”或死亡而消失。它就那么一直存在着,哪怕你以为你只是一株低头已久的植物。
所以,十月无情事,因为对于生命本真,即洋葱核里存在的情感,永不会消失的存在倒显得无必要言说了。
写情诗难,写传统的情诗更难。叔苴妹子的诗尚存在同质化、散文化,意象碎片化的特征。如何抓住情感的本质,写出更多类似于《十月,每一株植物都低下了头》中的启迪和发现,是关乎自己“瓶颈”和未来的路的事。我想,惟有一面克制自己的情感,直到它的喷薄而发,一面深入体验生活,直到诗化完成潜意识里应完成的反应,直到几种看似偶然的机缘,促使你的内心产生一首真正属于真正自己的诗。
因为你知道,凡是“真正的”都是这个样子的——
十月无情事。
二零一七年一月十日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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